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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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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缓离开后,办公室又归于静谧,只剩空调嘶嘶的送风声。
萧陌倚在桌前的身影没有挪动分毫,微微蹙起的眉心,似陷入沉思中。
他有些烦躁,却又不知烦躁因何而来。
他不是第一次拒绝记者的采访要求,但从没有一次会产生像现在这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
他伸手解开了衬衫的第一个纽扣,似乎这样就能排解一点浊气。
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在静寂中响起,他气定神闲地踱过去,一个熟悉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萧陌一边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一边接通了电话。
甜美欢快的女声在那边响起:“陌,是你吗?”
“是我。”他答,声音沉稳。
这是一通来自大洋彼岸美国的电话。丁郁柔刚刚结束一天的舞蹈排练,抽空给萧陌打了个电话。
“真是难得,平常都是你家助理接的电话,今天竟然是本尊出现,我是不是该去买张彩票了?”丁郁柔俏皮地调侃到。
自两年前,丁郁柔被美国三大芭蕾舞团之一的,久负盛名的旧金山芭蕾舞团”相中”,成为当时唯一一位华人赴美参演后,她同萧陌便两地分离至今。
萧陌很忙,忙着决策公司的重大事务,还要全世界到处飞与大客户接洽商谈;丁郁柔也忙,作为舞团里为数不多的华人面孔,她必须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挥洒更多的汗水,才有可能获得认可和挑大梁的机会。
因此,除了萧陌每隔两三个月借到纽约分公司视察工作之机,顺道到旧金山探望丁郁柔外,两人更多地只能通过电波相互联系。
然而,当最开始的新鲜与兴奋渐渐被空虚与寂寞所替代,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丁郁柔开始有些坐立难安了。她害怕,害怕自己和萧陌本就不甚牢固的感情会被时间和空间消磨的更脆弱,甚至不堪一击。
萧陌如此优秀,却偏偏个性清冷,感情对他只是一种事业生活以外的调剂品,而自己,或许对萧陌而言可有可无,这种感觉时常让她怅然若失。
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因为萧陌对她来说,却是除了芭蕾舞以外的另一种毕生追求,是她不能失去的梦想。
许是听出丁郁柔声音里显而易见的兴奋,萧陌问道:”听你这语气,大概是有什么好事吧?”相识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wo ,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未卜先知本人?”丁郁柔惊呼。
“别贫了,说吧?”萧陌轻笑。
”我们舞团下个月要开始亚洲巡演,首站选在中国,也就是说,很快我就能在青城见到亲爱的你了,惊喜吗?”
实际上,她没有告诉他的是,本来巡演的名单里并没有自己,是她拿着在旧金山公演的另一部舞剧的第一女主角位置同别人交换,才被纳入亚洲巡演的名单中。而她所换来的仅仅是舞剧的第一女配角。
外人永远无法明白她的牺牲有多大,对一个舞蹈演员而言,主角和配角之间何止相差十万八千里,更何况她所放弃的是第一女主角,那几乎是所有舞者的梦想。可,为了争取与萧陌相处的时间,她却甘之如饴。
电话那端,萧陌沉默了片刻,才说:”嗯,确定好了归国时间告诉我,我到时去接你。”语气中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这让丁郁柔隐隐有些失落。
似乎是有人在远处呼唤丁郁柔,紧接着便听见她说:”噢,不跟你说了,团长召集我们开会,我先挂了啊,missyou。”
“去吧,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挂断电话,萧陌抬手看了看腕表,拎上西装外套,起身走出办公室。
他中午约了一个重要客户共进午餐,这笔投融业务数额巨大,必须他亲自去谈。
见他出来,雪梨和董秘书都吓得赶紧站起来。她们以为萧陌是来兴师问罪的,都低垂着头等着听候发落。
萧陌本来不打算继续追究,却在经过秘书台时,突然停下来。
雪梨顺着自家老板的视线望去,又抬头看了看那张眉头逐渐攒起的英俊脸庞,心里大呼不妙!
果不其然,只听萧陌指着桌上那盒蛋糕,问:”蛋糕哪来的?”
雪梨只得老实回答:”是林小姐带过来的。”
又是她,还真是懂得收买人心啊!萧陌不禁又想起那张倔强又骄傲的脸。
他觉得自己今天很不对劲,这个意识让他越发烦躁。
”真是出息了,区区一盒蛋糕就把你们给收买了。办公时间吃东西,自己去HR那里领处罚吧。”临走前,萧陌只冷冷抛下这句话。
雪梨和董秘书真心是欲哭无泪!
M2有一套非常严格规范的办公制度,办公时间不能吃东西就是其中一条,违反规定者将被扣罚半个月的绩效。
早上被林缓的突然到访一惊吓,雪梨就把这碴给忘了。现在好了,半个月绩效没了?那得是多少DIOR的裙子,LV的鞋啊?
雪梨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俗话说的没错,真是惟BOSS和女子得罪不得啊!
