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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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金，吃饭啦。”美丽的妇人端着一盘抓饭在饭厅叫着。
蹬蹬蹬。
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从门口冲向饭厅，当他看到抓饭时先是愣了一秒，然后大声叫道：“抓饭！”
妇人把抓饭放在桌上，笑着对男孩说：“快去洗手，不然你最喜欢的抓饭就会被你爸爸吃掉了！”
“爸爸，别吃，等我！”男孩赶紧跑去洗手。饭桌边坐着的男人看着男孩的背影，眼神深邃。
尤金看着自妇人的影像出现就呆愣的杰维，犹疑了半天才开口：“怎么了？”
“我看到了我妈妈和爸爸。”杰维的眼神吸附在妇人和男人身上，哽咽着说。
尤金静默。
杰维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与此时的“尤金”同龄，可是他却不能再给父母撒娇，而是进入了“缝隙”。每一天面对着被“忘却”吞噬的危险。危险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身会被“忘却”吞噬的这份对未知的恐惧。这种恐惧，究竟经过了多少年呢？那种建立联系之后又被放弃的从希望到失望杰维又经历了多少回呢？
饭桌上，“尤金”一边吃饭一边给爸爸妈妈说今天一天的经历。“体育老师让我进入了校足球队。我想做前锋！所以我今天就和同学在学校踢了会儿球才回来。我是我们这帮里踢得最好的！”
“你喜欢足球就踢得好，真不愧是妈妈的好儿子。”夫人笑着给“尤金”挟了一块肉。“尤金”笑着把肉吃掉，然后竖着大拇指说：“妈妈做的抓饭我的最爱！”
一边的男人又看了一眼“尤金”，许久，他摸了摸“尤金”的头。
是夜。“尤金”写完日记，准备上床睡觉。卧室的门被敲了三下，然后父亲走了进来。
“还没睡？”男人问。
“准备睡了，爸爸，怎么了？”“尤金”奇怪地问。
“想和我的儿子聊一会。”男人笑着说。
“好呀，爸爸，和我躺着聊吧。”“尤金”拉开被子，钻进去之后留了一个身位。
男人钻进去之后，仰躺着单手搂着“尤金”，拍着“尤金”的大臂说：“尤金，你妈妈没有那么脆弱，你可以有自己的爱好，不用非要和你哥哥一样。”
“尤金”一颤，轻声问：“爸爸？”
男人却继续说下去了：“你喜欢胡尔顿、奶茶和羊奶酪，你觉得抓饭太油，觉得烤肉太辣。你喜欢酸的，喜欢石榴汁，不怎么喜欢葡萄汁。你上次校运动会上打网球打得很好，你们老师说想让你进网球队，结果你怎么进了足球队？因为你哥哥喜欢足球对不对？”
“尤金”的肩膀一颤一颤的，他轻轻地说：“我不想你们忘记哥哥。如果不是我翻出来哥哥的照片，你们是不是都不会告诉我我有一个哥哥？我觉得我抢走了哥哥的东西。”
“不会啊，我和妈妈都不会忘记你哥哥。但是你要知道，你和你哥哥是两个人。你是我们的小儿子。所以啊，你活你自己的就好。”男人的眼中有泪，但同时又有欣慰。
“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尤金”抬起脸，脸上泪痕斑驳。
“你哥哥是我们的骄傲。他当时本来有机会逃出来的，但是他回去救了一个一年级的小孩子。结果，那个小孩出来了，你哥哥被火场中掉下来的灯砸住了。你哥哥非常勇敢，也非常善良。他身边的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他是一个宁愿自己牺牲也不愿意看别人牺牲的人。”男人的目光带着怀念和伤感，轻轻地说。
“我知道。”“尤金”闷闷地说。
“所以，你哥哥要是知道你为了他要瞒着自己喜欢的吃的、喝的和运动，就为了让我们记住他，全都模仿他，他会很愧疚的。”男人拍拍“尤金”说。
“可是爸爸，我现在也很喜欢抓饭和烤肉，我也喜欢踢足球了。”“尤金”抬起头看着男人说。
“那我给你买的网球拍就送给你表弟啦？”男人笑着说。
“嗯，当然，我也很喜欢网球！”“尤金”抓住男人的胳膊连忙说。
“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你早点睡吧。我把球拍放客厅了，你到时候自己去找吧。”男人说罢，起身给“尤金”掖了掖被角，走了出去。
床上，“尤金”窝在被子里，被子中传出了微不可察的哭声。
咔哒。
表盘中央的“3”变成了“2”。四周变幻，杰维和尤金回到了“缝隙”的中央。二人迟迟都没有说话。
“哥哥？”尤金试着叫了一声。
“你说什么？”杰维仿佛受了惊的兔子，转头看着尤金。
“哈哈哈哈。我真的没想过我们会这么相遇。哈哈哈哈，好搞笑。”尤金居然真的大笑起来，他笑得弯下了腰。
“……”杰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听见父母说他们没有忘记自己，他才明白自己这漫长的时间都没有被“忘却”吞噬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同时对尤金的感觉很奇怪。有一个比自己大7岁的弟弟是种什么感受？或许没有人能够回答自己的问题。他感动于十一二岁的尤金愿意为了一个从未谋面的哥哥隐瞒自己的爱好，只为了提示父母他与他们早逝的大儿子有同样的爱好。尤金的心也很柔软细腻，只是外表看上去总是那么没心没肺。
