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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春暖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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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冷静。
袁野走后,我让服务员上菜,两份牛排,我一个人慢条斯理地把它们全部吃完,然后,剩下的红酒,一滴不剩,很优雅地全部倒进了嘴里。做完这一切,我买单,给了可观的小费,有点吓傻了的服务生,诚惶诚恐地把我送到门口,我给了他一个自认绚烂无比的笑容,想不到就是这个笑容,将那个小男孩吓得落荒而逃,是不是因为我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走出酒店,才发现自己有点麻烦,深秋的天气,早晚都很凉,晚风吹过,不似初秋,是凉丝丝的清爽,反倒有了刺骨的寒意。我拉紧了披肩,却还是感到寒不可奈,脚下的高跟鞋也跟我捣乱,穿惯了球鞋的我,实在伺候不了这又细又高的跟,脚已经崴了好几次,我干脆脱下好看不中用的高跟鞋,拎在手里,摇摇晃晃地伸手拦车。
出租车就是这样,你想要的时候永远打不到。拦了一刻钟,不是有人就是被别人抢了去,我真是没用,连车都抢不过别人。我干脆放弃,也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既然抢不过别人,就等到没有人和我抢的时候,幸好我一直比较有耐心。
电话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袁朗。我不想和他说话,虽然知道不是他的错,可是,因为他的缘故,我今天看起来真的好可怜。
我听了他的话,变成了袁野喜欢的样子,为了袁野,我又做了傻事,结果却还是象从前一样,只不过证明自己又奢望了一次。我还要继续下去吗,永无止尽的奢望,永无例外的失望,如果能够变成绝望,对我来说是不是还好些?
袁朗很固执,我干脆挂断了电话。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任由出租车空车的红牌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却没有力气伸手去招,我的脑子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真空状态,什么都不能想,也什么都不敢去想。
一辆黑色的宝马缓缓地从我面前驰过,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然后是倒车,再次停下来,在我的面前。车窗被摇了下来,探出半边身子,半张脸,那人唤我:“木兰?”
我仰起脸,是莫嘉柯。
莫嘉柯看清楚了是我,慌忙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着来到我面前,一把拽起我:“木兰,真的是你。你怎么坐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自己一定在这里坐了很久,因为被莫嘉柯拽起后,我根本站立不住,我的腿完全麻了,整个身子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温香软玉,莫嘉柯却惊得叫了起来:“木兰,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在发抖,病了吗,我送你去医院。”
我拽住了莫嘉柯:“我没事,就是有点冷,找个暖和的地方,喝杯热茶就可以了。”
莫嘉柯飞快地脱下身上的西装,替我披上,扶我上车,略带责备地:“你到底怎么回事?大冷的天,穿成这样坐在这里,你不要命了?你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
莫嘉柯打开了空调,我的身子渐渐停止了发颤,我看了看表,已经将近一点了,车厢内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我懒洋洋地:“大概两个小时吧。”
“两个小时?”莫嘉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不要命了,发什么疯。”
我忍不住咯咯地笑,是呵,一点都没错,是在发疯,要不怎么会对袁野说那番话,我真的是疯了。
莫嘉柯关心地:“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摇头:“如果你真的关心我,为我好,就什么也不要问,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莫嘉柯无奈:“那好,你想去哪里?回家,还是去喝一杯热茶?”