因为上午受了打击,一整天,林缓都提不起精神。
临下班前,徐卿卿嬉皮笑脸凑上来:“美女,刚发了工资,咱血拼去呗?”
林缓抬眼瞅了她一眼,眼皮又耷拉下来:“不去,没心情,回家睡觉!”
这可把天性八卦的卿卿美眉的好奇心彻底给勾了起来,缠着林缓不放,非问出个心情不好的原因来。
最后实在受不住了,林缓拍案而起:“被狗咬了还不行吗?”然后抄起包包扬长而去,留下卿卿美眉呆若木鸡,这好好的,倒是去哪被狗咬了?
林缓在北京二环有套公寓,不大,也就两室两厅。其实,林家在北京还有一套老宅,一幢三层小洋楼,冬暖夏凉,景色幽美。自从林父调任H省,林母也随迁而去后,那宅子就空了下来。林缓虽在北京工作,但一来宅子只住她一个人怪冷清,二来也是嫌离工作的地方太远,便也不愿意搬去住。于是就自己买了这套公寓。
一进家门,她也懒得脱鞋,直接把自己抛进沙发里。
说不沮丧是假的。工作这么久,她还真没怎么踢过铁板。有青城经济日报这个著名的媒体品牌做后盾,加之她长相漂亮讨喜,多数人都不忍心拒绝她,甚至有不少青年才俊在接受完她的采访后,明里暗里地表现出对她的欣赏之意。
偏偏只有这个萧陌!凭什么自己这么一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那么不招他待见呢?真是有眼无珠!林缓把头埋进靠垫里,郁闷地想。
家里的座机响起,这个时间点掐的这么准,不用猜,肯定是自己亲爱的双亲大人。她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接起电话。
果不其然,林母江素心在那头慈爱地问:“缓缓,是妈妈,你吃饭了吗?”
“妈,我在外面吃过了。”
“总在外面吃饭不好,有时间还是要自己下厨做做饭。”儿女的温饱问题总是父母最记挂的。
“这不是工作忙,老加班,没时间做饭嘛。”
“工作固然重要,身体也要爱惜照顾好的呀!你们年轻人总是顾此失彼,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知道身体啊才是革命的本钱。”林母又开启”念经”模式。
“知道了。我一定听您老人家的话,好好保重,天天向上,争取活到一百二。”
“就知道耍嘴皮子。哎,老头子你别催我,我还没跟缓缓说完呢。”
林缓听见林父在那边貌似抢着要讲电话,心里正琢磨什么事能劳烦领导亲自出马,便听见林母说:”缓缓啊,你爸非争着要跟你讲话,我把电话给他了啊!”
然后,林父低沉威严的声音就通过电波传了过来:”我和你妈要是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姓什么呀?一天到晚都不晓得往家里来个电话。”
看样子,领导发脾气了。林缓惊得赶紧毕恭毕敬:”爸,您说的哪的话呀!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和我妈呀。这不年底快到了,事挺多的,忙得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忙忙忙,就你这小黄毛丫头,还能比我忙不成?”
“是是是,您老批评的是,我那都是瞎折腾,您老才是日理万机。”在她爸面前,最忌硬碰硬,服个软认个错,这事就算翻篇了。
“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事,可你也老大不小了吧,这个人问题打算耽搁到什么时候呀?”果然,左右绕不过这件事,林缓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爸,这不是缘分没到呢嘛,我也不想耽搁的呀,可也没合适的人出现啊!”
“得,你别每次都找这个理由搪塞我。你说我前前后后托人给你介绍了多少个对象啊,你倒好,嫌这嫌那,就没一个看上眼的。再这样下去,我和你妈,我们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性向有问题了?”这上纲上线的,搞得林缓一个头两个大。
林父接着说:“这个周六你务必给我腾出时间来。你黄阿姨帮你物色了个条件不错的人,听说也是海归,和你有共同语言,你去见一见吧。”
还不容林缓表态,那头就直接挂断了电话。这架势,大有你敢不去就别指望踏进家门的味道。
放下电话,林缓起身到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然后走到落地窗前。落地窗的景色非常开阔,此刻,窗外万家灯火。
如果说每一盏灯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每一个家都是一个归宿。那属于她的故事,又将如何续写,属于她的归属又会在哪里呢?
林缓抿了抿嘴,今天的酒不知怎么品出了一种酸涩的味道,只是不知道涩的是酒还是心?
她爱的人不爱她,爱她的人不知在何处?如此漫无目的的相亲,真的能让她找到爱情吗?或者,她还有能力再爱吗?
一种莫名的伤感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林缓慢慢地蹲了下来,双手捂脸,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阻止泪水的泛滥。
她觉得自己需要得到救赎,如同在大海浮浮沉沉的人需要赶紧抓住一块浮板。然后,才能把那张脸驱赶出脑海,把那个人驱赶出自己的心,
自此,铜墙铁壁,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