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袖翻云》棠醉

4、第四章

　　我并不想重新审视我这个弟弟，毕竟就算我再瞧不起他，他也同样是我的弟弟。在心里咒骂了一遍没出息的东西后，我整了整神色看向韩祁，“这子月对你动心了？”
　　韩祁摇头，我瞪他一眼，“那你激动个什么劲。”
　　“可，那毕竟是子月第一次没有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瞧着我啊。韩沄你不知道，你连‘情’这个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根本就没办法了解我的心情。”
　　韩祁这话说的老气横秋，倒显得我像个弟弟。我心中虽不大愿意，可也没有办法反驳。除了小时候对家里头的小侍女秋夕有点儿非分之想外，对其他女子，莫要说是情，就是连心都没能跳上一跳。
　　韩祁摇了摇脑袋，晃了晃手里的折扇，“笨蛋，你这一脸的遗憾是什么意思啊？别告诉我——你没去过勾栏，也从没喜欢过别人？”末了微微勾了勾唇，颇有几分风流。只是，那赤/裸裸的挑衅让我想要将他的折扇撕烂。
　　我偏过头，并不打算搭理他。
　　韩祁突然绕到我面前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从没喜欢过别人？”
　　我正视他，微微笑了一下，“你，滚。”

　　街上灯笼高挂，明亮的黄光晃的人眼晕，我站在湘湘坊的门前踌躇着是进去还是离开。
　　我咽了咽吐沫，觉得自己就跟个贼似的——心砰砰地跳着，也不知留下的冷汗有没有把松松散散挂在身上的青衫浸湿，直觉全街上的人都在打量着我。
　　……不就是勾栏吗，韩沄，你是个男人，去勾栏有什么丢脸的!
　　不过如今正在科考的风口浪尖上头，去勾栏的事情，莫不如容后再议……
　　我转身，正见易卿正站在我身后，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好看，他道，“想不到如你这般的大侠，还会来此地——”
　　他垂了下眼眉，似乎在想措辞，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脑门前晃了晃，“……寻欢作乐。”
　　“你……你别胡说，我只是恰巧经过这里而已!”我有些着急了。
　　“好，信你。那么，恰巧经过的这位大侠，可否同我一起去里头寻、欢、作、乐？”最后四个字他一字一顿，顺便加重了读音，惹的我十分不痛快的在灯笼映下的光中微红了耳根。
　　我跺了两下脚，“罢了，我还有事，回府了。”
　　“那么下次？”
　　“没有下次!”
　　他低低笑出了声，“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在下韩沄。”
　　我撇下这么一句话，然后毫不犹豫的快步离开。
　　背！今天真是有够背的！

　　府上的王婆提着盏灯笼站在府邸门口站着，见我回来，向前迎了两步，堆起满脸的皱纹，“少爷，你可算回来了，一家子人都在等你回来吃顿好饭呢！”
　　我心下疑惑，今天既不是我生辰也不是家里头其他人的生辰，科考也上有几月……
　　等我回来？吃顿好饭？
　　犹豫片刻，我报回一笑，“是，回来的有些晚了。”
　　“哎呀，少爷你不问问是什么事儿吗？”王婆捂嘴笑了一声，“少爷你别怪老婆子话多，听说公主想让你做她的驸马爷呢。”
　　“驸、驸马爷？”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少爷可是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高兴？高兴就有鬼了！
　　我干干笑了两声，“有幸能被公主瞧上眼，自当高兴。”
　　“少爷说的极是。”

　　韩府不算小，下人也不少——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这一点。
　　从门口到饭厅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小厮侍女一个不落的像我行礼，待我走过后还要盯着我的背后好一阵子，我被这目光盯得后背发凉，十分不自在。
　　好在再长的路也有到头的时候，岂料步入饭厅的时候一大家子的人还是紧盯着我不放。
　　娘亲那里还好说，她只是眼睛里噙着点儿泪水，分外悲伤的样子。但瞧见我爹那几个小妾眼中的敌视和恨意的时候，我实在想借着去茅房的理由缺席。
　　“呦，大少爷可真是有出息，得了公主青睐，以后在宫里头可千万别只记得老爷和夫人啊。”某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姨太太几乎要将白眼翻上天，似乎觉得用正眼看着我能让她老上七八岁似的。
　　我轻轻笑了一下，“多谢姨娘提醒，韩祁是我亲弟弟，待来日发达定不会忘记多提携他几分。”
　　她没说话，将目光投向我爹，娇嗔道，“老爷～你瞧瞧沄儿，现下与我竟如斯生疏，实在是叫我寒心啊……”
　　我爹一向耐不住这样的女子，他曾对我说，“当年我绝对是疯了，弄了那么多房小妾，现下弄得自己恨不得弄出好几个分/身出来。除了你娘，没有一个好姑娘……”
　　他皱了下眉，道，“好了，沄儿既然回来了，那便开饭吧。”
　　我这才落座，眼见着一道道菜肴摆在桌子上，多的摆满了一个大桌子，我哪时见过这等的架势，略有些心惊。
　　爹笑了一下，“沄儿，你要尽早习惯才是，不管是未来你娶了公子还是中了状元都迟早要享受这般待遇的。”
　　我点点头，另一边的韩祁却轻哼了一声，“嘁，别高兴的太早，没准儿公主就是随口一提逗你玩儿呢。”
　　嗯，我也希望如此。
　　“别提状元，三甲里头有没有他还不定呢。”韩祁撇嘴，又酸了一句。
　　爹看着韩祁，“昨天的帐还没跟你算完，你是想现在就挨板子吗？”
　　韩祁缩缩肩，嘴硬道，“要是能让我娶了子月，多少板子我都认了。”
　　爹气的脸发青，我娘急忙出来打圆场，“祁儿!你胡说什么？快呸掉。”
　　韩祁瘪瘪嘴，“呸呸呸!不说了。”
　　“爹你也别气了，再这么气下去这宴会也就开不下去了，是也不是？”我上来补了两句，爹的神色才有所缓和。
　　我爹叹口气，“……要是韩祁有你一半的成就，我就感谢上苍了。”
　　吃饭的时候，韩祁总斜着眼瞟我，模样十分有趣，我好几次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韩祁从小就被我爹等若干人与我相比，他总是那个一事无成还让人不省心的那个，这么多年下去，也还是没能被比习惯，每次被当面比的时候，也总像现在这般瞟着我。小时候，我也总是不忿，可如今想想，其实都是笑料。

　　晚饭结束后，韩祁十分可疑地拽着我到最偏僻的亭子旁，没来由的问了我一句，“韩沄，我想娶子月真是个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