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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玖】 ...

  •   那个答案终于从他这里被证实!最后的侥幸也荡然无存!她一颗心哽在喉头,蜿蜒曲折三分不能压下心肺,又缠绕周折三分不能送达秀口,再横冲直撞三分不能突破重围,余一分知觉感受无法呼吸的濒溺之感。

      她当真惶然无措起来,眼神中的华彩仿若瞬间抽离,眸光空洞起来。周身的力气也在一点一滴的消散,世界仿佛与她并行,她无声的转身,她真的好累,她必须整理一下思绪。

      那片生她养她的热土,那个她父兄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国度,那个承载了她十五年记忆的地方,她一辈子真正认同真正当做家的地方,就这么没了?说没就没了!自以为最亲最近的人却打着为她好,怕她神伤的幌子瞒着她!她大婚之日就倾覆了啊!她却生生不闻不问,没心没肺的沉浸在自己的小确幸中,自以为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度过了六个月!六个月啊!

      东樾城破之时,是她替父兄出征,那她走之后呢?

      她哽咽的无法呼吸,定是娘亲缠了巾帼,披挂上阵,为了百冰的众生百姓抵挡千业的关辽铁骑,那本该是她的责任,却让年迈的娘亲去为她承担!

      她能够想象战况是如何的惨烈,而她的娘亲又是如何的铮铮铁骨,宁死不屈!她能够想象战局是多么的糟糕,而他们一家人誓死保卫的百冰朝堂又是如何的推诿倾轧,尔虞我诈!

      是她!是她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娘亲,辜负了爹爹、长姐还有兄长们的期望!为什么死的是那些如此宠爱她而她又如此在乎的人?命运为何要如此捉弄与她?为什么!

      百冰的黎庶苍生,,尸骨早就寒透在那皑皑的极北之地,一个个亡魂自然该怨她恨她!他们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忍受着敌人的折磨摧残之时她在做什么?她怎么有脸说自己是百冰的女将!她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最该死的应该是她不是吗!她才是百冰唯一该死的人!

      比起那赤裸裸的家仇国恨,楚望则算什么?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幸福算什么?

      她突然像是发狂的小兽,跌跌撞撞,踉踉跄跄,顾不得腹中的孩子,朝着朝语台方向疾驰,不行,她要回去,她要回去,看看娘亲如今到底怎么样了,她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她必须要回极北之地!

      楚望则一直受伤的躲闪着轻软,她却未曾看过她一眼了,只见她眸色迷离,瞬间变化万千,从无助惶恐,到难以置信,从震惊讶然,到仿若雷击,从伤神自责到偏执骤起,最后相互裹挟,交织成混合的绝望,那种绝望,让他不由得周身一寒,她可千万不能有事!

      正当楚望则欲趋步上前,将此刻脆弱的她搂进怀里的时候,她却突然跌跌撞撞着朝着朝语台方向疾驰而去,她步履紊乱,毫无章法,似乎下一秒就能摔倒在地,萧索的背影像是秋日的枯蝶,漫无目的跌撞在毫无生机的林海中,寻找那已然凋谢的花瓣。

      楚望则下意识的悲怆出声:“陌妆!妆儿,求求你,别这样,别这样吓我… …”

      步履依旧紊乱,她的世界除了那大片大片的悲伤如一块磁场强大的磁铁生拉硬扯着她迈进深不见底的深渊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颜色了,更遑论或人,或物。对他的祈求,她置若罔闻,依旧跌跌撞撞的疾驰着。

      看着她愈走愈远,他心陡的冷起来,仿佛她正在渐渐走出他的生命,他们在彼此陌生的路上马不停蹄,他无端的一阵绝望,脚尖一点,追了出去。

      自她发问的那刻起,她其实已经不再信任他了;自她知晓的那刻起,她其实已经不再属于他了;他如此处心积虑,煞费苦心的瞒着她,只是想把她保护在他为她打造的金丝笼里面,那是他心心念念承诺了自己要一生一世守护的人儿啊!他怎舍得她受伤!可她终究不是金丝笼中的玲珑鸟,她本就是应该在碧海蓝天间翱翔,在悬崖峭壁上生长的永远不能驯化的雄鹰。

      他们之间有了一道永远跨不过的障碍,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即使是世间最温柔的情话,最长久的深情也无法解冻他们之间的冰棱:

      千业国灭亡百冰国的那最后一场恶战,他便是主帅。

      新婚当天,他便被楚望卿连夜加封为兵马大元帅,领兵三十万,扫荡百冰,楚望卿把他当时最在乎的母妃囚在深宫之中,逼他就范,他明知道会伤害她,他明知道自己今生不能没有她,但他还是屈服了,屈服了楚望卿,成为了新进千业国的兵马大元帅,洞房前的宾宴上,他亲自下令让十万百冰将士作为探路急先锋,新婚第二天,他便整装出征,带着剩下的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直奔百冰都城冬临城。

      轻软只当他是公务繁忙,虽不在家,可是他什么都为她想好了,准备好了,她一步步落入一个爱情圈套,一步步沉沦无法自拔,最终发现,从一开始,他的爱里就充满了算计,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阴谋!可是直到如今,她不是还执迷不悟的对他心存侥幸吗?

