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求别闹》寒烟如翠

29、第 29 章

　　“下回调的甜些吧，有些淡了。”周嘉鱼呷了一口玫瑰蜜水润喉，转头微微蹙着细眉苦着脸对夏冰说道，软软的语气，配着刚醒时眼睛里的雾气，显得十分委屈，像个吃不着糖的小孩。

　　夏冰一脸莫名，突然觉得十分热脸，甚至额头上都冒出了几滴汗，不自觉想抬袖擦一擦。

　　还未开口说什么就听见一声娇笑，夏冰往声源处望一眼，头更低了些，当真抬袖擦了擦汗。

　　元娘俏生生立在珠帘后面，一脸笑意盈盈，怎么看怎么晃眼，见周嘉鱼看过来还故意低眉提着绢帕捂着唇笑，眼珠子飘忽不定，就是不与周嘉鱼对视。

　　周嘉鱼使劲弯了弯唇角，不用问都知道全然被元娘看见了，不由也有几分尴尬。望了望她身后没人，索性随她去了，全然不在乎了。她将盏搁下，一只手抽了帕子沾沾唇角，另一只手就朝元娘招手。

　　“这就醒了，怎么不多歇一会儿？”又见她神清气爽显然不是刚睡醒的样子，话是对着元娘说的，可眼神却往夏冰那儿偏了偏，意思不言而喻。

　　直看的夏冰头又低了低，都快埋到漆盘上看不到脸了。周嘉鱼这才满意，垂下眼帘无声弯了弯唇角，咳了两声清清嗓，漫不经心的将手里的绢帕放在夏冰端着的漆盘上，又若无其事似的正身，垂着眸显得十分温婉正经，再歪头看元娘仿佛是在问她如何不过来，将小姿态做到了十足十。

　　元娘不是没有到周嘉鱼的眼神，只将戏看足，又笑了两声才挑帘进来，笑着到了声万福，坐到弥勒榻另一侧，才说：“平常午间原也睡不了多久，这段时间在母妃那儿也不怎么睡，已然成习惯了。”

　　她提着的唇角就没有放下过，就看向周嘉鱼：“今日在嫂嫂着歇一会儿，头脑果然清醒不少呢。”

　　原午间两人被人劝着用了午膳，周嘉鱼见小姑娘眉间还蹙着，铁定下午还得过来，又没听说祁钧有要过来的意思，她索性将元娘留在坤宁宫，何必要人冒着日头再跑一回？

　　元娘还有推辞，结果周嘉鱼被淡着脸色道一句：“这几天不见啊，就离得远了，连坤宁宫也不愿意多呆了。”

　　那莫名哀怨的语气把元娘吓得一哆嗦，不敢看周嘉鱼也不敢说什么了，颤颤巍巍答应了，生怕又惹出什么无厘头的话来。最后由着忍冬带着去暖阁歇着，一步三回头的，还能看见周嘉鱼笑的眉眼弯弯。

　　至暖阁时忍冬踌躇欲言，也教她笑着抬手止了，只让她回去好生伺候。她原有推辞也只是思量着多有不便，她可是知道她那皇兄是个什么脾气，万一一个不巧有了冲撞以后多有尴尬，不自在罢了，怎么能不知道这是周嘉鱼的一片爱护之心呢。

　　常听积年老嬷嬷说夫人怀孕时性情多变，原羞怯不言的可以成爽快泼辣，乖巧可变为乖张，她还不信，今日这一番可算是明白了。她嫂嫂这样的还算是……好的吧？毕竟只是从温婉端方变成了古灵精怪……

　　元娘回神，果然见周嘉鱼伸手点她琼鼻：“这小嘴是吃了多少蜜，这么甜。”

　　元娘笑回：“私以为方才嫂嫂饮的蜜水不甜，大约是夏冰全放在元娘盏里的缘故。”

　　众人被她逗得不行，周嘉鱼就使唤夏冰，“快去快去，呈一盏玫瑰蜜水来，没听见咱们家公主渴了么。”

　　夏冰委委屈屈“哦”一声，弯身退了两步又过来将周嘉鱼面前的茶盏收走，如此举动又惹得姑嫂两人哭笑不得。

　　这时忍冬奉来笔墨花笺等物，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娘娘又闹夏冰啦，若是半夏在这儿一定又要打趣您几句。”

　　周嘉鱼替她将东西一一拿出来在炕桌上摆好，就是不理她。元娘笑得歪在一边，等她好不容易止了，直起身理了理鬓发，抬头却发现周嘉鱼手里捏了跟毛笔递给她，她愣愣的伸了个指头，指尖指向自己，仿佛无声在问：“我来执笔？”

