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春暖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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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还是有点犹豫。
袁野家的灯亮着，他回来了。我看着一级级的台阶发愣，我发现自己在发抖，因为害怕整个身子抖得厉害，事到临头，我好象变得胆怯了。
袁朗看着我，许久没有作声，然后突然走到我面前，蹲下了身子，我不解地看着他，他转过脸冲着我笑：“我背你上去。我希望你知道，无论怎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很奇怪，慌乱不已的心竟然渐渐沉静下来，我扶起袁朗，从包中拿出钥匙，递给他：“谢谢你，你可不可以到我家坐一会儿，我有话对你哥说。”
袁朗默默地接过钥匙，恳切地：“木兰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过，不过你一定要静心听我哥解释，还有，如果我哥真的做错了，请你一定原谅他，他是爱你的，我可以保证。”
我轻轻地点点头，率先往楼上走，其实我心中早有答案，真相对我，也许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袁野正坐在客厅里看书，见我来了很高兴：“你怎么来了？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我还以为你要应酬到很晚呢。”
“和同事一起吃饭，吃完就散了，你呢？”我装作不经意地：“今天忙不忙？你好象说今天下午有个案子要上庭的，下午上庭去了吗？”
“是呵，忙了一下午。”袁野顺口答道。
我的心似冻住了，一股剧烈的疼痛让我垂下了头，根本无法面对袁野坦然的目光，过了许久，我终于抬起头，我直视着袁野，因为紧张，我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袁野，我们分手吧。”
袁野的整个人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过了许久才不敢置信地： “你说什么？开什么玩笑！”
我渐渐地镇定了下来，声音很冷静：“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早该提出来的，这样对我们两个可能都好些。对不起。”
袁野仔细地审视着我的脸，想从中看出我是认真的，还是闹别扭发脾气，过了许久，才忿忿地：“为什么，为什么要分手，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分手，那么，他和乔妮的事便已经不再重要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你下午真的在法庭吗？我在酒店的咖啡厅里看到了你，你不要跟我说你有分身术？”我发现自己的语气相当地尖刻，我终究还是不能释怀。
袁野的脸变了变，不过绷紧的表情却轻松了下来：“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可以解释，是，我下午是和乔妮在一起，对不起，我曾向你保证过不再见她，但是——她后天就回英国，所以走之前和我道别，我还拥抱了她，但是，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一个单纯的拥抱，也许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最后的拥抱，你应该能理解吧？”
原来是这样。真的只是这样？我抬眼：“那你为什么要撒谎？如果只是这样，我当然可以理解，只要你告诉我。可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只是觉得可能不告诉你更好些。你最近很敏感，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你对我没信心，我知道信心需要很长时间来培养，但是，不信任，一个小小的误会就可能产生，我不希望你误会，所以刚才撒谎了。但是，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对不起，我保证，我和乔妮再也不会见面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我敏感？上次我查看他手机的那一幕应该是看到了？我难堪地垂下了头，虽然难堪，但是，这也让我最后一点犹疑消失了，我摇摇头：“其实，我要和你分手不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看到你和乔妮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你骗我，是因为——我累了，觉得太辛苦了，坚持不下去了。”
袁野一把抓住我的手，到此刻，他似乎才惊觉我是真的想和他分手，而且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的手死死地攥着我的，有点语无伦次：“我知道你很累，也很辛苦，是我不好，我以前对你很不好，但是，你应该也看到了，我在改，我一直在改，而且我们最近在一起很开心不是吗，我说过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的，你不要这样，我不会让你继续辛苦的，请你再相信我一次，最后一次。”
“我不是不相信你”很奇怪，袁野越激动，我反而越冷静：“我也知道你是爱我的。可是，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你从前一直不肯接受我，那时我常想，不管你爱不爱我，只要能够待在你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你不爱我没有关系，你一直爱乔妮也没有关系。可是，那天你对我说了你爱我以后，我发现自己变得贪心了，我也会象普通的恋人那样，想要你只爱我一个人，至少希望你对我的爱比乔妮要多。但心里又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是我太贪心了，所以我生自己的气，也生你的气——”
袁野呆呆地看着我，过了许久才喃喃地：“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其实我对你——”