      是他在战场上与她的娘亲交恶,由于朝堂混乱,粮草难行,她的娘亲又遭了叶家死敌的打压,终是力战不敌,百冰初战惨败,百万将士泪洒疆场,马革裹尸。战报告急,百冰国新君临阵换将,撤了叶家夫人向颖都的女帅之职,向颖都未曾留在冬临城,而是独自跨马返回已经失陷的东樾城,然后杳无音信,他知道那是她的娘亲,也是煞费苦心的寻找,但始终没有眉目。

      他对不起她,他们此生便只剩两条路:一条是欺骗折磨,互相伤害,让她恨他的路,另一条是放手让她离开,从此人生再无交集。

      他做不到放手让她离开,他决绝的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前者,这六个月的如胶似漆,像是一杯鸩羽千夜,他的所作所为无异于饮鸩止渴,但他就是放不开她,他甘之如饴,哪怕她从此恨他,他也绝对不会放她走。

      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透彻心扉的一天。

      但他没想到,这一刻竟是来的如此之快,猝不及防的一粒石子,落在他努力编织,尽力维持平静繁华的幻象湖上,从此惊涛骇浪,再无宁静。

      当天下午,轻软就一个人骑了战马飞驰出府,将阻拦的一干人撞得遍体鳞伤,将整个靳王府搅得鸡犬不宁,随后,楚望则立即一匹快马追了出去,但此时最该出声的一个人却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柳玄沁高深莫测的穿着棕深色宫装,贵气逼人的云淡风轻的坐在长宁台正堂的贵妃椅上,徐徐啜饮着条几上茶盏中的茶。

      听丫鬟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禀报着王妃骑马疾驰出府,然后王爷紧跟着追了出去的消息。

      她却无关痛痒,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眸子里蓄积着高深莫测的冷笑仿佛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一般。

      轻软骑马疾驰了三天三夜,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回极北之地的叶府,一路上不眠不休,累死三匹千里良驹。

      终于在第四天傍晚,她来到了叶府门前。满身风尘,一袭萧瑟。就是一片枯叶,凄凄惨惨戚戚的跌落在更枯败的时光里。

      曾经的繁华不再,就连她离开时的样子也荡然无存,叶府一片凋敝之色,往日艳红的朱漆大门如今染上斑斑锈迹,朱漆早就退的萧瑟斑驳,交叉的封条也已是破败的样子,残断着飞舞在风里,周围一片废墟交织,她忍住眸中的泪水,肿胀的眼眶此刻通红的不成样子,从马背上滑下来,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她强撑着腹痛难忍,拖着步子一寸一寸挪到了叶府大门前。

      楚望则也从马背上下来,一路上她就是一只断了线的木偶,不会哭不会叫更不会笑,但她的眸子却似布满了冰刀,绝望受伤而又偏执,不让他靠近,他只有晚上在她休息片刻时候,才能搂了她,心疼的发狂,恨不能替她结果了自己才舒服,但他还要护她回家,他还不能死,但若是她让他去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刀剑刺入自己的胸膛里。

      如今看她终于流出了泪,楚望则心稍稍宽了宽,只要有情绪就好,一路上他最害怕的就是她哪一刻突然想不开,就做了傻事。

      只见轻软似乎用尽半生的气力撕扯那已经残破的封条,疯狂的撕扯,楚望则不敢上前,就那样亦步亦趋的远远的看着她,将她锁在自己的视线里。

      然后轻软似乎挣扎许久,终于下了决心,鼓起勇气,推开那扇朱漆大门,大门吱呀一声,转轴折页许久未曾转动,年久失修的吱呀巨响,将停落在残败的叶府内梧桐树枝丫上的几只乌鸦惊飞,几声叫声过后,飞向黄昏的更深处。

      她一路走一路停,想看又不敢看,想望又不敢望,想哭更不愿哭,哽在喉头,憋在肺腑。

      最后终于到达正堂,却不见一奴一仆,极目都是废墟,只见向颖都仰首面色清冷的躺在内堂的寒床冷塌上,鼻息全无。

      曾经多么骄傲,多么高贵,多么要强的娘亲!她匹马而归时,却是如此凄凉的躺在这冰凉的寒床冷塌之上,面色铁青,鼻息全无,身体早已凉透,这如若不是极北之地,又是怎样的凄怆之境撞击她的心!

      轻软隐忍了仿若一生的委屈怨怼,在这一刻突然溃败崩塌,再也抵挡不住,她嚎啕大哭,哭声将院子里梧桐树上剩下的几只寒鸦惊飞,一阵扑棱之声,更衬这凄凉之景。

      楚望则看她哭得梨花带雨 ,楚楚可怜,万念俱灰,生无可恋,终于忍不住趋步上前,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搂在怀里,眸子里慢慢氤氲了心疼,眉峰上的自责断断续续的跳动着,却无休无止,从无间歇。

      轻软挣扎许久,终是没有力气再去理会那钳制住她的有力的臂膀,突然脚下一滑,直接砸在了楚望则的身上,楚望则下意识的低眸,只见她雪白的襦裙上早已是血流成河,晕染的红色镶嵌着悲凉猩红的触目惊心,而轻软却丝毫未察觉的昏倒在楚望则的怀里。

      她太累了,本就是大病初愈,真相已经让她喘不过气,几天几夜的日夜兼程更是将她的身子击垮。从此她就再也不是那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女将了,她变得孱弱羸羸,不堪一击。

      她的身子就是从那时候垮的,身体和爱情,她输得血本无归,家破人亡,满身伤痕。

      等她在有意识地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千业靳王府朝语台的床榻上,肚子已经恢复如常,平坦的有些触目惊心,她不去问,也没人和她说,但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孩子就是没了。

      她原本还指望着在得知真相之后,她能靠这个孩子维持着和他的如履薄冰的关系,但是孩子没了,什么都没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都是伤害与被伤害的关系,那些盛宠之下放入朝语台的东西,都成了刺眼的利器,能扔的都扔了,不能扔的,她也从未碰过了。

      无休无止,循环往复的冷战,她连接纳他的勇气都再也提不起来,她一见到他,就想到她母亲的惨死,百冰的倾覆,成千上万亡魂的怨怼,是了,他们之间不知何时,就突兀的被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

  •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终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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