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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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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昏昏沉沉,似乎落进了上阳宫的荷花池里。
一尾尾游鱼围绕着她转圈儿。
她仿佛也变成了一尾鱼。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徜徉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
和其他鱼儿一样,围着池里的荷花绕圈子。
突然,有人拿着网兜过来,手疾眼快的要捞池中的鱼儿。
大家都开始逃,她也不例外,尖叫着快速的摇着自己的小尾巴。
但是那网兜好像盯紧她了一样,飞快的把她捞出来了。
刚出水面的她立马就窒息了,她张开嘴巴呼吸,可原本新鲜温润的空气却变成了一把把刀子,割得她喉咙生痛,她愤怒的摆着尾巴,想要回到水里去。
可是幼嫩的尾巴拍着干燥的石板,终于将她的力气耗尽,尾部的鱼鳞也掉下来许多。
她不再挣扎,眼睁睁看着捞她的人在慢慢靠近,终于,他现出全貌来。
他修长冷白的手指提起她的鱼鳍,嫌弃的将她丢开。她忍不住,终于开始大哭起来。
陆饧将李谛放平在床榻上,她已经昏迷三天了。太医院的人都是废物,没办法将她唤醒。
他像平时那样哄她,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动,很温柔的样子,但嘴里却说着很过分的话。
她还是没有醒的迹象,陆饧也不着急,笑着将她抱在怀里。她虽然生病了,却没有瘦很多,前段时间逼着她吃饭,她也就吃了。还是那么乖,那么单纯。
陆饧将头放到她颊边,一只手挑起了她一缕青丝,开口道:“莹莹,可不能再睡下去了。再睡下去我就让人把李琛送给王家。你说好不好?”
她还是没有反应,陆饧抬起她的胳膊,亲了亲她的小臂,又轻轻笑了一阵,又道:“我请了徐孃孃一家来开梁,你不是很想你孃孃么?醒来就能见着他们了。好不好?”
她急得眼角沁出泪来,陆饧用指腹替她拭泪,用被子将两人拢住,像她曾经说的那样,只和她在一起,哄她:“好了,不要着急,明天醒来也不迟。”
她嘴角有些干燥了,陆饧看见她又流了许多泪,他松开她,起身去取水,准备喂她一些茶水。
有人轻轻拉住了他。
他转过头看她,果然她睁开了眼睛,只是还是显得很虚弱,他不在执着去取水,折回来抱她。
她将头轻轻放在他怀里。不像往日那般抗拒。他亲亲她的耳朵,轻轻对她说:“渴了么?我去取水。”
她摇摇头,声音小小的唤他哥哥。他并不应。
过了好一会,才听她小声哀求:“哥哥,你让我见见我弟弟,好不好?”
他亲亲她的眼尾,她眼神躲闪,却并未像往常那样挣扎,他替她理一理寝衣,轻笑道:“好。等你养好病,我带你去见他。”
她听到他的回答,安心的窝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养病对她来说并不轻松。
她每日还要应付着陆饧,索性他不是每日都来公主府,她猜想他应该有很多事要做。弟弟在光州的势力并未完全被击溃。光州的州府军队大多数是红巾军出身,多是忠心耿耿。如今,应该很多都在逃窜。
氏族不会放弃彻底消灭这股势力的可能。
李谛却只想快一点好起来。这样才能见到弟弟。
“废太子”这三个字让她常常在深夜痛苦不堪,不知道弟弟在狱里遭受什么苦楚,她却还在这豪华的公主府里苟且偷生。
陆饧很少留夜。
李谛之前还很害怕他过夜,因为总免不了床第间的那些事。
曾经快乐的事终于变得难熬起来,过往变成一把利剑,由她自己亲手慢慢送进她的胸膛里。最终自己杀死了自己。
可是自从她醒来以后,陆饧不再于她在床帏间纠缠了。每次过来也只是看看她,很快就走,并不久留。
甚至,偶尔李谛还会派人去请他,他来时,她便变成了那个只会痴缠人的安和公主,或者说,周莹莹。
仿佛两个人都活在那一场彩色的绚梦里。
直至梦被打碎。
李谛发现自己的肚子变大了。
先是她找出宫装试衣。她找出了那件阿弟送她的,东珠点缀的衣裙,可是却穿不上。
她皱皱眉,以为是自己又胖了,裙子在小腹那一块有一道明显的凸起。她惊慌失措,慌忙间打破了茶盏。
一旁的小玉吓得赶过来检查她的手。见没有伤口,轻吁一口气替她整理好内衫。一边轻手轻脚的替她拢上外衣一边道:“公主在找什么?告诉奴婢,奴婢帮您找。您可别亲自动手了,万一伤了自己个儿,怎么办?”
她呆愣了一会儿,全身发抖,伸手握住了小玉的手,轻轻道:“你帮我找个大夫过来,好不好?”
