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俏将军》碎枝子

21、【贰拾壹】

　　轻软不知自己究竟昏昏沉沉睡了多久，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下了，掀开窗页上的帘幕，发现竟是在河边。

　　碧绿绿的河水映着黝黝的嫩草，说不出的闲适。

　　不自觉扯了柔柔的唇线，弯了一丝笑意。

　　抬了抬手，周身仍旧无一丝力气，轻软也不做挣扎。

　　不一会，楚望则却是不知从何处掀了帘子进来，抬眼处，正对上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

　　相对无言，一阵默然。

　　半晌，楚望则略略调整嗓音，有些赧然：“你，你醒了？”

　　“恩。”

　　轻软声音凉凉的，听不出悲喜，像是故意的，又像是久病之后的虚耗所致。

　　“前面就是无妄山了，你很快就没事了。”楚望则在心中想象无数个尴尬赧然的瞬间，真真的面对面起来，却如同陌路的生人。

　　他不禁有一丝懊恼。

　　“可知道我是中了什么毒？”

　　轻软一副不想与之牵扯的模样，语气风轻云淡，但鬼知道她心里是多么想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其实她还想问问同行的六安和白翰墨哪里去了，但是她直觉不能问，究其原因，她竟是自己也不知道。

　　出乎意料，楚望则皱了皱眉，表情少有的认真凝重，看在轻软眼里，霎时轻软都感觉自己药石罔顾，命已休矣：“本王也不曾见过。”

　　他最喜药石之术，如今这样说，定然是疑难杂症，又或者是罕见奇毒。

　　“哦！”

　　罕见奇毒！那真真是命休矣！轻软认命的闭闭眼，她已经多久没有晨练了？才稍有起色的武艺怕是又要退步了。

　　不怪她如此不着边际的乱想，只是因为当一个只靠仇恨和自责活着的人忽然听闻自己马上就没有几天好活的时候，便急功近利起来。

　　两人皆不再言语，氛围又诡异的静谧下来，若有似无的尴尬。

　　楚望则似乎觉察到了，端坐的挺拔身姿竟是不自然的颤了颤，马车发出“咯吱”声响，更衬这尴尬的氛围。

　　他终于夺路而逃。

　　离开了马车，连空气都自由了许多。

　　再往前便是无妄山，马车又缓缓前行不多时，便到了山跟前。

　　无妄山其实不止一座山，这是一个条山脉，无妄山不过是海拔最高的主峰而已，因了位置略微西偏北，不似南方的山常年的郁郁葱葱，当然，这只是半山腰以下，以上，倒还是常年山林毓秀，山上多松柏，遒劲有力，别有一番北方的大气磅礴之感。

　　这无妄山可算得上沧州大陆排的上名号的名山了，山上没有寺庙，只有一个道观唤名绛槭山院，略略听着，倒不像是一个道观，可怜这无妄山是没有一颗枫叶树的，饶是有那么一棵半棵，也是在犄角旮旯，不是扎眼之所。

　　绛槭山院的香火虽然不甚鼎盛，可是江湖关于它的传闻确实年年翻新，从不重样儿，是个神秘的所在。

　　毕竟此院此山的主人，便是颇为传奇的人，传闻道法高深，功夫高深莫测，医术更是天下一绝，比之江湖高人，也是不差分毫的。

　　熠熠然，当真活成了从来中来，到去中去的模样，令尘世的凡夫俗子颇为向往，来拜师求艺络绎不绝。

　　令人啧啧称奇的还不是此处，而是这道人竟是男女不便，无人知晓其向道之前的身份，就连性别都是朦胧模糊的，自然，求艺拜师者无一不碰壁。

　　轻软不禁伤感起来，说起这无妄山，她虽从未来过，却也不是完全的陌生，毕竟，自己那与自己只相差一岁的浅缘的三哥从前便是在此处拜师的，那无妄老人说是与之投缘，怕应该是仅有的亲传弟子了。

