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后》未香木瓜

4、第 4 章

　　安安六年级的那个暑假，爸爸因为育苗场里的虾苗蟹苗都染上了传染病，折了不少钱，加上近年来收益都不太好，就把育苗场关了。和妈妈商量之后，决定一家人到城里去住。安旭要上初三了，镇里的教学条件总是不那么好，小混混也多，学习氛围差。虽说相信自己的儿子能考个重点高中，但还是想先转到城里，提前适应一下好学校的氛围，上高中时能更顺畅一点。安安也上六年级了，转到城里去，这样能直接升一个好的初中，不用去镇里那个有些不良青年的学校。安家两口，文化程度不高，在学习上从来都帮不上两个孩子的忙，两个孩子也是让人出奇的省心，从来都不干扰他们的时间分配，但人家玩的学的都不错。给孩子充分的信任，有时候是最好的教育方式把。夫妻俩能做的就是尽量给孩子提供好的环境，所以就找了老安的一个表妹夫，办好了转学手续。这个表妹夫姓董，在城里算是有一定地位了，有汽车4S店，有房地产公司，有酒店，还有混凝土站。一家人租了个房子，老安就顺便在酒店寻了个美差，老毛在4s店的食堂里工作，一家人就在城里安了家。
　　搬家的时候，安安还是狠狠的不舍了一把。抛开以后不能经常见到这些可爱的人不说，离自己最爱的海鲜也远了。在村里，家家户户一年四季是离不开海鲜的，夏季海禁，渔船不能出海的时候，村民就自己到海边去捞，虽没有鱼，但是蛤蜊、蛏子还是有的。有时候一顿，可能能吃上山里人一年的海鲜量，毕竟种类多，而且论盆煮。蛤蜊有花蛤、文蛤、黄皮蛤、毛皮蛤；虾有红虾、白虾、基围虾、老母猪虾、皮皮虾；蟹有梭子蟹、红眼蟹；鱼品种更多，黄花鱼、鲅鱼、舌头鱼......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学名叫啥，只知道方言的。渔船上岸，村里人就抢先买，到家都还是活蹦乱跳的。一锅杂鱼，加了辣椒炖出乳白色的汤，上面拉几根锅贴，面进汤，汤更浓，汤进面，无敌鲜！肉末和章鱼末一同跟朝天椒末炒了，加点酱油提鲜，卷进饼里，肉香鱼香面香辣椒籽香同俱，简直不要太满足！清水煮的活虾，去皮儿，沾点调料汁，一口吞下，口感Q弹，鲜香满嘴！刚下船的舌头鱼，洗净，去掉肚里，裹上蛋液，炸至金黄，表皮酥脆，内里的鱼肉却还多汁嫩滑，咬一口，岂是一个爽字了得！还有新鲜的海蜇头，绝不是超市里那种方便包装的能比的。用蒜末、米醋、味达美酱油凉拌，第一口“嘣”一下咬破，清脆之极，然后会流出汁水，清淡却不失鲜美，夏季必备！还有蛏子、海胆、各种海螺......之后怕是不能天天吃到了，怎么能不伤心！这简直要了一个吃货的命！她还模仿了一回鲁迅，像模像样的冲着海的方向说了句：“Ada，我的虾兵蟹将们。”
　　车子发动前，安安和陈艳站在门口，陈艳把哭的像个泪人是的安安搂在怀里：“大姐啊，没啥好哭的啊。又没隔了多远，想见面的时候，我做大巴去找你就是了啊。我给你带海鲜，换你请我吃肯德基好不好啊？”安安狠狠的点了头，抽抽涕涕的说：“你一定记住不要老是跟人动手......”没说完就被打断，“我记住了啊，我跟男生打架老是会吃亏，弄得身上是青，你也没法再给我揉，万一打到脸上长了疤，就嫁不出去了，你说了100遍了啊！我都背下来了！阿姨，你催一下这个水包啊，都快哭瘪了！”在车上看戏看的正欢的老毛，这时才从要把女儿送去演《情深深雨蒙蒙》的想法中抽出来，喊了一句，“慧啊，走吧，我们经常回来的。”说着下车，把她关进了后座。临走的时候，看着车外跟安安穿着同样衣服的陈艳老毛也是感觉到不舍。这十多年，她一直尽自己所能去关心陈艳，给安安买衣服的时候也会给陈艳捎上一件，吃的零食更是，心里觉得这孩子怪可怜，但又隐隐觉得不单单是这样，自己也说不好。车子缓缓离去，站在车后的某人，放下自己故作坚强的笑，渐渐红了眼眶，留下两行泪。世上唯一给她温柔的女孩，唯一让她觉得自己不孤单、不落魄的女孩，远离了她。
　　车上，安旭给旁边身体处于一抖一抖状态的某人递了张纸巾，白了她一眼说：“擦擦你的鼻涕，长到能甩过河了。”又转头跟老妈挤吧着眼睛说：“妈，新家附近是不是有个蛋糕店啊？那里有肉松蛋糕吗？”“啊？啊！有的呀，我们到了就去买。”老毛反应速度还是可以的。旁边的安安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是在开一个自己能插进去的新话题，于是配合的说到：“真的吗？真的吗？牛肉松的嘛？”她虽单纯，但绝不是傻白甜，但如果傻白甜能解决一些尴尬，她不介意多装几次。
　　插班生总是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而适应期往往不会太愉快。面对这些会弹钢琴、会写书法、会跳拉丁的城里小朋友，安安还是很没出息的自卑了。所以没有鼓起勇气结识新同学，在面对她们审视的目光时，只是投以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安安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会这么一门武功，攻击力虽然是零，防守值却是五星级，自己用微笑做甲，成功掩饰掉自己的怯懦，也没留给别人给自己扣“高冷”帽子的机会。
