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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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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楚望则被已上三竿的日光刺刺着醒来,只感到头昏脑涨,头痛欲裂,昏昏沉沉,难受的紧。
缓了片刻他起身打量着四周,头还是有些昏沉,这是哪儿?
只见粉色的帷幔纷飞在窗前,也打在他的身上,痒痒的,有些不真实,他晃了晃脑袋,重新睁了睁眼,再次打量,只见室内陈设也是极其陌生,像极了女儿家的闺阁,他心下一惊,怎么回事?
思虑间,只听身侧嘤咛一声,一只手臂打在身上,中衣顺着那力道偷偷的皱了皱,有人?还是一个女人!
女人似乎还没有醒,赤/裸着又翻了个身,一片春光乍泄。
楚望则脸色阴郁下来,不是因为那只搭在自己身上的芊芊玉臂,而是女人身下那一抹猩红,刺痛了他的眼,怎么回事?!
他已经知道自己并不在朗舒台,这是落雪台!
嫌恶的将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扔开,辨认许久,才想起,这是昨日进门的侧妃梅仿儿。
他记得昨日再次不死心的带梅仿儿去了朝语台,然后叶轻软还是不肯低头,想着昨日她那无关痛痒的模样,他心就难受的不能自持。他才发现,无论他们之间隔了多少温香软玉,多少千山万水,又是多久的隔世经年,她总能轻易的撩拨她的怒火,她是她的劫,命里无法逃脱的劫!三年不足,六年不够,他就是让她一生待在他身畔!恨他?她早就恨他不是吗?
他不在乎,只要她还在,就好。
眸色微动,一抹情殇划过眼角,瞥见床榻上的梅仿儿时,却是急急地换了眸色,一脸的阴郁,挟裹着空气,沉了下来,离开朝语台自己该是去了风波亭,昨夜分明睡在风波亭,怎么会在这落雪台?还有这落红又是怎么回事!
手被人扔开,梅仿儿一阵迷惑,终于不情不愿的醒了,睡眼惺忪,眼角含惑,充满着不解,很是勾人。
楚望则却没有任何耐心看她卖弄,看她水蛇一般的软腰在床上扭动,肺腑一阵翻腾,他有深度洁癖,除了叶轻软,他还没碰过任何女人。
虽说他两年内娶了十八房夫人,却真真只是娶给叶轻软看的,他想让她服软、低头,他想让她看看,并不是没了她,世界就荒凉了。可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他看不到她的难过,他也不好过,就这样不疾不徐的相互折磨着。
“说!是怎么回事!”他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冰冷的神色紧紧的锁着床上梅仿儿的脸。
被他这样一吼,梅仿儿装睡的惺忪也不见了,一个激灵,竟是□□的坐了起来。
楚望则没了耐心,转过身去。
“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耐心在徐徐崩塌。
身后短暂的沉默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仿儿…仿儿…仿儿也不知道…只知道…只知道…昨天夜里…王爷醉醺醺的闯了进来… …然后…然后…就像王爷想的那样了… …”
听她唯唯诺诺,说话断断续续的样子,楚望则一阵烦躁,抬腿就是一脚,旁边的案几应声倒地,桌上躺满烛泪的烛台、摆了甜腻糕点碟子齐齐的碎了一地。
身后“哇”的一声,梅仿儿突然大哭起来。
楚望则一瞬错愕。
“这是怎么了?则儿,谁惹你生气了?大早上的!”老王妃领了几个丫鬟,皱着眉头,推门而入,声音不高不低,不怒而威。
瞬间明了,楚望则鄙夷的扫了一眼嚎啕的梅仿儿,一张脸黑了下来,穿着中衣直直向外走。
“站住!母妃的话也不听了吗?”
老王妃站在门口没动,盯着楚望则,闪过一丝恼恨,偏头示意身后的丫鬟去劝慰床上□□的梅仿儿。
“身为一个侧妃,大清早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长辈进房,还衣衫不整,这靳王府还有没有规矩了!?”
盯着楚望则,却是说着床上的梅仿儿。
梅仿儿瞬时没有了声音,任凭丫鬟给她整理衣衫。
忽然一个丫鬟碎步过来,凑到老王妃的耳边低语一阵。老王妃板着的脸却突兀的带了一丝笑意:“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说着,越过一旁的楚望则,快步移到床榻旁,看到床榻上那一抹猩红,只见柳玄沁笑意弥漫整个眼角,几乎到达眼底。
“你们两个?”
半是存疑半是肯定的对着梅仿儿,只见梅仿儿已经被丫鬟们张罗着,穿上了中衣,遇上柳玄沁的目光,迅速垂下了头,脸色脖颈绯红一片,略略的点了点头。
柳玄沁见梅仿儿的样子,悄然掩了厌恶,却是声音软了下来:“洗漱好后来长宁台。”
说完,带着丫鬟离开了,经过楚望则的身边时,颇有深意的望了一眼,终是没有再言语的离开了。
而楚望则自始至终没有言语半分,他解释不清!真真的烦躁!
