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春暖花开 ...
-
相亲，我渴盼已久的相亲，就这样被两大一小，三个男人破坏得干脆淋漓，不过我倒也没有太生气，更说不上伤心，或许是莫嘉柯的那句话鼓励了我，我值得更好的。或者我真的操之过急了？缘分，属于我的缘分，应该很快会到来吧？
想不到，缘分未到，大祸却至。
事情的起因本来很简单，部门的丁宁做了一辆小货车的续保，她那天进公司的时候比较迟，已经下班了，每一张保单承保之前都要经理签字，我看过这辆车上年的承保纪录，在我们公司保了两年都没有出险，所以在投保单上签了字给她。本来一切都很正常，要怪就怪打单的西路，那天保单多，她家里又正好有事，心急火燎地竟然将这张保单漏打了。其实漏打也没有关系，第二天补打就是了，可她打出来的保单——这张保单的起保日期是今天，公司有规定，为了防止道德风险，预防有客户先出险后承保，起保日期最早也是录入保单日的第二天，西路因为急于将保单打出来，也没有修改保险期限，就将这张保险期限错误的保单打印了出来，交给了丁宁。事情就坏在保险期限弄错了，偏偏这么巧，这辆车在凌晨运送蔬菜的时候，竟然出事了，一死两伤，报案的时候才发现保险期限弄错了，这次事故根本不在保险期限范围之内，后果就是，这次事故被保险人无法得到赔偿。
被保险人当然不肯罢休，几次三番到公司交涉，本来事情很简单，只要西路承认是自己录错了保险期限，部门再写一个详细的事情经过，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上面领导核实无误，将错误的保单纠正过来也就是了，在我看来，几十万元的损失，虽然数字巨大，但是相对于公司的信誉和名声，还是应该承担的。
事情却变得复杂起来，先是西路一口咬定她没有打错保单，投保单也不是象丁宁说的那样是下班后送过来的，而是第二天交过来的，所以她执行公司的规定，没有错！
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西路的胆子一向很小，就算她害怕承担责任，也不会这样害丁宁，她这样的证词，等于暗示丁宁是先知道保险车辆出险了，才来办理保险，公司正在严厉打击此类事件，她应该很清楚会对丁宁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两个人平日里关系还不错，而且，投保单到底是什么时候交给她的，除了她们两个，还有我这个第三者知道，当着我的面撒这么大的谎，西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我私下里问过西路很多次，苦口婆心，大发雷霆，什么招数都用过了，可小姑娘虽然害怕地躲闪着我的眼神，但就是一口咬定，投保单是第二天早上交给她的，她没错。
我细心地观察着西路，发现苏木经常把她叫进他的办公室，而且经常是关了房门，嗓门也压得很低，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又是在这个敏感时期——我的这位副经理，外战外行，内战内行，溜须拍马的功夫却是无人能及，应该是他在从中捣鬼吧？他对丁宁的怨恨由来已久，丁宁刚来的时候，分在他的团队，后来两个人闹僵了，便跟了我，以我对苏木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丁宁，无奈丁宁的业绩一直很好，他无从下手，他一直在等机会，等这样的机会。丁宁这一次一定会很麻烦。
我一直很喜欢丁宁。怎么会不喜欢呢，就象年轻时候的我，对工作充满了梦想与激情，并且全力以赴，业绩突出，售后服务也做得很到位，我不止一次听到客户对我说是因为她才选择了我们公司，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冲劲十足积极向上的小姑娘，我不能让她这样遭小人陷害。
我一遍一遍跑分公司，总公司，向相关领导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收效甚微，那些领导的脸色越来越冷淡，越来越严肃，我不明所以，还是理赔经理小心地提醒我：“小许，你就不要再跑来跑去的了，对你不好。你不知道现在有很多你的流言，说你之所以这么热心，是因为你得了被保险人的好处，小许，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公司的处境，就不要再受人以权柄了，有些人就等着抓你的小辫子，你这时候还自己跳出来，不是太傻了吗？又不是你自己的事，本来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就不要自己给自己添乱了，还是想想怎么明哲保身吧。”
理赔经理是老江湖，混个多个公司，换了几任领导他的地位却稳如泰山，公司的形势他看得最清，他这番贴己话，如醍醐灌顶，我终于发现，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苏木的后台是李副总，他们想弄的并不是丁宁，而是我，已经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我，我现在已经引火烧身，再坚持下去无异于自焚，我该怎么办？