我摇头:“我想喝酒,我们去喝酒。”
莫嘉柯摇头:“你应该已经喝过酒了吧,还要喝?胃不好,少喝点吧。”
“我只喝了一点点,没事,想再喝一杯,就一杯。”我想醉,今天若是不醉,只怕自己根本无法入睡。
莫嘉柯不再多说什么,发动车子,车缓缓前行,开出去十分钟不到,他突然开口:“去我家吧?我有82年的Lafite,可以跟你一起分享。”
Lafite?82年的Lafite,现在给我喝太糟塌了,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好。”
莫嘉柯瞥了我一眼,奇怪地:“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你不怕我对你不怀好意吗?还有,你今天很奇怪,往常你总是很避忌和我单独在一起的,今天是怎么了?”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装睡,我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很明显,我受伤了,从袁野那里受到的伤害我想要报复。他不是最不喜欢我和莫嘉柯在一起吗,我偏要和他在一起。其实我根本没有把握,莫嘉柯对我是不是真的没有歹意,不过就算有歹意,也没有关系了。我想我是疯了,真的疯了,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莫嘉柯的家,有点意外,我以为会是怎样的豪宅,却想不到就是普通的两室一厅,地段不是很好,小区也很普通,不过装修得很温馨,有一种渗进骨子里的奢华。
莫嘉柯泡了一杯龙井给我:“先捂捂手,暖暖胃,暖和了再喝,如果你一定要喝的话。”
莫嘉柯的表情淡淡的,带着点微微的怒气,大概是因为我太不听话了,我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忍不住叫:“真是好茶。”我涎着脸:“可不可以让我带一点回去?是极品呢。”
莫嘉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倒想得美,我不过弄到二两,肯给你喝就不错了。”说完顾自进了里屋,留我一个人在客厅细细品茶。喝过极品龙井,身子渐渐暖和了,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琢磨着怎样厚着脸皮讨点茶叶回去,袁野最喜欢龙井,讨了回去他一定欢喜。
我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太清醒,这个时候竟然还记得袁野喜欢龙井,还想着千方百计哄了莫嘉柯讨了回去讨好他,我根本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竟然还妄想自己可以不在乎,真的能不在乎吗?
莫嘉柯很快出来了,手上拿着一套运动衣,递给我:“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吧,穿这个舒服些,如果你不害怕,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我开好酒等你。当然,如果你害怕,又另当别论。”
单身男人的家中,怎么有女人衣服?看来莫嘉柯私生活混乱的传闻是真的,我的心有些慌慌的,说不害怕是假的,就算我下定决心要做些出格的事,但在做之前,还是会很害怕。可看莫嘉柯唇边嘲弄的笑,我又不甘示弱:“怕,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一点也不害怕。”我说一点也不怕的时候,都能清晰地听出话里的颤音,脚更是颤个不停。
莫嘉柯把一切看在眼里,笑得更放肆,我脸一红,僵着腿,一步一步挪向卫生间,莫嘉柯在身后,大声地:“橱柜里有干净的毛巾,还有,别忘了把门反锁,我是有钥匙的。”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我还是不争气地逃进了卫生间,身后传来莫嘉柯肆无忌惮的笑声。他似乎看穿了我,我不过是虚张声势,我的胆子其实比兔子还要小。
冲了澡,换上运动服,我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头发吹得半干,经常看到电视里,女人甩甩湿淋淋的头发,媚眼如丝,男人无不乖乖束手就擒,据说女人这时候是最性感的。我没有征服莫嘉柯的欲望,只是吹干头发耗时太长,我惦记着那瓶82年的Lafite,酒开得时间长了,味道会差许多,既然是最好的红酒,当然要在最适当的时间喝。
莫嘉柯注意到了我的湿发,没有象电视里的那些愣头青一样,呆呆地望着我出神,而是皱了皱眉:“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呢?很容易感冒的。”
我甩了甩头发:“吹干太烦了,我的身体好,没事。”
莫嘉柯走近我,拍了拍我的头:“乖,听话,我替你吹干。”他说这话的语气,象棉花糖般又轻又柔,我一楞神的功夫就被他推着进了洗手间,而他,竟真的打开吹风机帮我吹头发。
我尴尬得不行。莫嘉柯右手举着吹风机,左手很随意地捋着我的头发,他的动作很轻,又柔,暖暖的风吹在脸上,我只觉得自己脸烫得吓人,我浑身不自在,偷眼看莫嘉柯,他的脸色很平静,动作亦很自然,是我太多心了?