　　第一天冷冷清清的过去，家的布局虽是陌生的，但是熟悉的菜香和桌前可爱的人，终于让安安卸下了一天的武装。饭桌上的玩笑依旧，朝着老安开炮。老毛率先发起进攻，“我今天去你爸单位看了，他绝对是最黑的。”老安开启反击力度为零无谓抗争：“早就知道我在你眼里没有一点好，现在不说我丑了，又开始说我黑了！”安安助攻：“你本来就是丑呀，眼睛小，鼻子嘴巴大，该大的不大，该小的不小。嘿嘿嘿！”安旭作为男方唯一有攻击力的代表，开始一波反击：“就你娘俩美，老妈最终还不是插在爸爸上了，你以后准也是被丑八怪收！”“你说爸爸是牛粪，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安引发男方内部战火。“你小子就是找抽！”一双筷子轻轻敲上安旭的头。“失误失误，下一波补回来，补回来。”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这么甜，安安常想就这样永远多好，她和哥哥都不要结婚，四个人就这样永远在一起。
　　晚饭后，爸妈出去散步了。兄妹俩留在家里写作业，小学作业，半个小时就能解决完。早早写完作业的安安，趴在安旭的床上，想着新的学校，涌上来淡淡的畏惧。正在做数学模拟卷的哥哥感觉到自己的小姑娘笼罩在一股低气压中。“傻慧儿，有话说啊，你这样放弃小魔仙陪我写作业，我有点发毛。”桌前的男孩回头，送过来一张好看的脸。“哥，你跟新同学相处的好吗？”安安淡淡的开口。“好啊，我长这么好看，谁不喜欢？”某人自恋的回答。“也是哦。”小女孩依然淡淡开口。安旭慌了，自家妹妹没怼他？不正常啊。想必，这小姑娘和人相处的不太好吧。“你们女生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一场球就能成朋友，男生就这么简单，没什么小团体，只要能谈得来，大家就一起呗。但是感觉女生交朋友是要有些考察的，她要看你是不是跟她们一类，对这段关系会不会忠诚。而且人家五年才聚起来的团体，你那么轻易就融进去也不太正常啊。给她们些时间了解你，不用太急，你就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然后考试考的好一点，略微展示一下实力，就会有人慢慢来跟你交朋友的，毕竟大家都喜欢强的人，而且你又那么讨喜。”“可是他们都学过乐器，会跳舞，会写书法。我什么都不会。他们会喜欢我吗？会不会嫌弃我？”安安弱弱的问。“才艺可能会让人变得更容易受关注，但却不一定能交到更多知心的朋友。是不是能相处的融洽，最终还是要看性格的吧。你不用强求自己让每个人都喜欢你啊，这样会很累啊。”他知道，妹妹总是在与人相处方面表现出超过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成熟，她会考虑到所有人的感受，适时隐藏自己的不满或者愤怒，乖巧到令安旭这个哥哥心疼，只有在家里才是个情绪健全的小女孩。安安沉浸在安旭的一番话里很久。哥哥正经起来总是自带光环，让人信服。然后，很突然的，安安抱着哥哥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哥，你刚才夸我了，哈哈哈。承认吧，你一直觉得我很优秀，不好意思说而已。”前一秒钟的小蔫狗现在又生龙活虎了。“你还不出去啊，你哥我作业没完成呢！”“哦哦，好，那我变成蝴蝶飞走喽！”安安说着飘出门外。“傻子！”安旭宠溺的自言自语一句，突然想起来，冲门外喊道：“能不能别随便亲别人啊！你口水很脏啊知不知道！”“就亲你还有爸妈陈艳而已啊！”客厅里的安安大声回道。屋里的人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果然，放下戒备，脸上露出真实的微笑后，日子会好过很多，虽然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寄人班下”的感觉。陌生人待在同一个屋子里几天，不会变成熟人，起码不再陌生。渐渐的周围的人开始跟她讲话，课间也有人找她跳皮筋。同学们慢慢让这个脸上带笑，又不张扬还有点漂亮的女孩融入了他们的集体。第一次月考后，亮眼的成绩更是让她怒刷了一把存在感，让这个班级里的人再也不会忽视她。她的同桌——辛茹，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性子比较直，会撒娇，略微呆萌，皮肤超级白，肉肉的，很是可爱。在没有陈艳陪伴的四年里，她是安安最好的朋友，因为她俩初中又被分到了一个班级。
　　安安一家人，过年过节都会回老家的。每次，安安都会跟陈艳黏在一起，好像也没有特别多能说要说的，但是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会觉得心里美滋滋的，那应该是一种安全感、归属感带来的满足吧。默契的是，安安走的时候，不会去找陈艳来送她，陈艳也不会来，两人心照不宣，离别的场景大家都不喜欢。爸爸妈妈总会把很多时令海鲜装在有冰块的保温箱里带回城里，然后马不停蹄的送到董家。安安每次到董家的豪宅都是怀着敬畏之心去的，她觉得，住在这里面的人，如果生气了的话，自己一家就会灰溜溜的回到老窝儿，爸爸妈妈工作没了，自己和哥哥在学校也就会待不下去。虽然知道，里面的人绝对不会轻易生气，但还是尽力表现的乖巧可人，讨人欢喜。她的方式大概就是，极尽温柔的笑着。让她去主动地搭话，去奉承，是不可能的，她不会也没想学会，她的那份小小骄傲不允许那么做。当然爸爸妈妈也不是那种人，他们都是老实嘴笨的人，去了人家家里，也就是打打招呼，处理处理海鲜而已。
　　如果说，懂得人情世故，懂得自己的渺小算是成长的话，安安六年级一年成长了很多。果然离开一个舒适安逸的环境，是逼迫孩子成长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