事情愈闹愈大，客户是铁了心要打官司，不打也不行，几十万的赔偿，他一个卖蔬菜做点小生意的，无论如何也赔不起，丁宁已经决定替客户作证，证明客户与她约定的保险期限是保单上期限的前一天，她的证词对客户很有利，但是因为她和客户本身有一点亲戚关系，律师担心法庭会怀疑她证词的可信度，所以希望我也能出庭作证。我的心很乱，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实在不宜去做这个证，但是，不去，又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说到底，自己虽然自私，但还不至于湮没自己的良知。
是丁宁让我下了决心，虽然明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却显得很镇定：“许经理，我知道你有难处，你失去的比我要多，所以我不怪你。但是，我觉得，既然有真相，就一定要有人站出来去揭示这个真相，哪怕需要付出代价。”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丁宁，她仰起头的样子真的很漂亮，让我自行惭秽，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变得这么懦弱，我竟然连讲出事实的勇气都没有？我的觉悟甚至不如比我年轻，视我为偶像的丁宁，她真是很好地给我这个老师上了一课，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的举动在公司掀起了轩然大波，客户的律师到公司来过了，因为我的证词，他们有了更重的与公司谈判的筹码，谁也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做，许木兰看起来不象是这么没头脑的人，可偏偏作出了这种没脑子的事。
我的行为，在公司看来几乎就是背叛，毫无立场，彻头彻尾的背叛，后果自然很严重。红头文件当天就下达到了营业部，停职接受审查，我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倒也没有太大的吃惊，不过随后到达的工作组的大阵仗还是吓了我一跳，由总公司业务管理部、内控部、理赔部联合分公司的相关部门组成了联合调查组立刻下驻到营业部，我被停止了一切工作，部门的每个员工都被叫去谈话，然后所有的保单凭证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誓要给我这匹害群之马罗织罪名，必要将我绳之以法。
我倒没有太担心，如果只是分公司的检查人员我还有些担心，既然有总公司的人在，而且检查小组的组长又是与我有些私交的业管部叶总，估计诬陷屈打成招的事是不太可能发生的。营业部没有财务权，账户只能进不能出，做业务的时候觉得很不方便，现在才发现亏得没有这些权利，否则现在查起来，肯定会被揪出一堆问题。至于承保、单证，我是不怕的，或许可能打打擦边球，但是真正的违规，绝对没有。
叶总的谈话让我觉得自己错误地估计了事态的严重性，她在检查开始之初，按照规定与我沟通，在谈话的最后，她私下里和我说了一些贴己的话：“小许，你这次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你这样的做法，不管目的是什么，都是极其错误的行为，损害公司的利益，而且堂而皇之，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我知道你只不过说出了真相，我也相信你没有撒谎，但是，现在，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你的这种做法很恶劣，说白了就是吃里爬外，公司怎么可能姑息你的这种行为？不但是在公司，我想就算离开公司，你也很难在这个行业立足，保险圈子有多大呢，你在本地的保险界也算小有名气，你的事不出几天就会传遍整个保险界，谁还敢收留你？有哪个公司会要你这种吃里爬外的人？更何况，外面的传言很多，都说你收了对方的好处，小许呵，你这次真的是太冲动，不是我危言耸听，你的保险生涯，说不定就到此为止，结束了，你本来是个人才，应该可以在这个行业里大有作为的，就这样结束，你不觉得可惜吗？为什么不事先听听我的意见呢？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谁也救不了你了，这不等于是你自己送上门让那些痛恨你的人宰割吗？你一向聪明，这一次怎么这么糊涂呢？”
叶总的表情痛心疾首，我知道她是真的为我好，但是，事已至此，再也不可以从头来过，况且，就算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不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我不能在丁宁——喜欢我、崇拜我视我如老师前辈的丁宁面前表现得如此怯懦，我应该给年轻人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这样她才不会失望，认准是对的，坚定地走下去。我也想坚定地走下去，哪怕失去所有，至少我还有勇气，坚持真理的勇气，虽然可能被误解，被唾弃，但我不后悔，也不放弃，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骄傲，比之前任何一次成功承保大项目还要感到骄傲。