我不知道莫嘉柯替我吹了多久,也许不过几分钟,但我觉得象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好不容易等到耳边的暖风停了,我如临大赦,匆匆地对莫嘉柯说了声谢谢,飞也似地逃回了客厅,真是太可怕了,脸很烫,心跳得厉害,腿也在打颤,甚至血液都在倒流,再待下去,我一定会晕倒,那可就糗大了。
莫嘉柯似乎一点也没有发现我的异样,见我正襟危坐,还劝我轻松一点,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一样。我不愿让他看出我很紧张,于是干脆听他的,脱了鞋子,上了沙发,双手抱膝,我在家就经常这样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莫嘉柯将红酒递给我,笑道:“你这种坐姿,根据心理学家的说法,说明你这个人很没有安全感,要不要讨论讨论你的安全感?”
我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安全感,而且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有安全感,我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与莫嘉柯纠缠,于是转移话题:“莫问不在家吗?”
“他在我妈那里。我一般也不住在这里。”明白,有钱人狡兔三窟嘛,不过不常住,却还收拾得这么整洁,看来莫嘉柯应该对这屋子很有感情。
我轻轻地哦了一声,便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好沉默,空气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我又开始不自在了。突然听得莫嘉柯问:“木兰,你好象有点紧张,你不习惯和男人单独相处?还是你——有点怕我?”
我慌忙摆手:“怎么会?”我笑:“我几乎天天要和男人打交道,若怕,怎么做业务?”
“这倒是——”莫嘉柯淡淡地笑:“我喜欢你工作的样子,自信果敢,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似乎没有什么能难倒你。我在圈子里听过很多你的故事,说你很豁得出去,很少有失手的时候,不过,倒也没听说你被谁占了便宜,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业务难,女人做业务就更难——”我叹了一口气:“要谢谢周凯,他教了我三招。”
“哪三招?”莫嘉柯似乎很有兴趣。
“首先,要尊重自己,只有尊重了自己,才能让别人尊重你;第二,要让客户把你当作合作的伙伴或是对手,让他可以从你这里得到更多更好的经济利益,从而忘了你是个女人;最后一点,如果那个人真的对你有企图,那就放弃他,彻彻底底地放弃他,不要有一丝的留恋。”我最后发出一声感慨:“这世上到底还是好人多。”
莫嘉柯斜睨了我一眼:“给你提个醒,好人有的时候也会起坏心眼的,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我赞同地点点头:袁野,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个好人,但对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想到袁野,我的神色黯然,我看着莫嘉柯,有点丧气:“你们男人,是不是每个都忘不了自己的初恋?有那么难忘吗?”
“也分很多种情况吧。有的男人是因为初恋的对象很好,比现在的好,所以忘不了;有的却不是忘不了那个对象,忘不了的只是初恋的感觉,那种又纯又美的感觉,现在肯定不会有了,所以留恋。”我正仔细听,莫嘉柯忽然话锋一转,带着点薄怒:“我说呢,又是喝酒又是发疯,感情是吃醋呀。早知道就这点破事,我才不给你喝82年的Lafite呢,94长城就便宜你了,还有我的龙井,连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你给我吐出来——”莫嘉柯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我怎么就上了你的当呢,看你可怜兮兮的,以为发生了什么要命的事,原来就这点破事,你以后不要吓唬我,也不要再到我这里骗吃骗喝的,天啊,我还给你吹头发,啊——”
莫嘉柯哭天抢地的,弄得我很是难堪,我不服气:“失恋也很惨的啊,也会要命的。”
莫嘉柯嗤之以鼻:“所谓的失恋,一定要恋了以后才有可能失去,你的感情,最多不过是一厢情愿,算不得恋爱,所以根本无所谓失恋。”
说得真坦白,因为坦白,才显得更加地残忍。莫嘉柯已经再三提醒我,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我却置若罔闻,如果我能听话早点抽身或是少投入一些感情,那么断不会象今日般痛彻心扉。是我给了他向我拔剑的机会,我执迷不悟的痴念与执着,就是最伤人的利剑,伤的只是我自己。
莫嘉柯轻轻地走过来,伸手拍拍我的肩:“爱一个人,没有对不对,只有好不好,如果你觉得好,就坚持下去,再辛苦也坚持下去。”
我有点茫然:“好不好?”
什么叫好不好?虽然心很累,但是还是觉得幸福,虽然很辛苦,可离开他似乎更辛苦,这样算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