　　可惜如今，竟是生死未卜。

　　思虑间，马车终是停了下来。

　　帘幕再次被掀开：“前面就是崎岖蜿蜒的山路了，马车是断然走不动了，我们需要步行了！”

　　是楚望则，奇异他声音竟是罕见的爽朗，少了清凛低沉，倒是让轻软不太适应，看得出，他多少有些兴奋。

　　她也知晓这无妄山的声明和神秘，该是即便皇室中人，也是兴奋地吧。

　　轻软没有出声，她突然就发现，自己无法独行。

　　有一丝低落，这可如何是好呢？要是翰墨在就好了，肯定就把她背上去了… …感觉自己真真有些可怜，眼前人就是曾经最亲密的人，可真到了想要托靠时候，自己心中想的竟是个不相干的外人！真真凄凄惨惨戚戚！

　　楚望则自然不知道轻软心中所想，他说完见轻软没有理睬，也不恼，放了帘子，转身与仲安吩咐着什么去了。

　　轻软的心沉了下来，她不知道待会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窘境，着实有些恼恨自己，恼恨自己不争气。

　　少顷，帘子再次掀开来，略略抬眼，还是楚望则，轻软没多想，微微眯了眯眼，不愿再去想，如果连仲安也为难，那也没办法了。

　　楚望则没有说话，脸上惊现一抹奇异的晕红，轻软着实奇怪的多瞟了两眼，只见他弓着背，竟是丝毫没折了他挺拔的模样，啧啧，人总是需要气质。

　　他竟是过来一手揽起轻软，打横托了起来，好闻的薄荷香气充盈了整个鼻腔，轻软莫名的有些羞，偏了头，不去看他。

　　手有些尴尬，不想搂着他的脖子，只好垂着。

　　竟然是他亲自背嘛！还以为最大的可能是仲安。

　　轻软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又有什么破碎的形象的某个地方被悄悄修补了一块。

　　他的动作轻轻柔柔的，轻软一阵恍然。

　　出马车的瞬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竟是踉跄一步，差点把她晃下去，轻软下意识的搂了他的脖子，紧紧地，猝不及防撞上那双深邃的眼眸，熠熠的瞳孔仿若嵌着转动的华彩，轻软怔怔然出了神。

　　楚望则手上的力气深了些，唇线不自觉扯了更深的弧度，一抹晕红也从面庞悄悄晕染到耳后。

　　感受到腰间的力度，轻软回过神，他是故意的！

　　下了马车，楚望则依旧没有松手，迎面撞上山间的风，正是四月时节，风暖暖的佛在脸上，痒痒的。

　　仲安见王爷抱个人下马车抱了这么久，不禁有些讶然，再看下来的两人面带绯色，春意尽显，一副了然的样子，吩咐一行人拿了行李，也不请示，径自带了人走在前面。

　　走了许久，竟是还未到半山腰，楚望则该是累了，耳旁他的心跳蓬勃有力，让她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异样的小女儿羞态。

　　脸上烧烧的，有些热，这天色也不像是很热的模样，该是穿的厚了，轻软只好这样想道。

　　漫无目的的四下观摩风景。

　　这无妄山真是名不虚传，风景怡人，林间清爽干净，没有一般山间那种森森然的气息，想是平时是有人打理的，这无妄山倒也不只是无妄老人一个人啊！

　　轻软想到这，脸上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楚望则偷偷瞟了眼怀中的可人儿，眼角浮了深深浅浅的笑意，本就眉眼如画，这一笑，更添倾城色，心神有些荡漾。

　　手上的力气又紧了紧，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可不敢松手了啊！

　　越往山上走，空气越清新，怀中的轻软忍不住多吸了几口，小嘴一张一合，竟是多了几分俏皮。

　　终于到了半山腰，她偷偷抬眼，之间楚望则额上，已是细细密密的汗，该是累了吧？

　　她有些不安起来。眼神也突然闪烁起来，黛眉微蹙，拧着轻轻浅浅的纠结，良久，终是协定决心一般呼了一口气：“要不，我们在这里歇息片刻吧？”