我停顿了片刻，终于决定将我所有的心事都袒露开来，如果不是决定了和袁野分手，这些话，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其实我一直对自己很有信心的，可是，在你的面前，我的自信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概因为被你拒绝了太多次，麻木了，就算你亲口对我说你爱我，我也已经不敢相信了。这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爱了你这么久，一天又一天，已经把我的自信都磨光了，我知道你和乔妮没有什么，我相信你，真的相信，可是，可是——我还是害怕，那种根深蒂固的自卑与恐惧，让我，让我——你应该看到了吧？我竟然偷看你的手机，我不相信自己竟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我简直是疯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伸出来的手。”
我看着自己的手，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反思，我都变成了什么人了，因为爱你。没有骄傲、没有自尊，这些我都能原谅自己，因为我真的很爱你，但是，我竟然会偷看你的手机，而且不止一次，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你的手机摆在那里，我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伸出手；我经常给你打电话，问你在哪里，可是，我又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在那里；我还经常去办公室找你，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那里，和谁在一起。我知道，这样的事，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就算乔妮去了英国，还会有其他的女人，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或许更龌龊更不堪？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费尽了心力获得的爱情，在心底可能期待更丰厚的回报，我渴望你感情的回报，希望比我对你的更深邃，但又明知道不可能，期望与现实的距离，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我今天说分手不是随便说说的，也不是发发小脾气想要你对我好一点，我想过好多次，终于下定了决心，我，爱一个人，可以不要自尊，不要骄傲，但是，我不能不要我自己。我不想因为你，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连我自己都不喜欢，不耻的人。”
袁野死死地盯着我，他应该从我的眼中看到了决绝，我不轻易作决定，但一旦下定了决心，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试图作最后的努力：“木兰，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能体会你的心情，我只问你一句，你还爱我吗？爱吗？”
我转过脸，不去看袁野焦灼的眼睛：“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要分手跟我爱不爱你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袁野扳住我的肩膀，不容我逃避：“如果你真的不再爱我，我会答应你和你分手的，但是，你明明还爱着我，而我，也爱你，我相信会一天比一天爱的，两个人既然相爱，为什么要分手呢？你说你没有安全感，变成了另一个人，那就不要变，让我来给你安全感就是了，你再相信我一次，我有信心，对自己，对你，我都有信心。”
袁野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似乎想把勇气和信心一起传递给我，但是，是他的信心，不是我的。我很果断地站起身，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有信心，对自己，对你都是。这种不自信、懦弱，是日积月累沉淀下来的，根深蒂固，也许要很久以后才能渐渐消失，也许永远都不能，我不能用自己的一生来赌这个可能，我是真的累了。”
我真的觉得自己很累，爱了这么久，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力气再爱下去了。我垂下了头，走到今天，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是，结束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凄凉。我抬起头，看着袁野，脸容凄怆，我勉强笑了笑，缓缓地：“你一定不知道我是怎样爱你的吧？”我的眼中隐有泪光：“你喜欢长发，我便把头发留起来，虽然我明知是因为乔妮，所以你才喜欢长发的；你喜欢我文静贤淑，我便脚起了泡也穿裙子高跟鞋，在你面前文文静静的；你喜欢交响乐音乐剧，我便想了法子弄了票陪你去，你知道每次在剧场我要费多大劲才让自己没有睡着？我什么事都依着你，除了一件，我的工作，我太喜欢自己的工作了，但是，如果你再坚持一点，我可能也会放弃，我就是这样地爱着你。”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先是一颗，又一颗，然后一串，又一串，象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往下掉，止也止不住，这样软弱无助的我，第一次袒露在袁野面前。
袁野伸手拥我入怀，他的动作很轻，象羽毛般轻柔，生怕弄痛了我，他一连声地：“这些我都知道，都是我不好，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真的是爱你的。”
太迟了。
我轻轻地挣脱了袁野的拥抱，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我缓缓地摇头：“你爱我？你爱的还是我吗？你爱的不过是我创造出来的许木兰，根本不是真正的我。我刚才已说过，我可以不要自尊，也不要骄傲，但是，我不能连自己也不要，那我就真的太可怜了。”
