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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柒】 ...

  •   靳王府朝语台。

      楚望则凝着眉峰,一筹莫展、痛心疾首的锁着床榻上脆弱的人儿,往日的清冷冰寒早已消失不见,嵌在眼角的眸色裹了一层重重的担忧,他动作细腻温柔的握着轻软沁凉的腬胰。心情沉重爱怜的期待着床榻上的人儿舒展扇叶般浓密的睫毛。只见雕花桐木床榻上,软软的陷在浅色暗纹的软褥衾被里,一张玉脸惨白无色,形容憔悴的让人一见心怜。

      内堂外堂簇满了人,就连老王妃也端坐在外堂的贵妃椅上,一脸凝重的神色,不知腹议何事。

      已经是第四天了,王府的御医一批又一批的进来,却又一批又一批的离开,王妃本无疾病,却是急火攻心,还怀着身孕,本来两个月的时候,正是孕妇需要静养稳胎的关键时节,却又摔了跤,好不容易保住了胎,却不知怎么高烧不退,孕妇本就不敢随意用药,加上之前动了胎气才稳住的情势御医们更是面面相觑,束手无策,只能来来又往往,如此反复着循环了整整三天三夜。

      丫鬟们端了铜盆,一趟接一趟的送着凉水,湿了帕子,盖在轻软的额上,以期退烧。

      楚望则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深邃的眸子如今蒙上一层疲惫的神色,面颊青须丛生,略一搭眼便知已经疲惫至极,可他只是眼神迷离而又坚定的锁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轻软,丝毫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

      外堂老王妃像是腹议了许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倏忽站起身,不急不缓却是步履坚定的移步进了内堂:“则儿,你去休息!”

      声音不高,却是命令一般,不容置疑,异常坚定。

      楚望则置若罔闻,连头也没回,依旧愣神锁着轻软。

      背后的柳玄沁看着消瘦一圈儿的儿子,心中止不住泛着疼,她起初就不应该心软答应则儿,由着他娶她过府的,楚望卿当初那么爽快的答应,她自是清楚楚望卿的利用之心,她当时却觉得这对则儿也许并无坏处,还能趁机笼络人心,将灭百冰的功劳无形中加到她的则儿身上,时机一到,自是一种人心所向的助力。而对楚望则跪地求赐婚的举动,她只当则儿是一时迷了心窍,图个一时新鲜,哪曾想则儿竟是真真陷进去了!这个狐媚坯子!和宫里的那个贱人一个德行!

      她的则儿是成大事的人,她不能再任由着则儿这般胡闹下去了!柳玄沁阴恻恻的腹议着,一些计划渐渐成型,对!就这么办!

      耐着性子,柳玄沁再次沉声道:“则儿!你去休息片刻,母妃替你守着轻软,她醒了,我立刻派人喊你,你要听话,你这样,轻软醒了是会心疼的,再说,你这样平白糟蹋自己的身子,轻软以后可靠着谁!你让母妃可是靠着谁?!”柳玄沁十分应景的声泪俱下,似乎痛彻心扉的模样。

      听到“轻软以后可靠着谁?”的字眼,楚望则震了震,若松柏压雪,眸色暗了暗,母妃说的甚是有理,他不该如此偏执的,是啊,轻软已经这般脆弱,若是他再倒下,她可在千业国靠着谁呢?

      楚望则将轻软依旧沁凉的腬胰轻轻放在衾被里,又掖了掖背角,眸光深情的望了望依旧昏睡的轻软,微微张口,倦怠的声音却是说给柳玄沁听的:“则儿先谢过母妃了!还请母妃留心着,我去休息一炷香的时间,马上就来!”

      言辞恳切。

      他这时候也重新感受到强硬的母妃对他和轻软的关心和疼爱,她亦是来朝语台陪了轻软许久的啊!思绪动情处,不由得抬眸望了柳玄沁一眼,只见柳玄沁一脸悲痛之色,刀刻般的皱纹虽是被脂粉盖住大半,却仍旧掩饰不住她的年迈苍老,这个女人虽在他的生命里一直试图掌控他,但终究是他的母妃,是爱他的母妃,是为着他好的母妃啊!