　　楚望则有着些许惊喜和讶然，他原以为，这一路上她都是不会同他说话的。

　　心中有微微的雀跃，她还是心疼自己的。

　　“这里是无妄山的第五层五阶处，正处半山腰上，也是个观景的好所在！”没头没脑的给她介绍，话里话外喜悦在偷偷跳跃。

　　轻软着实不知他在兴奋何事，也不答话。

　　说话间，楚望则把她轻放在路边齐整整的巨石上，忽又想起什么，扯了下摆袍衫竟是将轻软身下巨石擦拭一遍，重新抱起轻软挪了挪。

　　这下轻软震惊了，她是知道的，他有着深度洁癖，这般污尘，他竟是不嫌弃，是为了她么？

　　而后虽然很快否定了，但心中那破碎的形象不知什么地方又默默修补了一块。

　　四下大量，轻软略略疑惑，这里的景色怎的这般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很肯定自己并未来过无妄山，那这熟悉之感就略显诡异了，却是为何？轻摇摇头，怕是因为中毒而出现的幻象罢！

　　休息片刻，楚望则又将她托起，继续登山，她专注的盯着某处风景，也不知在想什么。

　　仲安见他们歇了，在不远处亦歇了片刻，见他们继续走，也重又拿起了包袱。

　　楚望则还在行进着，口中却疑惑的喃喃起来：“这无妄山远看尽是松柏，竟是在这里也有枫树的么？”

　　听见楚望则的声音，轻软定了定神，随着他的眼光四下瞟了瞟，不错的，这台阶的周围，竟是密布了茂茂密密的枫树！

　　不识无妄真面目，只缘不曾身山中。

　　原来如此！方才还在想这山上道观怎么能取名绛槭山院呢！原来是内有乾坤！

　　轻软心中恍然大悟。

　　细细看，枫树还真是茂密呢！再细看，脑海中却似劈开一道缝，一道尘封许久的记忆突兀的挤进来！

　　那个梦！

　　六年前第一次小产后那个长长的梦！

　　她记得是那样清晰，又是让人那样痛苦的梦！

　　梦里是冬临城的九月，正是枫叶荼蘼的时节，她的娘亲、姐姐还有她一直在重复着参加小田糖槭宴，似乎循环往复，无休无止，她们总是不知来往何处，却笑意盈盈的从宣武殿一直走，绕过青龙殿和朱雀殿，途经东西暖堂的堂线，来到御花园，最后登上百冰山，一路上都是笑盈盈的，每一次，娘亲都是在百冰五阶处提议休息片刻，就这片刻，山上忽的刀剑交鸣之声四起，喊声震天，不一会，顺着汉白玉台阶，流下杳杳的血水，从稀稀落落到浓密成河，瓢泼似雨，滂沱而下，娘亲与姐姐便是这时刻惊叫着被那猩红的液体掩埋，任她如何喊叫，终是消失不见，随后是极目四望无边无际的红色，漫山遍野，铺天盖地荼蘼而来，不知是血水卷携着枫叶，还是枫叶骀荡在血水中，她无论如何喊叫，终是无人应答，不管她如何奔跑，总是呆在原地。

　　刚才的巨石，正是娘亲休息的地方，想起方才楚望则说那里是无妄山第五层五阶处，也是五阶处！

　　周围的景色亦是一模一样如同复制一般！

　　轻软又不解了，可明明梦中的山是冬临城皇宫的后山百冰山啊？怎么会是这千里之外的无妄山！

　　楚望则见怀中的人儿面容不安，黛眉深蹙，一副展不开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忧：“怎么了？是哪里疼么？”

　　他以为她的毒发作了。

　　她突然有些累，不想回答他，但听他言语里急切的模样，终究是有些不忍心：“没事，想起了一些事情。”

　　听她否认，他才稍稍放心。

　　她眯了眯眼，不自觉的将头往他胸前靠了靠，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她的心稍稍安稳了些。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楚望则不可抑制的弯了弯唇线，心中蔓延一丝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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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一点，大概春节期间，更新时间是不敢确定的了，给大家说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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