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求别闹》寒烟如翠

27、第 27 章

　　檀娘听他讲完，神色才缓和下来，唇角慢慢绽出一抹笑意。

　　很该是这样才对，他这种跟在男主人身边的，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既然能留这么长时间，那么后宅那么点破事更是连沾都不能沾的。能教所谓的母夜叉收买的话，那她也生不下泽哥儿，是她想偏了。

　　再说他这时应下这个差使，再往后宅凑不知道要多扎主母的心，他又没昏了头，怎么会上赶着讨人嫌呢。

　　檀娘稍微放下了点戒心，就应他所说：“合该是这样，你思虑周到，那便劳烦你了。”

　　白术油嘴滑舌的，“供主子差使是奴才的本份，不敢应主子一声劳烦。”

　　檀娘点点头，白术便说：“那奴才便不多耽搁，这就去请大夫为小主子医治，教白水伺候您先梳洗。”

　　这话说的忒直白了！檀娘扭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泽哥儿，抬手抿了抿鬓发借以缓解尴尬，再扭头过来时神色已是恰如其分的担忧，她道：

　　“泽哥儿年虽小，药方不能过补也不能没有效用，您请的大夫定是有经验的老大夫了，诊脉开药方肯定有自己的习惯。劳烦您多请几个大夫来为泽哥儿诊治，各位大夫商议着开一个处方才好呢。”

　　说着便抬眼看一眼白术，唇角隐有笑意：“毕竟，泽哥儿是爷的独子，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你说，是么？”

　　白术低头咳了一两声，掩饰了唇角的抽搐，做了个揖道：“对对对，您说的都对，小公子金贵，只要不耽搁小公子的诊病最佳期，只要能治好，对小公子身子有所裨益，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白术顿了一顿，“您要是没有旁的吩咐，奴才便退下了？”

　　檀娘满意的点头，笑着让他退了。又瞥了一眼白水，转身给泽哥儿换头上的巾帕了，白水本是垂手面无表情的静立着，教檀娘一瞥，耳朵就动了一动，这时就不必檀娘多开口，很自然的去打下手，湃了一方巾帕跟檀娘手中的换了。

　　檀娘挑了挑眉，是很满意的意思。

　　白水将这个巾帕打湿，换了一次水，就站在檀娘身边道：“若还有什么奴婢没有做到的，您开口就是。倘若没有，那奴婢现下伺候您梳妆？”

　　“您别看这个客栈虽离各公侯爵府远些，却是处在最热闹的地段，许多有名的铺子都在这条街上，许多商人若是没有些门道，且进不了这条街呢，我哥来回走恐也废不了多少时辰。”白水解释道。

　　说白了这条街上的商铺就是单为侯门高官所设的。

　　是个机灵的。答了一声“好”，檀娘替泽哥儿掖了掖被角，就起身坐在梳妆台上。

　　白水在镜子里看她，道“奴婢一直是在外院伺候的，从未替主子们梳过头，只会些家常的发髻，您勿嫌弃。”见檀娘点头，她才开始动手。

　　虽然刚才的话是那样说的，但动起手来却非常有条理，动作轻柔，檀娘一头青丝在她手底下十分妥帖，极快的就成了一个发髻，果然是家常的，最后又将檀娘本来的发簪一一带好，很修饰檀娘的脸型。

　　檀娘揽镜看时就问她：“我瞧着很好嘛，怎么也不像新手的样子。”新手梳头手上总没有个轻重，很容易就将人头皮扯疼了，更甭说得白费多少时日了。

　　这时的妇人发髻多种多样，富贵繁多，教人看的眼花缭乱。是以各府的梳头娘子一般先选的是手巧的，先学的时候还是在假模上练习，最后选出梳的最漂亮的，这且到不了主子跟前呢，还得给主子大丫头梳一阵时间，手劲适宜的时候才能送到主子身边呢。

　　白水将所用的物什归位，抿着唇笑说：“奴婢不比姑娘，家里姊妹多，爹妈出门早，要早早上工伺候主子，所以平常除了给自己梳头，且还要给各个妹妹梳一回，梳多了自然而然就熟练了。”

　　檀娘点点头，眼前一亮，故意问道：“平常的丫头们长成了是往后宅里送，那里需要的丫头们多，也更容易出头，你老子娘也是个有身份的，后来求个恩典也不是不能……怎么你家偏是个例外，把你往外院送？”

　　难不成是想有个更大的恩典，在外院红袖添香罢再纳入内宅――这话檀娘隐在后面没有说出来。但但凡脑子活泛的也知道她这话不是什么好话。

　　白水眼睛眨了眨，嘴角还是翘着的，若无其事的说：“往后宅里送无非轮着灶台或跟一个夫人小姐。我老子娘嫌我蠢笨，咱们府里规矩又大。灶台间的事儿我不懂，伺候主子又太过木讷，不会来事，讨不了主子关心又毛毛躁躁的。他们说――与其以后腆着老脸求着主子绕过我，不如一开始就甭凑那个热闹。不求我以后能随便当个管事威风，只求着顺当就好。再说我哥跟着爷，在外院也算是有两分薄面。掌事们看在他的面儿上，也愿意多照顾我一二。外院若无大事也只有洒扫活计，如此分派到我的头上也没有多少了。”