楚望则忍住肺腑的翻滚,早已经是极限,见老王妃离开,半步未曾停留,逃也似的沉着眸子离开了落雪台,看也没看床上的梅仿儿一眼。
看着楚望则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快步离开,梅仿儿嘴角抽动一下,唇边隐隐一丝狠厉之色闪过,只一瞬便消失不见,再抬首,已是楚楚可怜的泪眼,任凭着丫鬟为她整理衣衫。
收拾停当后,梅仿儿一身水袖衣衫,□□微露,袅袅娜娜的移步长宁台方向。
长宁台。
柳玄沁端着贵雅的气质神情淡然的坐在长宁台堂房的贵妃椅上,眸色无悲无喜,自含深意,摸不清她此刻的心境。只见她旁若无人的端起旁边的茶盏若有似无的抿了口茶。
片刻,透过碎碎的珠帘,从半开的窗子里,瞥见梅仿儿携了一个丫鬟袅袅娜娜的进了长宁台。
柳玄沁嘴角扯了一抹讥讽,掩映着难以略过的鄙夷,她从来自恃高贵,自然看不上摘星楼的舞娘。
不错,梅仿儿是舞娘,是千业国帝都雒安城最大的花楼之一的摘星楼的舞娘,这摘星楼寓意十分明晰:元宝架台可摘星。
元宝十分容易理解,便是那金灿灿、白晃晃的银锭子;那密密匝匝的星子,自然是那些美若天仙的姑娘们,这可不就是说只要大爷们肯砸钱,就可以拥有这姑娘们嘛!这摘星楼的主人也是神秘,不过从这解释中也可窥得一二:也定是个贪财的主儿!
这摘星楼中的姑娘有卖艺不卖身者,亦有卖身不卖艺者,还有两者兼具者。摘星楼内部亦有雅俗之分,雅者陪之琴棋书画诗酒茶,俗者陪之床上床下品世间繁华。这梅仿儿对外打出的旗号是卖艺不卖身者,至于内里如何倒是不得而知。
当初她攀上靳王府,还多亏了她那妖娆的舞姿和那脆生生的歌喉。
这些梅仿儿自己知晓,柳玄沁也不可能不知晓。
梅仿儿施了何种手段如何进的靳王府,柳玄沁她不屑的计较,只要对她计划有利,她不管她是何种姿色又是何等货色,都会允了楚望则,让她进府。
千业不成文的习俗,多宠爱的妾,都是不可能穿红嫁衣,走正堂门的,不管你的婚前家世如何,身份如何,只要做了别家的小妾,基本上一辈子算是翻不了身,即使难得的遇到疼人的,也多半是偷着掖着,连带着自己的孩儿都是庶子庶女,终生无法洗掉的悲耻,但是毕竟高门世家都是养妾成风,虽是拿人不当人看,但是她们可都是货真价实、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啊!那绝色的容颜都够意淫许久了,男人嘛!谁还不好个色呢?特别是那些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男人。这是有求。
沦落风尘的女儿大多是迫于生计,几乎没有人因为喜欢而堕落青楼,虽不乏官宦大族的女儿,但无一例外,她们大多都是家中男性因罪受到牵连而被罚没入教坊青楼,再就是一些稍有姿色的穷苦人家的女儿,惑苦于生计,惑苦于孤苦,身世凄凄可怜的,大有人在,于是攀上那些常来常往的高门世家子弟,哪怕当一个妾,也几乎是人生的逆转幸事,至于成为妾之后的命运劫数,在荣华富贵面前也就显得微乎其微了。这是有供。
这有供有求,一来二去,这便成了天下最奇特的买卖。它算不得大恶,排不上大奸,更谈不上大罪,反而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自古至今,一直有人趋之若鹜,在这泥泞的浑水里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可怜了那一批又一批、一波又一波香消玉殒的绝代佳人!
一生的情情爱爱,不管是执迷不悟,还是豁然开朗,无所谓孤注一掷,更遑论终成眷属,终其一生,抹不掉的污点,纵有千般无奈,却只换的一声无关痛痒的叹息而已!
柳玄沁怠慢轻看梅仿儿一眼,这倒不是歹厉,世风便是如此,不是吗?
只见梅仿儿一身水袖衣衫,□□微露,袅袅娜娜的移步长宁台方向。
柳玄沁看清她这般装束,便已是脸色一黑,沉下了眸子,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旁边的条几上,茶水本就没呷多少,这下荡漾,竟是激浪般涌了出来,独自清凉的跃然在条几上,化成水珠模样,惹人不快。
露珠换了位置就不再是露珠了,滚在荷叶上,那是景致,流在条几上,却是水渍。
可纵是这般简单的道理,梅仿儿这个功于心计的青楼绝代却是不知晓。
当她也是那些喜欢沾花惹草的男人么!果然是下贱久了连身份尊严这些字眼都不是所为何物了!真真是岂有此理!