　　周嘉鱼点头。

　　夏冰回到小厨房狠狠舒了一口气，怎么也想不到她不过在小厨房多呆了几天，怎么回去后她家娘娘就大变了个样儿，这么能——撒娇？又想莫不是半夏闹的？于是就默默注视着半夏，一句话也不说，半夏看到这种情状，摸摸鼻子，忙问：“怎么了？可是主子有什么吩咐？或是哪盘点心不对味了？”

　　夏冰幽幽睇她一眼，再叹了口气，默默拍了拍她的肩，提步去调蜜卤了。半夏跟了两步，又拉着追问，只见夏冰左右看了看，模仿着周嘉鱼的语气态度：“淡了些，下回再甜一些。”

　　半夏没听明白，仿佛是定在那儿了，对夏冰前前后后忙碌的身影视而不见，也不觉得她是挡道的，只是想明白后又拉着夏冰问：“这意思是今日里的点心只要甜口的，不要咸口的？那晚膳呢？”

　　夏冰恹恹回她：“娘娘昨晚还说想吃湘菜呢。”
　　半夏显然噎着了，张了张口还想问，还没出声呢，夏冰就朝她摊手，示意没法子。

　　于是两人的小脸儿一个比一个可怜，最后还是夏冰无奈说道：“点心你切不必担心，这会儿公主还在呢。至于晚膳，你还是求求各路佛祖今日陛下来用膳罢。”就端着托盘错身走开了，留半夏一人在那苦恼。

　　她一脸淡漠，算是想明白了：只有陛下能治着她家主子。

　　元娘接过毛笔往桌上一量，又看忍冬托盘里的账册，于是就眼睁睁的看着周嘉鱼挥手教同样摸不着头脑的忍冬送去景阳宫。

　　只见她笑眯眯的说：“那些个今天中午都说了许多，差不离都讲清楚了，没有说到的也只是新瓶装旧酒。你回去只肖多翻一翻就明白了。一时理不清也没关系，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理惯了自然就懂了。”她笑的愈发甜美，元娘却没能从中汲取到暖意。

　　“这些时日我也抽不出空来管那些个，就劳烦元娘了。慢慢看，不着急。”

　　“这会儿你先把赏花宴要请的各府的夫人娘子名单列出来，且先将座次排一排。”周嘉鱼语气温和，教元娘后悔不已，刚才怎么就忍不住笑成那样了。

　　是以夏冰进来时就看到姑嫂两人头碰头在写些什么。荣阳公主到没什么，坐姿端正，下笔有神。反倒是她家娘娘，虽然在榻上是盘膝坐着的，却因着孕腹，坐得格外远些，下笔时常常会弯着腰，久了亦有不适之感，是以自二月份就几乎没动过笔了。她看的稀奇，也有些担忧，旁边打扇的冬青给她递了个眼神，她点头就刻意加重了步子。

　　在她奉盏时两人就停了笔，尤其是周嘉鱼显然是气憋得久了，有些不顺畅，狠狠的输了口气，冬青忙把帕子递了过去。

　　元娘看到她这模样也有些不落忍，就说：“嫂嫂且歇歇，这些我做好了您再来看着改改。”

　　周嘉鱼下来趿着鞋走了几步，挺完小腿的这阵酸胀感，过来就摸摸元娘的头，“丫头想的挺好，我才不帮你列呢。”

　　元娘好险才忍住没有抬手扶额，杏眼眨巴眨巴就那么看着周嘉鱼，嘟嘴说：“嫂嫂又哄我，方才明明看到了有各位夫人的名号。”

　　周嘉鱼挑挑眉，没有分辨，翘着唇角由夏冰着出去更衣。

　　元娘抿抿唇，忍不住还是拾起那两页纸来看，等周嘉鱼回来后就看到元娘双手叠在腹前，格外的端方严谨，就诧异的问：“如何就这幅表情了？”

　　元娘苦着脸，“嫂嫂这样为我，元娘实在……”

　　周嘉鱼苦笑不得，伸手揉了一把元娘小脸儿：“一家人你同我这样客气，才是伤我的心呢。”

　　且徐徐落座，又道：“这些尚宫们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无意放在一块儿她们也会想法子挪了。这些在我口头，又废不了多少心神，不过是我想练字罢了。”

　　元娘摇头：“嫂嫂又拿我当小孩哄。”
　　尚宫虽在宫里有些面子，却对外面各府里的牵连势必会少一些，不然这后宫主子们如何安心。而对于周嘉鱼来说，这些消息必是要知晓的甚至要烂熟于心的，是以周嘉鱼虽口里这么说，但私心里肯定是为了她好。

　　“你就当是嫂嫂无聊，且将这些当个话本子看，不过看过后可得记住了，下次可就没有了。”
　　元娘喜滋滋应了。

　　周嘉鱼就幽幽叹道：“这些还不算什么，等你出阁到了公主府，能面面俱到才不算丢我丢我的脸。哎呦呦，女大不中留呦，我们元娘快成了别家的了。”硬生生把元娘那些感怀心思给折腾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