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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水浪击打的声音，在持续不断的轻微摇晃中，韩信醒了过来。
他转过头，看到刘邦正望着窗外发呆。
“到哪里了？”
刘邦回神，凑过来扶住他：“醒了？马上就到吴国了。”
韩信只点头不答。不知道是晕船还是缺血的缘故，他眼前阵阵发黑，浑身绵软得连抬手的动作都做不到。
刘邦一边给他倒水，一边戏谑道：“一直听说吴国的女人美艳不可方物，这才想带重言你来长长见识。可你现在这幅虚弱的小白脸模样可不讨人喜欢。”
韩信面色不改，接过水喝了一口。
甜的。
他垂眼往杯里看了看，琥珀色的液体底部，浸着两颗枣。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楚汉之地特产的温枣，养气补血的功效闻名各地。
刘邦还在一旁说着讨嫌话：“我就不同了，仪表堂堂，能言会道，这次来吴地，说不定能找位美貌娘子。”
“是么。”韩信风轻云淡地回道，喝光了水，嚼完了枣，就又躺了回去。
刘邦不说话了，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韩信脸上扫。
韩信抬眼直视回去，见那人欲盖弥彰地转过头，只做出一副看风景的模样。
千言万语在心头绕过，韩信梗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心猜，刘邦估计还是怨他的。
垓下之战前夕，韩信曾避开张良，深夜到刘邦帐中探讨击杀项羽之计。
“要想一击致胜，还得从虞姬这里下手。”
韩信将自己伪装虞姬的计划仔细说来。
垓下之战虽说是楚汉相争，但参战的所有人都知道——夺得“奇迹”之人即为王。
项羽一人之力能当千军，要想阻拦他，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韩信伪装成虞姬的模样，再趁他不备偷袭致命。
可刘邦听罢，只是懒散地窝在椅子里，摇了摇头：“虽说兵不厌诈，此计也太不近人情了些。虞姬毕竟是子房的师妹，今日加害于她，子房那里怕是不好交差。”
韩信一时语结。
眼前的人正眯着眼睛打量着他，韩信只觉得自己最阴险丑恶的一面都在刘邦面前无处遁形，怔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邦看了他片刻，笑了起来：“重言老是这个样子，真可爱。”
韩信不明所以。
刘邦也不多解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若是得罪了子房，以后称王再想利用他可就难了。所以要是这次计划成功了，重言就说是你自己擅作主张如何？”
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无赖，他一脸坦然地看向韩信：“我刘邦本就是世间大恶之人，提这种要求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明明是被直接要求充当替罪羊的角色，韩信却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点点头，依旧是旁人面前正直忠诚的模样，笃定道：“信，义不容辞。”
结果等他伪装成虞姬走到项羽身边时，却异变突起。
上一秒还恍惚着朝他伸出手的项羽，下一秒就用刀贯穿了他的腹部。
“大王？”韩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项羽阴沉着脸笑了起来：“韩信，当初辱你之人，倒是真没说错。你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而已。”
韩信敛了神色，伸手朝项羽面庞袭去。项羽轻而易举地躲开，长刃一挥，在他胸前划出一道深深的刀伤。
“我回来得晚了，没救到虞姬，但至少要让你替她偿命。”项羽不断朝韩信攻去。韩信如今是女子装扮，拿手的长枪并不在身边，更何况又带了重伤，勉强躲了几下就跌倒在地。
他惊疑地看着项羽，总觉得这人是与以往的西楚霸王完全不同。
“你们不都说我是大魔神王么？那我的仇恨就是对你们的诅咒，我会不断，不断地重复这个恶心的命运，直到把你们全都拉进地狱！”项羽眼中猩红，近乎癫狂地大笑起来。
韩信不寒而栗，忍不住退后几步，离眼前恶魔一样的男人远些。
他转头去寻找刘邦的身影，看见刘邦在奔向“奇迹”的人潮中，正好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又转过头，继续策马奔向“奇迹”了。
韩信张张嘴，终究是没有叫出那个名字。
是了。“奇迹”近在眼前，由他拖住项羽，那自然是没有其他人可与刘邦匹敌的。这种情况下，刘邦的选择一目了然。
他释然又疲倦地舒了口气，撤下虞姬的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身上依旧是破破烂烂的女装，沾了血和泥土，想必看上去异常难堪。
韩信自嘲地挑挑嘴角。幸好所有人都去抢夺“奇迹”去了，除了眼前想致他于死地的男人，倒也没人看到他这幅模样。
只可惜，他从来都忍辱负重，却没想到，连死都还要将自尊踩进烂泥里，被如此羞辱。
项羽止住了笑，在他的脖颈上方举起了长刀。
不料这时眼前一阵紫光闪过，刘邦蓦地出现在他面前，举剑挡开了项羽的袭击，并趁他不备之际，精准无比地朝对方的心脏刺了进去。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了众人的欢呼：“得奇迹，即为王！得奇迹，即为王！”
朦胧之间，韩信疑惑地想，既然刘邦出现在了这里，那是谁称王了呢？
他勉力抬眼去看刘邦。只见刘邦站在项羽面前，静立了片刻，才猛地将剑从项羽胸中拔出。
项羽带着莫测的笑容倒下，刘邦转过身来，铁青着脸瞪着韩信。
韩信从没见过刘邦如此盛怒又不甘的神色。远处的人还在欢呼着新王的卫冕，他恍惚明白过来，因为刘邦被他拖累，是有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刘邦狼狈地喘着粗气，脸色难看得要杀人，朝着韩信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那一刻，韩信是真的觉得刘邦想杀了自己。
出乎意料的是，刘邦只是解下了自己的绛紫色披风，将衣不蔽体的他遮得严严实实。
“老子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明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格外轻柔。
有什么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韩信来不及仔细去想，只品到了心底一丝稍纵即逝的甘味。
他看着正搂着自己的男人，然后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