柳玄沁一时怒火攻心,竟是站了起来,身子颤抖的厉害,脸色换了又换,五颜六色的辉映着,吓得旁边的丫鬟大气不敢出,纷纷跪在一旁。
柳玄沁自是不去理会一旁惨白着面容的丫鬟们。
这边暗流涌动,这边却也不是闲情逸致。
梅仿儿莲步徐徐,思绪也是不急不缓的腹议着。
新嫁前一日,老王妃就已经派人送来了一对翠绿镯子,看老王妃这样子,倒是有几分欢喜她,她只当是自己押对了宝,手段没白使!
昨日她也纳罕,本想着王爷本就不会与她有瓜葛,只是不甚明了这召她入府的用意,她原本的算盘就只是进得这深院靳王府,就算是功成了,可谁曾想,昨日王爷竟然半夜昏睡着被送到了她的落雪台!真真的惊喜,断然否了是王爷自己要去的猜测,那定定是老王妃的主意了?跟来的那小厮竟还教了她谎着圆了房,她不是傻的,纵然昨夜王爷睡得沉,两人并未发生任何事情,但她也懂得抓住机会,为自己谋点什么,怎会还需要人教?
这府里倒也不是安生的!还好老王妃如今看来是站在她这边的,虽捉摸不透老王妃的用意,但至少对自己是有利的!不是吗?
她进了长宁台,不经意瞥见了堂屋里端坐着正在抿茶的老王妃,才抬眼的笑意,像是受到感应一般,竟是看到老王妃从贵妃椅上直直站了起来,她真是好大的福气!第一次来长宁台,竟受到老王妃这般厚待,曾几何时,她还在担忧思衬如何对付老王妃,倒不想那时候是白费脑力了!
梅仿儿完全会错了意,一脸的欢喜,步子突然急了起来,匆匆迈了大步就走进长宁台正堂。
看在柳玄沁眼里,又是一阵嫌恶,这没教养的东西!莲步轻移才是身为女人的本分,果然是下贱惯了的,不能存了希冀的,冷哼一声,她倒是突然看开了,要不是她还有用,她说什么也是不会让这等下作东西脏了她的眼的。
“仿儿给老王妃请安!”莫名老王妃旁边跪了一地丫鬟,惨白着一张张脸,却是与她何干?细声细语媚媚酥酥的给老王妃请安。
只见梅仿儿停了步子,因使了力迈步,有些娇喘,微露的□□恰到好处的起伏着,那弧度,若是个男人,准得被勾走大半魂魄;微微颔首,侧眼看去那饱满的唇色娇艳欲滴,修长的颈子上不知擦了哪种香粉,饶是离她还有几步远,愣是直直的窜入鼻腔,忍不住,柳玄沁打了两个喷嚏。
却是没有任何发作的怒气。
柳玄沁已经看开了。
梅仿儿却殷勤起来:“老王妃可是着凉了?”
叫老王妃也好,叫母妃非得把她恶心死,柳玄沁腹诽不已。
“不碍事,我来问你,仿儿啊!今晨的事情,可是真的?”
梅仿儿娇羞的低垂了头,绯红着面颊细声细语的:“仿儿不敢欺瞒老王妃!”
这是在试探哩!梅仿儿心中雀跃,像是对暗号般自以为的上了柳玄沁的贼船。
看她这般造作,柳玄沁眯了眯眼,长长呼了口气,尽量不去看她,面上却还装出一副慈祥的模样。实在叫人替她拧心。
下贱坯子!竟然还对她扯谎,不过没关系,希望东窗事发时候,她也能这般云淡风轻,死鸭子嘴硬!
“如此甚好!甚好!”柳玄沁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扭曲在脸上,纠结的让人尴尬,怪只怪梅仿儿一直故作娇羞,低垂着头,没有探出丝毫的嫌恶。
旁边跪着的丫鬟们惨白着脸依旧大气不敢喘。
两人又闲扯了许久,突然柳玄沁似是若有似无的提点,脸上却是云淡风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昨夜既然圆了房,不几日便是会有消息吧?”不疾不徐的眸光似不经意般略过梅仿儿扁平的小腹。
梅仿儿顿悟此处意有所指,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难不成这老王妃是让她假孕!
她自然是知晓昨日之事皆是老王妃的安排,只是这又是何故呢?
她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浅笑嫣然的点了点头,状若新妇娇羞:“该是可能的!”
柳玄沁敛着慈祥之色却定定说道:“什么叫可能?必须如此才好啊!”
梅仿儿这下明晰了,这分明是让她假孕!
这王府,真真是不安生!
辞了老王妃,梅仿儿讪讪回了落雪台,本想着去朝语台给那位名义上的正妃请个早安,却不曾想才有此意,端端被老王妃打断:“她身子弱,时时病着,你还是莫去扰了她才好!”
虽是关怀之语,可她不是瞎的,老王妃眼眸哪有半分半毫的关怀之意!这大约是警告了,上了她的船,可就不能自打算盘了!
她自然也就不去找那晦气,带了丫鬟玲儿,回落雪台思忖挑个良辰吉日,好有了身孕才是大事!
她突然想起老王妃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扫着她的胸,似乎带了鄙夷,原来当务之急该是去换身衣衫!有些后知后觉的冷寒之感,当下步子也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