虽然嘴巴很硬，心里也从来没有半点觉得自己做错了的想法，但是，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有点仓惶：我大学一毕业就开始做保险，而且做得很开心，如鱼得水，游刃有余，除了保险，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什么，更不知道，对于其他的职业，我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热情？早知道——
早知道就跟袁野去法国了，失去了最爱的男人，接着又马上要失去最热爱的工作，难道我真的要一无所有？
幸好，这样的时候，我不是一个人。
袁朗。
我和他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自从他来破坏过我的相亲后，我们一直没有见过面，我还寻思着有空和他好好聊聊，我和另外一个人，这是早晚的事情，他迟早都要面对。只是还没有谈，就出了这件大事，现在公司的人，哪怕从前再要好的，也都避着我走，想不到，这时候，他却来了。
一手拎着早先说好给我买的两瓶醋，另一只手是避风塘的点心：皮蛋瘦肉粥、蒸凤爪、虾饺、烧卖、肠粉，都是我喜欢吃的美味。我这才发现自己从中午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难怪胃很闷，不停地往上犯酸水，原来是饿了。
我喜出望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饭？袁朗，你真是太好了，还是你关心我。” 如果不是考虑到我们最近的关系有点尴尬，我真想上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的吃相很不雅，简直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袁朗替我倒水，所以他说话的时候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语气淡淡的：“你呀，就是太好强，表面上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心里觉得很难过，也很委屈吧？我就知道你会忘了吃饭，自己的胃又不好，还敢不吃饭，你怎么就这么让人操心呢？”
我一愣，袁朗说话的口气，怎么就象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呢？以前可是只有我教训他的。因为是袁野的弟弟，所以在我的眼里也是弟弟，我和袁野刚分开，他就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想造反不成？
我把眼睛一瞪：“袁朗，怎么说话呢，不许没大没小。”
袁朗皱了皱眉，想要辩驳几句，不过看了看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水递给我：“慢慢吃，喝口水。”
我又是一愣，不太习惯袁朗的这种体贴，想多嘴再说几句，可看着一桌子的点心，想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我埋头猛吃，袁朗默默地看着我，突然道：“是不是觉得很辛苦？”
我的辛苦这么明显吗？虽然我表现得很坚强，但想不到还是轻易被看穿了，我看着袁朗，他曾见过最落魄最不堪的我，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在他面前掩饰，我苦笑：“是呵，很辛苦，有点捱不下去了。不过——”我给了袁朗最灿烂的笑容：“我做对了，是不是？”
“不知道”袁朗的笑容淡淡的：“真的不知道，不过，只要是你做的，我总是支持你的。”
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话，可是听起来真的蛮窝心的，我忘记了刚才还责怪袁朗没大没小，想不到自己也对他撒起了娇来：“如果我失业了，你应该会养我的哦？跟你蹭饭行不行？”
只是一句玩笑，袁朗的脸却微微红了红，我这才发现自己这话问得暧昧，仿佛赖上了他，有种属于情人间的亲昵。我大窘，好在袁朗替我解了围，他很随意地：“我比较穷，喝粥行不行？”
我狠狠地给了袁朗一记：“当然不行，我一定要吃饭，而且一定要泰国香米。”
“哪有这么横的要饭的？”袁朗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什么？把我当要饭的？我气得跳起来追着袁朗就打，他逃，我追，笼罩在我头上的阴霾似乎渐渐淡了，这时候，我才发现——
身边有一个朋友，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春暖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