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场》Clyde

3、初学者

　　白安路十字街口转角的那家报刊亭里传来足球赛场上的喧哗声，伴随着微弱的黄色灯光在这下着暴雨的黑夜里格外分明。
　　暴雨哗啦啦地覆盖而下，每滴雨似乎都被黑夜染成了墨色，落在地上炸开后便瞬间消失，成为水泥路上细细的脉络。
　　今天下午五点前就挂起了红色暴雨的信号，而且直到现在晚上十一点多也没落下。大雨下得汹涌猛烈得很却没能打湿被塑料薄膜盖着的任何一本杂志。叼着火腿肠的报刊亭老板撇开眼看向外面，是一片浓重的黑。
　　他转头继续看着这重播的球赛，有些无聊地摸了摸鼻子。
　　忽然他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塑料薄膜上压了下去。他回过头，却骤然瞳孔猛缩，心脏骤停。
　　多像恐怖电影里的情节。
　　那里出现了一只雪白的手，手上的指甲涂着饱满大红色。修长的食指微微伸出，向下一弯点了点被塑料盖住的烟盒。
　　“唔——”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知不觉背上起了一层毛汗。他感觉整个人都僵住了。
　　但还是抖着手，几乎是机械地将薄膜下的烟盒抽出来。在放在那只手旁侧的时候，不由得将烟盒摔在那，却让他自己吓得不轻。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被他逗笑了。
　　对，是，是。他一定笑了。
　　因为老板在这磅礴大雨中，听到了那一声像是梦里来的笑声。淡淡的，冷冷的，像是烟雾。
　　取代烟盒的是一张红色大钞。放下钞票后，那只手拿起烟盒，便消失在了一片昏沉的黑暗中。
　　你问他到底有没有见到这只手的主人？这里明明有灯。但是他已经被那只突然出现的手吓得魂飞魄散，何况抬头呢？
　　报刊亭老板坐在塑料凳子上，呆呆地看向这片浓重的黑。
　　像是被吓疯了。

