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尽荒庸》林肆意

3、摇光镇3

　　烈火灼过，从门前镇宅兽脚踩的绣球一路烧进深闺廊苑里，烧死池底游鱼。横梁垮了，刻了祥云的支柱倒下。朱门，琉璃瓦，凄厉尖啸一瞬，便被掐断，余下只有火烧过的“噼啪”声。猩红染遍这墨黑的死寂的夜。
　　祠堂里中年男子的神色如死灰，嘴唇翕动，似是说了些什么，泪从眼尾细纹翻出，浸泡在眼底……他臂弯里有一垂髫男童。
　　他说了什么？
　　“怀瑜……家没了……”
　　他踩上木凳，面对着高放在石墩上的巨大佛龛，侧移开了那尊喜乐佛，拉开隔板，后面有一小方空洞——火已经燎在祠堂门上了。
　　男子将那孩子送了进去，后面有孔洞连通，平日是燃香散烟的地方，此刻却成了救命符。
　　然后他晃悠了一下，身形不稳地倒了。
　　火燃进来的很快，因为那青砖地上遍布着油，火烧上了他衣摆，烧上了那木凳。浓烟已经钻进他口鼻，他咳嗽着，阖眼前低低地念了一句，这回是“平安喜乐”。——他最终的目光投向了由外锁死的大门，向来和善的眉眼显露着恨。
　　躲在佛龛里的孩子未哭未闹，面上是半干的泪痕。直到祠堂中列祖牌位通通化灰，怖人热度偃旗息鼓，才有悉索的声音响起，脚步声大了起来。
　　孩子神情微微一动，指尖扣在隔板上，拉开了一丝的缝隙，只瞥见有人着一袭雪衣，啐了一口，朝祠堂外骂道：“库房还浇油？东西全烧没了，一群蠢货！”
　　借着月光，他看见那人脖颈上狰狞的红疤，像血蚕一样。
　　孩子缩回去，不知多久，缝隙的光从柔和变得亮敞，又有脚步声响起，隐隐约约，像是徘徊在祠堂外。
　　“晌午了吧，是阿姊替我梳妆的时候了。”孩子麻木地想着。
　　外头响起人的说话声，像是邻舍经常给他送热包子的阿叔和绣给他小玩意儿的阿嫂。
　　“啧啧，死的真惨。”
　　“烧剩下的都那么丰盛，可见平日行善不过为了搏个好名声，这下天谴了吧！”
　　“呸，真是晦气，走了走了。”
　　“……”
　　光线再度昏下了的时候，孩子拉开了隔板，攀着边缘蹭下了去。
　　烧的灰黑的地砖上，匍匐着一具焦尸，从轮廓依稀能辨认出以前的模样。
　　那是他爹，是富甲一方的商户，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是一具没有人安葬的焦尸。
　　那孩子沉默地伫立在那儿，不发一言，嘴唇被咬破了，血腥味弥散口中。
　　被活生生烧死的人手脚会不自觉蜷缩，他看见那具焦尸蜷缩着，佝偻着背，仿佛很冷。
　　孩子走上前，小心翼翼给了焦尸一个拥抱。
　　……
　　“……！”
　　楚琤水惊醒，面前的烛火被钻进的冷风刮得明明灭灭。
　　有点冷……他这么想着，掖了掖薄被。
　　窗外的竹林只剩下漆黑剪影，月光被藏没了。
　　好冷——是倒春寒了吗？

作者有话说

　　周羁旅：我想把你扔进撒哈拉，炙热滚烫，滴水不留，广袤，空旷的沙漠，教你待在那儿，直到沙粒吻遍足尖。
楚琤水：……？
面前的男子垂首凑近几寸，乌黑长发垂落，挂在楚琤水的发丝间，声调像是咬着笑。
周羁旅：干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