小玉皱眉,如今这公主府看似没有多少侍候的人,实际上却如同铁桶一般,外面全是禁军,就这间屋子里,只怕也有好几个暗卫守着,连一只蚂蚁也出不去。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苍蝇她也带不出去。
她紧紧反握住公主的手,脑中没忘记未北大人吩咐自己的话,她看向公主,坚定道:“公主,您放心,奴婢会帮您的。”
李谛满怀感激的看向她,跟她道谢。
小玉不敢看她澄澈的眼,可是不按照未北大人的话办,她的母亲兄弟该怎么办?
她借口出去帮公主端点心,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李谛自嘲般的笑笑,笑自己如今还如菟丝花一般指望别人,又笑自己是个傻子,那是孙芋,不是如玉。
她捧着自己那一点点突出的肚子,呆愣了一阵,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晚上陆饧过来了。
她朝他撒娇,说要吃酸杏子的果脯。
陆饧淡淡吩咐未北去备。
待二人沐浴后,李谛靠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看折子。
他并不避讳她,以前的周莹莹会觉得这是信任,现在的李谛会觉得这是嘲笑,嘲笑她尽管知道整个帝国的军事调动,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他拉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小腹,他想抽回手,李谛却紧紧拉着他,不让他动。
她将神思放在折子上,好像不经意间说出什么调笑的话一般,红唇微启,笑道:“哥哥就不怕我腹中的孩子也是个怪胎?”
陆饧将折子合上,拉着她坐起来,静静看着她,半响才道:“不怕。你怕?”
李谛转过头抱紧他,笑道:“我怕极了。所以,哥哥,我们不要他了,好不好?”
陆饧回抱她,轻声道:“不好。”
李谛不和他争辩,执拗道:“我要见我弟弟。”
陆饧亲亲她的唇,道:“好,再过几天,我陪你去。”
李谛低声应好。也不再提腹中孩子的事。
陆饧摸摸她的脸颊,轻轻说:“莹莹,你知道,我的孩子活着,李琛才能活,所以,你乖一点,好么?”
李谛挪进他的怀里,亲亲他的嘴角,像以前一样。陆饧将她抱紧。二人沉沉睡去。
李谛见到李琛的时候,小肚子已经遮不住了,她着急的挑着衣服,希望找一件宽大的长袍将自己遮起来。
一旁的陆饧问她还想不想去。
她不敢再耽搁,生怕他改了主意。
到宗人府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
李谛给李琛带了很多吃的。守门的士兵恭恭敬敬的给她开门。
又客客气气的给自己行礼,口称夫人。
她着急看弟弟,并不多做理会。远远的将陆饧甩在了后面。
他也知趣,并未跟过来。
幸亏,李琛过得还不错,牢房里还算干净,也有干净的饭食和西衣物,甚至还给他放了一本兵书。
见她来了,李琛将她迎进来,把她从头打量到脚,眼角微红,开口道:“阿姐,你瘦了,陆饧欺负你了么?你别怕,别怕,你等一等,我一定带你走,咱们回家,回汤城,好不好?”
李谛抱住瘦成一把的弟弟,眼泪珠子般往下流,哽咽道:“好啊,我们回家。”
她一哭就嗓子疼,以前整个内宫的人都知道,李琛不许任何人惹哭她,如今见她哭了,将她拉开,严肃的说:“不要哭!阿姐。”
她用手抹了抹眼泪,力道用的大些,整个面颊都通红,抽抽搭搭的停止了哭泣。
李琛终于注意到她的肚子,他平静的看着她的腹部,心里恨急了陆饧。却怕吓到自己姐姐。
他高高兴兴的说:“母亲生前就想抱孙子,每次见到大姐姐家的女儿,爱的不得了,如今虽然人去了,却也算如愿了。”
她抽抽搭搭的问:“阿弟会不会怪我?”
李琛道:“错的是我与母后,看错了人,这才害了姐姐。不过姐姐别怕,这孩子既然在你腹中,就是咱们李家的孩子。”
李谛点头,又让小玉将食盒端过来,给他展示自己亲手做的食物。
李琛果然笑道:“那今日可算有口福了。”
她笑着笑着又哭了。
李琛给他擦了擦泪,拉着她的手道:“母后以前就说过,若她与父皇死了,这世间只有姐姐是我最亲的亲人,我能相信的只有姐姐,姐姐最信赖的人也只有我,所以姐姐相信我,别哭了,好不好?哭多了对身体不好。”
李谛忍住哭意道好。
她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弟弟,阿弟冒险从光州回来,只是为了接她和母后走。
可母后薨逝了,他被抓了。
她还想再待一会儿,李琛怕牢房湿气重,劝她回去。又问她现在还在公主府么?
她点点头,怕这次待的时间长了,下次陆饧就不让她来了。一步一挪的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