　　在这磅礴大雨中，整个城市陷入了昏沉的黑暗。你似乎都听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脚步声了，包括自己。
　　你只能看见那水泥路上平静的脉络，骤然碎裂。向四周裂出一圈又一圈的痕迹。
　　柯翎举着柄黑色雨伞，踩着八厘米高跟皮靴一步一步慢慢走在路上。她抬起头看着前方。她似乎有着十分好的视力，轻轻松松的绕开前方的障碍物，与其他匆匆路过的，稀少的路人截然不同。
　　比起躲雨。她像是在散步。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占据了她数不清的日夜，让她的噩梦开始，让她的战斗结束。柯翎握着伞柄的手微微一紧，她忽然转过头，向那个她认为是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本来微微勾起的唇角向下一弯，将唇抿成一条冷然的刀线。
　　紧接着。那双高跟皮靴换了一个前行的方向。
　　慢慢地，向确定的方向走去，踏碎每个脉络。
　　随着景色的转换，声音和味道的越鲜明。
　　柯翎抬起手表一看，已经走了十多分钟了。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这是一处没有人的公园角落。
　　前方转弯的十字胡同，传来了鲜明的咀嚼声。浓郁的血腥味即使是在这样磅礴的大雨中，也没有完全消散。柯翎低下头，发现脚前隐隐流过妖艳的红色。
　　她站在这里，眯了眯眼。再度走向前去。
　　一步，一步。
　　她逐渐接近那沾满青苔的墙面。几乎是浮现在眼前的血腥盛宴，让她情不自禁地握紧了伞柄。
　　等到那双高跟皮靴转了一个方向后，再也没有动时。那绵延不绝的咀嚼声忽然暂停，这时，天上一道响雷骤然炸开带起了一片白茫茫光来照亮了这死胡同角落里的血腥盛宴。
　　被啃至见骨的少女睁大着双眼，血丝胀满了眼球。从那漆黑一片的眼瞳里你能清晰看见，那个在她上面抓着一只属于少女的纤细手臂正啃咬的人。
　　而围在个死去少女身边的有五个人。
　　他们是五只分食战利品的野兽。他们放下了手中细腻的血肉。抬起头齐齐看向那个出现在巷口的女人。
　　那个女人身上有着一股熟悉的来自他们家乡的味道。
　　占据了少女头部地区的首领皱起眉头，侧了侧头看着那个打断他们进食的无礼的，也许是同类的女人。
　　“滚。。。开。。。”他的嗓音似乎是砂砾磨过粗糙石面，异常的粗哑难听。比起让这个字吐出来，他更是在熟悉这个早就遗忘的母语。
　　抓着少女被硬生生扯下来的大腿的一个男人暴躁地站起来，他微微呲了呲牙，露出那四根长度和锋利程度与正常人不相同的犬齿，向女人发出危险的警告。
　　女人勾起唇角，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看着女人毫无反应的样子，呲牙的男子被瞬间激怒。他迅速地冲了上去，双手大力地挥向前似乎要抓住女人，然后撕碎她。
　　女人微微抬了抬伞，露出了一双在黑夜里汹涌着淡淡血色的眼。她快速地收起伞，并在同时翘起右腿狠狠地踹向了那个冲过来的男人。
　　男人似乎没有预料这个情况，被踹得直接飞起，力道过大让他失控地越过首领在狠狠地装在胡同后方的墙面。
　　他痛苦地皱着脸呜咽了一声，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浸湿他的衣领。
　　其余四个人看着垂死的他，顿时浑身一惊。他们警备地看向这个收起伞，浑身上下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不由得攥紧手。
　　是同乡人。
　　女人放下伞，伸出左手，向他们轻轻一勾。那四个人看见那一抹艳红色嚣张地停在空中，被刺激得牙关发痒。扭了扭头，他们一哄而上。
　　女人似乎被这样的情况逗笑了，她满意地仰起头，毫不畏惧前方那四个不像人的野兽。
　　“唔啊——！！！”女人轻巧地掰断了左边这个男人的臂膀，并且压着他转身踢向前来的那个人，将那人踹倒后，她将压着的男人翻到在了前方，左腿压住他的肩膀，双手利落地掰断了他的脖子。
　　那还带着惊愕和绝望表情的头颅就这么滚落在地，这个女人竟然直接地让他血肉分离。
　　这样过大的力量差距，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剩下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那个被踹到在地的男人也哆嗦着站了起来。
　　同乡人都知道规矩。
　　他们无法求饶，更不能懦弱低头。要么战胜她，要么逃离她。
　　几乎之浪费了短短两秒钟的思考，那三个人就向后跑去打算借着现在已经死去的同伴的尸体，越过后墙。
　　然而他们的速度虽快，可后面这个女人的速度更快。
　　女人拉住前方人的衣领，借着他的高度凌空翻了过去。几乎瞬间，就落在了他们前方。她伸出腿，压在中间这位头头的肩膀上，一使力便让对方整个人重重地向下一跪，双腿直接陷在了泥土之中。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那边的骨头已经断开了。
　　女人松开她，两只手向两边一张，抓住想要逃跑的两个人，转身将他们狠狠地撞在了墙上，头被抓着撞在墙上撞开一片破碎。
　　两个人恍若烂泥般滑在地上。
　　女人转过身，慢慢走向那个匍匐在地上，一步一步向前爬的人。她勾着唇角，一脚狠狠地踩在了对方的脊椎骨上。
　　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女人弯下腰，靠近他的耳畔。
　　“告诉我，初学者是怎么出来的？”
　　她声音轻柔得很，似乎一下子就要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但是却让她脚下的这个男人听得很清楚，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他头皮一紧浑身发抖。
　　对，对他们是，同乡人。
　　但，但不是同一批。。。
　　他张大嘴巴，满脸绝望。他痛恨于自己的愚蠢，怎么会忘记那些破除牢笼的规则。他们是侥幸者，但是这个女人不是。
　　她有能力打开那扇门。
　　“说！”女人失去了耐心，她冷冷地再度向下一压。
　　男人向前伸着的手无力张着，他颤抖地挤出几个字。
　　“神，神的恩赐。。。是恩赐。。。”
　　女人没有说话，她眯起了眼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脚下的男人已然死去了。
　　他脸色铁青，心悸而死。
　　女人抿了抿唇，将腿收了回来。
　　她重新踏着自己那双高跟皮靴，慢慢地拿起伞柄，打开它后，离开了这条幽暗的小胡同。
　　她微微笑着，却攥紧了手。
　　神的恩赐？
　　呵，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