“你一直想要自杀吗？”杰维听到尤金笑够了这么问。
“不，我从没想过自杀。我来到‘缝隙’的原因我至今都没有办法理解。”杰维告诉了尤金自己的故事。
在杰维六年级的时候，杰维的学校和其他几所学校有一个联合活动，活动的举办场所在当地的一个剧场。剧场因为年久失修，后台顶的灯掉了下来刚好砸进了一些废弃的纸箱，火灾就这么发生了。剧场的安全门常年不用被锈蚀，打不开。人们拥挤着从一个安全出口出去。杰维本来已经到了门口，可是他听见有一个小孩在哭。他转头看见了一个小孩在舞台下面被灯架等东西困住，火势已经蔓延到小孩周边。杰维不假思索地跑了过去，他把小孩拽了出来，狠狠一推。小孩被推向生的安全门，杰维却被晃动的灯架砸住，失去了意识。
当杰维再次睁眼的时候就来到了“缝隙”。有个婴儿告诉杰维只有自杀的人才会以生前相貌进入“缝隙”，杰维告诉了那个婴儿自己的故事。那个婴儿问杰维当时为什么会去救那个孩子。杰维说那个孩子的生命也很重要。那个婴儿告诉杰维，“缝隙”的生命说是被放弃，不如说是“没有那么重要的生命”。自杀的人也是认为自己的生命“没有那么重要”。杰维之所以进入“缝隙”就是因为杰维认为自己的生命没有那个孩子的生命重要，至少“缝隙”认为杰维觉得自己的生命没有那个孩子的生命重要。杰维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和别人的生命哪一个更重要。
“后来呢？”尤金问。
“后来，‘缝隙’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附身死胎的机会。”杰维看着自己的手说。
“死胎？”
“就是那种还未出生，在母亲肚子里就注定死亡的胎儿。‘缝隙’给了我这个机会。”杰维解释。
“然后？”
“然后我把机会给了那个告诉我‘缝隙’的事的婴儿了。”
“……为什么？”尤金问道，他的声音发紧，“你不知道你爸妈会因为你的死多么伤心吗？你为什么不回去？本来就是‘缝隙’出错了啊！”
“因为那个婴儿当时已经快要现实被忘记了。他还没有出生到现实过，而我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幸福。我回去也会忘记我爸妈，重新生活。我的重生不会让我的爸妈好过一点，但是他不一样，他会拥有一个全新的生命。”杰维笑着说，这是尤金见到他以来他展露的第一个笑容。
“……你后悔吗？”尤金问道。
“不后悔。我来到‘缝隙’之后，见到‘忘却’之后，都不曾后悔过曾经救过那个孩子。”杰维坚定地说，“而且‘缝隙’也证明了，我从未放弃过我自己的生命。”
“你后悔把机会让给那个婴儿了吗？”
“我后悔没有问他的名字。不然这时候就可以和你说谁谁谁而不是‘那个婴儿’了。他与这里的每一个婴儿都不一样，他是特别的。我从没后悔过把机会让给他。我希望他能够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杰维望着尤金，尤金没有再笑。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他出声，声音有些哽咽：“爸爸说错了。”
“嗯？”杰维疑惑。
“你就是一个烂好人。哪有爸爸说的那么优秀，我被骗了。”尤金抬头，眼睛闪亮，却扯开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嗯，我是一个烂好人，弟弟。”杰维又笑了，然后他变得严肃：“所以，不要把你的生命给我。”
文森特这边一切进展顺利。里希特给文森特讲了自己的情况：小康之家的独生子得了重病，治疗费用让这个家庭不堪重负，孩子被病痛折磨让父母的心都碎了。
“所以你自杀是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文森特说话毫不客气。
“呵，我还没有那么高尚，我还是很贪生的。”里希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本性。
二人看到了里希特的父母在病房里，里希特刚刚被注射了镇痛剂，带着催眠作用的药剂让里希特昏沉睡去。
“咱们出院吧。”母亲问着父亲。
父亲抬头望着母亲，眼中神色不明。
“医生也说了，这病根本治不了。与其在这躺着每天浪费钱，不如就回家。”母亲一鼓作气说出了心里话。
“也好，趁着我们还年轻，还能再生一个。”父亲的声音沉稳却又残忍。
时间流转，夜幕深沉中少年用尽全身力气拔掉了维系生命的针管，然后泪水落入枕间不见踪迹。
“诶，你被爸妈抛弃了啊。”文森特看着眼前的场景说。
“你有什么资格说？你被抛弃的时候不比我早多了？我至少还看到了现实世界长什么样，你连你妈肚子都没爬出来呢。”里希特犀利还嘴。
“那你哭个什么劲？我至少进入‘缝隙’之后就没有哭过。不要我的父母，我也不需要他们。”文森特鄙夷道。
“是啊，你需要的是我这种放弃了生命的人。所以你对我客气点，小心‘时流’之后我不把身体给你。”里希特挑衅道。
“你不给我也不要紧啊。我也不想你这种病弱的身体。好走不送。”文森特狠踩里希特痛脚。
“你！”里希特果然吃痛。
咔哒。
表盘中央的“3”变成了“2”，文森特也没管里希特，催动“时流”进入下一段时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