我说得斩钉截铁，袁野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过了许久，才低声地：“那我爱上真正的许木兰不就可以了？我会努力的——”
袁野猛地收声，他明白自己又说错话了，我的眼睛象死灰般寂静，一个字一个字，我很冷静：“我不再需要你的努力。”我从包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剪刀，扯过自己的头发，没有一点犹豫，狠狠地剪了下去。不是没有心疼，留了七年的长发，想不到最后还是要割舍掉，我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发，仿佛看着七年的迷恋与挣扎，痛得眼泪几乎喷涌而出，我真的变得脆弱了，我极力克制着自己，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不想让袁野看到我的软弱与挣扎，我静静地，但却很坚决：“从今往后，我想做回我自己！”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冲袁野微微地点点头：“对不起，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我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坚定地朝门外走去，每一步都很艰难，但是，我很用力，一刻也没有停留，我怕一停留，自己会前功尽弃，我不能让自己在此刻心软。
我的手刚触到门把手，身后传来袁野的低唤：“木兰。”
我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
身后传来袁野的声音，焦灼的、愤怒的、痛苦的声音：“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不要你来的时候，你不管不顾非来不可，我对你有了感情，不能没有你的时候，你却又一定要走，你还真是随便呵。什么都是你的感觉，你的想法，那我算什么，算什么！许木兰，你真是太自私了，自私透顶！”
我缓缓地转身，说实话，被袁野的话扎得心很疼，是呵，我好象就象他说的那样很随便、很不负责任、自私透顶。我极力忍住心中剧烈的疼痛，做出无所谓的表情，我的唇边甚至还带着微笑：“你说对了，我就是这么自私的。喜欢的时候，什么都可以做，甚至可以把自己的自尊踩在脚下；一旦我决定放弃了，我也不会有一丝的留恋。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我承认和你在感情上纠葛得太久了，我变得都不太象我自己了，幸好，我清醒了。我终于发现——”我很认真地看着袁野：“我从前以为我最爱的是你，但其实不是，我最爱的那个人是我自己。我不要爱你了，不要因为爱你提心吊胆，不要因为爱你，丧失了自我，更不要因为爱你，变得不象我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本事，可以这么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将堂堂的律师名嘴说得哑口无言，只是愣愣地看着我。这个人，是袁野，我初时甚至不能在他面前说一句完整的话，心里总象是有七八只小鹿在欢蹦乱跳，七上八下的，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很久，甚至和他成为男女朋友以后依旧在很长一段时间存在着，想不到，今天，我可以在他面前，流利地说出这样一段话，这么地冷静，我不要爱你了，我以为我永远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在这个我准备爱一辈子的男人面前。
到底还是说了，看着袁野愣愣的表情，我的心象被锥子扎过一样地疼，但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也不能回头。因为我知道，虽然有点残忍，但我说的是事实，我爱另一个人无法超越我自己，所以，和袁野，只能走到这里，虽然可惜，我甚至可以看到终点就在不远处向我招手，只要再坚持一下下，但是，还是不行，我费尽了所有的力气，也只能走到这里，再走下去，我知道，就算我失去了自己，我们也走不到终点。
我甩了甩头，不愿意让袁野看到我眼中的泪光，不想在他眼前再掉一滴眼泪，那样的脆弱，一次就够了。
我垂下头拼命地眨眼睛，再抬眼时已神色如常，我很佩服自己的定力，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果断，这样的果断，让我看起来应该很残忍吧？但是，这样的残忍，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我很平静，我的声音里几乎听不出任何的情感：“我不觉得对不起你，因为在每一刻，我都很认真，我也付出了很多，所以不想对你说对不起，选择分手，你可能会觉得我很自私，很残忍，但我觉得我是对的。每一段感情，都要停停走走，才有力气走到终点，而我，一路只是拼命往前冲，快到终点了，我却走不动了，就算休息再久也没有用，因为，那个，已经不是我要的终点了，我不想走下去了。是我的错，你可能觉得无法原谅这样任性、自私的我，但是——”我伸出了手：“我希望我们还能是朋友。”
袁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一言不发，我的手就这么僵硬地伸着，他却视而不见，他的眼中有愤怒、不甘、委屈，还有一丝迷茫，我终于垂下了手：“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再见。”
我的步伐很僵硬，耳朵也嗡嗡作响，我努力一步一步走得很坚定，但一出门，我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几乎瘫倒在墙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瘫倒在地，我终于走出了这一步，是对，是错，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对错已经不重要，我只有走下去，坚定地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春暖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