　　白水歪着头，似乎在回想她进府以后的生活，末了很不好意思的说：“如此想起来，进外院虽然看起来不知进取了些，但却是内宅怎么也没有的清闲。”

　　白水的一番话，好似什么都说了，又好似什么都没说。她脸色从容，语气平淡，似诉家常。却低头翻了一个白眼，心里道：可不是清闲么，躺了一年躺的骨头都快酥了，好不容易有个差使，还得靠抢，想想也是很难为情。她面上就带了些许惆怅。

　　檀娘听她所言，看她面色，就“啧”一声，“我怎么瞧着你都不是个蠢笨的人，比我原先的丫头不知道精明多少倍。”

　　白水心里品评着她的话，心里很不以为然。

　　又听檀娘漫不经心的说：“我此行也为带丫头婆子，我瞧着你还不错，不然待我入了府，与爷说一声，把你调来，如何？”

　　白水有一瞬间怔愣，反应过来就想着如何推据，檀娘就板着脸：“怎么，看不上我这去处？”

　　白水忙忙摆手，“不不不，怎么会。姑娘要奴婢，不嫌奴婢木讷，奴婢高兴还来不及，怎么敢有嫌弃的意思。只是白水实在是蠢笨，不堪驱使，实在不敢连累姑娘。”

　　又笑了笑说，“况且府里老夫人、夫人日里夜里无一日不在等着盼着小公子，怕是早已选好了侍候的人选，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粗人。您啊，且把心放回肚子里。”

　　这话反倒是教檀娘不放心了，还未等她硬挤出笑，便听见叩门声。

　　白水应了一声“来了”就挑帘走过去开门，檀娘看着她的身影眸子闪了闪，旋即取了头上那根金钗，站在床边等着，脸色凄苦。

　　白术领着几位大夫来行礼，都是一样的装束，且药箱都是跟着的小子背着的，大夫背着手迈着四方步，看着着实悠闲。

　　两位老者，一位仙风道骨，很有神医的意思，一位老实沉稳，一脸坚毅；一位中年男子，神色倨傲，行走间却有不羁意味。这么通看一番，果然是将檀娘的话听进去了，三位大夫真是各具特色。

　　檀娘屈膝回礼，道：“哥儿年幼，这两天在路上奔波本就辛苦，中午在城外又受到惊吓……我们安置下来，刚哄他睡下，便发起热了，十分烫手。我们该如何照顾，吃何种药，便请各位诊治一番告诉，只求教哥儿少受些苦。”

　　白术为几人引荐，“这是檀姑娘。”

　　几位大夫朝檀娘颔首，又互相对视一眼，那仙风道骨的大夫拱手，且回话说：“是，请姑娘放心，待我们各自诊断商议一番，再出方子给小公子吃，必会使小公子药到病除，调养得宜。老朽不才，请先为小公子诊脉。”

　　檀娘道声“请”，白水便搬了个方凳放在床前，待那药童将药枕放好，白水轻柔的将泽哥儿手臂放上去，如此之后，又道声“请”。

　　几人屏息候着大夫诊脉，见他左手换成右手，檀娘感觉有些气闷，眼睛眨都不敢眨，又见他观察颜色，掰开眼皮子来瞧……甚至大夫的一皱眉一眨眼都牵动众人神经，檀娘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是白水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这才没出声打扰。

　　如此三个大夫都诊治过后，那仙风道骨的说：“小公子本就体虚，加上长途跋涉的辛苦，又受了惊吓，这一放松本就容易发热，还是滋补为上。姑娘不必着急，老夫一剂安神汤下去，姑娘今晚费心照料，这热也就慢慢退下去了。”

　　檀娘没忍住，问：“不必开退热的方子？”

　　“不必，是药三分毒，有时候不吃药未必是坏事。”

　　那一脸坚毅的大夫就道：“你个老货，就知道哄人。这热要是退不下去，烧坏了人可如何是好？要老夫说，最好下一剂猛药，配着安神汤喝，保管明日就好！”

　　那位仙风道骨的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匹夫，你就知道下猛药、下猛药！那些中年成人能受得了，你都不看看孩子是否经得住？！你这一剂猛药下下去，不是救人，是害人啊！”

　　都道‘文人相轻’，放在医者身上也是相同的。两位老先生全然不顾檀娘等人，就这么吵开了。檀娘教他们说的心里发毛，眼见着两人是无法商议方子了，最后无法，只得求助那位神色倨傲的大夫，“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那大夫眉尾上扬，道：“姑娘不必着急，两位老先生都说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