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短篇集]画影》喵了个吱

2、包记宠物店

　　包青青原本是个卖包子的。
　　可是她天赋异禀，面色奇黑，涂多少粉底都没有用，总是被顾客误会没洗脸。
　　后来她就改行，把铺面改成了宠物店。

　　之所以是宠物店，因为她捡到了一只猫。
　　猫是黑猫。不睁眼睛团在黑天鹅绒椅垫上就看不出来哪是猫的那么黑。
　　包青青也不知这猫相中自己哪里，走哪跟哪，特别执着。
　　反正是开店做生意的，包青青把店里油腻腻的招财猫丢掉，让黑猫蹲在窗台上揽客。
　　顺便给猫取名招财，简称招招。

　　招招这个猫，招不招财不知道，倒是招狗。
　　可能招招太能打，没几日就成了方圆五百米流浪狗公认老大。
　　这还不算完，一千米，一千五百米，两千米的好狗，也纷纷闻讯赶来拜山头，打输了就乖乖留下帮忙看店。
　　久之包子铺门前倒像狗肉铺，蔚为壮观。

　　对于吃狗肉这件事，包青青是中立的。
　　但这些流浪狗本来都是宠物，不该有太凄惨的下场。包青青脸黑，心可不黑，向来最讲究公道二字。
　　正好包子铺也开不下去，干脆她就商量狗子们：咱们洗个澡驱驱虫，重新找个乐意花钱请你去的好人家，从此你吃香，我喝辣，好不好哇？
　　乐意的狗子就进店来，由她打扮一番，挂牌接客。咳，错了，是标价出售。

　　招招依然高踞窗台。
　　这油光水滑的黑毛，小豹子一样的身段，进来的客人倒有一半是想领招招回家的。
　　那可不行，包青青说，给多少钱都不卖，招招是她亲儿子。
　　有敢伸手乱摸的客人，招招抬爪就是一巴掌。
　　打归打，但只是警告。只有对坏人，招招才真正动用爪子尖让他见血。

　　有回包青青累得睡着了没锁门，有偷儿进店来，被招招抓废了半张脸。
　　于是他剩下的半张脸也不要了，跑去起诉包记宠物店。
　　警察叔叔们围观监控录像，把招招飞身亮爪子的慢镜头来回拉了一百遍。
　　啧啧啧，好家伙，比刑侦大队的警犬还厉害。
　　结果包青青承担了百分之不太多的责任，赔了几千块。

　　没办法，这个世道就是存在一些不公平。眼镜片反着精光的青年倚在柜台上说。
　　包青青皱眉：你谁？
　　青年伸手：认识一下，鄙姓孙，兽医。
　　哦，公的孙先生。
　　宠物行当的人嘛，说性别习惯用公母。公的孙先生也没反驳。
　　后来他成了驻店兽医，宠物店重新注册经营范围，渐渐洗脱抓流浪狗来卖的黑历史，成为美容医疗一条龙的宠物医院。

　　狗来狗去，时光荏苒。不变的只有永远的狗老大，黑猫招财，简称招招。

　　直到那一夜，店里进了一只鼠。
　　起初也并不知是鼠，那小小的白影蹿得太快，在众狗子间左冲右突，故意搞事情。狗子们吠成一片，扑闪腾挪，总是扑到自己狗队友身上，狗咬狗一嘴毛。
　　招招闻讯匆匆结束夜巡赶回店中，只见小弟趴了一地，纷纷在喘粗气。
　　他高贵的黑天鹅绒椅垫中央，一只雪白雪白的小鼠，正在舔爪子捋胡须。
　　招招微伏前身，瞳孔竖起，蓄势待扑。
　　那小鼠吱吱吱吱叫了一串，嗖地飞上屋梁，转眼不见了。
　　招招担心小弟们的安危和智商，没有去追。
　　整整一夜，小鼠的叫声回荡在招招耳边，像是嘲讽。
　　吱吱吱吱吱吱吱。

　　之后一夜，小鼠还来。
　　再之后，还来。
　　来了就打，打了就跑。
　　招招有体型优势，本应略占上风。奈何小鼠非常狡猾，经常趁猫熟睡舔猫鼻，偷吃了不少便宜。
　　也不知来了多少回，不打不相识，招招和小鼠竟然做了朋友。
　　再后来，白天里小鼠也蹦到电脑鼠标旁，看着包青青打账单。
　　她给小鼠取名叫小白。

　　有一回包青青敲错键，眼看要多结钱给客人，小白吱吱叫着帮她点了退格。
　　公的孙先生见了，说：这小白看毛色是实验室出来的，怕不是吃错了药，有点成精。
　　包青青敲敲台历标题：建国都快七十年了，动物不许成精！
　　公的孙先生点头：嗯，所以只是有点。
　　他还故意推推眼镜，笑：不然，我把这耗子抓去解剖，研究研究？
　　不等包青青瞪眼，招招就是一爪子。
　　公的孙先生眼镜掉在了地上。

　　朦胧的视线里，他看见黑猫招招昂首阔步出去巡街了。
　　黑猫头上有一小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