      楚望则心中动容,却没再言语,再次依依不舍的凝了凝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心心念念的人儿,悄声退出堂屋,走出朝语台,

      撇眼看着楚望则离开,柳玄沁悲痛的眸色倏忽不见,换上一副深沉阴重的神色,谁也猜不透那眸色后面的深意。

      “玉儿留下照顾王妃,兰儿青儿你们也留下,裴御医,就麻烦你了,其余的人都退下吧,屋子里乱哄哄的怎能让王妃安心养病!”

      一众人接了命令,都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朝语台。

      朝语台的堂房中,一时间清冷下来。

      柳玄沁居高临下的带着蔑夷的神色漠然看了床榻上的轻软一眼,忽然闪过一丝狠厉,转瞬即逝,退出了内堂,重又煞有其事的坐在外堂的贵妃椅上,不疾不徐的端着茶盏呷起了茶。

      轻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色近昏,扇叶般的睫毛徐徐展开,像是冬日的梅花花蕊遇到了霜露寒气,羞羞怯怯着不敢打开,有种惺忪慵懒的美,不过携裹了憔悴,眸子里不见了流转的华光溢彩,却是了无生机的无精打采。

      睫毛微动,犹犹豫豫的睁开了一双美目,极目而望,略略打量,心下明晰,她已经从凛月河回了王府。

      她脑海浮沉的百冰消息再次跃出水面,她顾不得询问腹中孩儿的消息,只是急急挣扎,想要坐起身,迫不及待问与楚望则关于百冰的见闻,期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其实她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不愿相信,更是不愿承认罢了。

      这些天她一直在做梦,梦里是冬临城的九月,正是枫叶荼蘼的时节,冬临城不是极北之地,虽不是中原之地,但是枫叶还很是繁茂。百冰已故皇帝的第二任皇后,沈皇后原是中原女子,两人因为相爱才执手,这沈皇后是极爱枫叶的,已故皇帝宠爱她,念她孤寂无依,怕她思乡情切,就在冬临城皇宫的后山百冰山上载满了枫叶,每年的九月,沈皇后还在世时,都会邀了朝臣各世家豪门的夫人们一同赏枫,美名小田糖槭宴,小田是九月的别称,糖槭是枫叶的别名,这沈皇后也是个有情怀的女子。

      在她的梦里,她的娘亲、姐姐还有她一直在重复着参加小田糖槭宴,似乎循环往复,无休无止,她们总是不知来往何处,却笑意盈盈的从宣武殿一直走,绕过青龙殿和朱雀殿,途经东西暖堂的堂线,来到御花园,最后登上百冰山,一路上都是笑盈盈的,每一次,娘亲都是在百冰五阶处提议休息片刻,就这片刻,山上忽的刀剑交鸣之声四起,喊声震天,不一会,顺着汉白玉台阶,流下杳杳的血水,从稀稀落落到浓密成河,瓢泼似雨,滂沱而下,娘亲与姐姐便是这时刻惊叫着被那猩红的液体掩埋,任她如何喊叫,终是消失不见,随后是极目四望无边无际的红色,漫山遍野,铺天盖地荼蘼而来,不知是血水卷携着枫叶,还是枫叶骀荡在血水中,她无论如何喊叫,终是无人应答,不管她如何奔跑,总是呆在原地。

      那个缠人的梦可是有什么说法?

      轻软飘飞在密匝的思绪里,兀自凝眉。

      玉儿端着清凉凉的水碎步踱进来的时候,轻软已从床榻的深陷中挣扎着坐了起来。

      玉儿震惊中混杂着喜悦,却是没忘记手中铜盆,忙乱着放下,眼角急急湿润飞了泪珠,扑跪在轻软的床榻边上,楼了裹着轻软的衾被,喜悦从唇到齿,噼里啪啦蹦出来:“王妃!你终于醒了!昏睡这么多天,可是吓惨了玉儿,王妃以后可不敢再这样吓玉儿!”

      轻软抬起酥软无力的手,爱怜的抚摸着玉儿的发,嘴角真真的带了宽心的笑意,蔓延开来:“好!就听玉儿的!”

      听到轻软出声,玉儿轻轻抬起头来,挂了泪珠的粉腮肉嘟嘟的,煞是可爱,轻软忍不住捏了一下,玉儿笑意盈盈,也不恼。

      “真是主仆情深呐!”一声感叹从门外砸落进来,却是听不出悲喜。

      不知何时,柳玄沁带了两个丫鬟杵在门口,嘴上扯着慈祥的笑意似乎无比欣慰轻软的好转,转瞬间却带了莫名的尴尬之色 :“轻软呐!则儿今日有事出府了,近日一直公务繁忙,你可千万莫要怪他哟!”

      玉儿一阵不解:“王爷刚刚还在府中,这才多会儿的空档,就出府了?王妃醒了,王爷都不来瞧瞧吗?”

      “主人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道理,来人,掌嘴!”柳玄沁嘴脸陡然阴狠起来,怒色仿若从天而降,缠绕在她周身,让人没来由的心一阵颤栗。

      玉儿被急急拖了出去,轻软的手突然空落下来,心中紧紧的,黛眉上深锁着担忧。

      玉儿没有求饶,不一会儿外堂就想起了清脆的巴掌声,一声一声打在玉儿的脸上,却实实的疼在轻软的心上:“母妃,玉儿她不懂事,您别和她计较,就原谅她一回吧!”

      轻软低垂着头,墨发顺着垂落下来,铺满她面前的床榻,遮掩了她清澈的眸光化不开的担忧之色,声音低低急急的为玉儿求着情。

      “你自己还病着,担忧他人做什么?则儿虽然不在府中,但他心里也是放不下你的,特特吩咐了我时刻过来看着。”柳玄沁移着莲步靠着床榻近了近,慈祥的神色又展开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

      轻软不为所动,倏忽抬起头,直直看着柳玄沁,明眸中透着一股子清凛的固执,柳玄沁当下不敢与之对视,目光躲闪片刻,终是退让,偏了头,让另一个丫鬟去止住。

      重又笑意盈盈,慈祥的望着轻软,明明该是温暖的目光,轻软却无端的感到胆寒,与之对视的眸光疑惑地撤开,故作整理衣衫,不去看她。

      看轻软别了眼,柳玄沁只当她心虚怕了她,肺腑充斥鄙夷,一声冷哼从喉头而起,消散于心肺,终是未露声色。

      玉儿低垂着头走了进来,她平日里悦动的双环也怏怏的低垂了下去,轻软悄悄瞥了玉儿一眼,心登时抽疼起来,只见玉儿肉嘟嘟的粉腮此刻触目惊心的躺着一道又一道交叠的指印,嘴角滴滴落落的血丝控诉着指印主人的狠毒,轻软忍不住落了几滴清泪,滚烫着消失在衾被中。

      玉儿本是不愿进来,自己的样子虽然还不曾知晓,但刚才那两个丫鬟的力道她可是心知肚明,脸上火辣辣的疼的已经麻木,可是老王妃似乎就是故意让她进来,被两个丫鬟掐扭着碎步进来,还未抬眼,就已经感受到王妃的难过。

      玉儿觉得自己真是没用,不能保护王妃,还惹她担心,本就大病初愈,再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都怪老王妃!老王妃是怎么了?自从王妃有了身孕,不是巴巴的对王妃好来么,怎的大病一场,就翻脸若翻书了呢?孩子不是保住了么?真真的伤脑筋!还有这王爷,不是说一炷香时间便来照看王妃的么?都过了这么久没来,竟是出府了!王妃还病着啊!

      玉儿实在不明白,纠结着拧起眉,苦着脸,怯怯望了柳玄沁一眼,柳玄沁眼神蔑薄示意,玉儿重又慌忙低垂了头,寻了铜盆退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不加更,明日或许会趁着周六周天逛街,怕耽误更文,先行保险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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