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语之林》团子叔

6、变身

　　林小松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什么结缘？和我吗？”
　　小山羊胡道长被吓了一跳“嘻！何方妖孽！在此作怪！”
　　“呵，亏你是个道士，连我是谁都看不出来吗？”林小松仗着自己刚刚听说来的千年修为，有心捉弄他。
　　“勿得故弄玄虚，不然休怪贫道不客气了！”
　　“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可是堂堂正正，无遮无掩，就站在你面前！”

　　常时听这声音来源可是极近，可环顾四周连妖怪的影子都没看到。立时，他手中掐诀，口中念词，竟能从手中放出缕缕金光，“妖怪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林小松只觉这金光刺眼，但并无其他不适，心里只道是这千年修为过硬，已是刀枪不入的境地。
　　却不知常时仅用个显身咒，原身出现的没有影响，有变化的显出原形罢了。

　　常时两眉一皱，心中奇怪，却没想说出了声“怪了，为何这显身咒不管用了？”
　　林小松听到显身咒，想到这是想让自己现出原形。可如今自己都已经变成树了，再现原形又能是什么呢？一时间心中滋味真是奇怪。
　　一声叹气“唉，你用显身咒又怎么能有效？我是你面前的千年枣树。”
　　常时闻言抬头细看，面前立着一颗遒劲的古树，叶卵圆尖钝尖，正是一颗有年岁的枣树，不过树身上布满了雷劈过焦黑的痕迹。
　　“嗨呀！”从未闻及有树成精，常时一时间惊的说不出话来。

　　常时是损益门第三代门主。损益门创建也有百年，但门派小，始终搬不上台面。
　　在云尽城的一角，一间不大不小的宅院，这就是损益门的所在。
　　没有挂牌匾，只有一张歪歪斜斜写着“损益门”三个字的旧纸贴在门上。这贴的字，乍一看就像是随意贴上的广告。
　　若是问问陆云仲，怕是连损益门都没有听说过。
　　所以说，门人弟子入门拜师都是凭的运气。

　　损益门初代门主所创的是双修功法。
　　这功法一个人修来也能有点效果，但远不及双修之功。
　　初代损益门门主收下弟子，奈何脸皮太薄，没好意思说出双修之秘，心想弟子总有一天能自己发现其中奥秘，便在传完功法后携美眷四处云游去了。谁知这二代武痴成性，一辈子也没能发现个中奥秘。
　　损益门历代门人弟子太少，收徒也是靠运气，就算偶尔有成功双修的，也因为天赋太差最终没能发现这一秘密。所以二代传三代，一辈子苦修，只能算勉强累积了一些修为。

　　损益门初代门主实际传下两门功法，一个是双修功法，另一个便是化形之术。化形之术小成能改变人的容颜，大成则天下万物无所不能化形。这两者本是相辅相成，双修功法能增强化形之术的力量，化形之术又能增强双修的效力。
　　然而二代并未能理解初代的一片苦心，所以几十年来，化形之术的功法虽然流传下来，但极少有弟子钻研修炼。

　　至于这三代门主常时此时出现在林小松面前，还要从昨夜说起。
　　昨夜，常时做了一个梦。
　　梦里竟然梦到初代门主。
　　初代门主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骂完又交待了他许多话。

　　说是做梦，其实是昨天在外游历的初代门主突然记起，自己好像还曾经创立过一个叫做损益门的门派，不知当时的一时兴起已经发展成什么样了，便托梦一看。
　　可没想到现门主竟然是常时这个愚钝之人，修行没有一点进步，门派更是衰落得与茅房无异了。初代忍不住暗暗骂道二代武痴不开窍又瞎了眼，浪费了自己的好心。
　　于是一肚子气撒到了常时身上，但又忍不住想要提点一下自己的徒子徒孙，便赏赐了常时一点机缘。

　　但常时一觉醒来，就只记得祖师爷骂他的修为太低，说赐了他一道免死金符，还要他去昨日山上落雷的地方结缘。好像还提了一句收弟子？
　　哎，记不太清了，一个梦罢了。
　　常时做完早课，一天又没什么事，想着不如去碰碰运气。
　　于是手拿罗盘，一路唱着祖师爷传下来的歌诀上了山。便这么遇到了林小松。

　　常时低头琢磨，“这儿怎么有这么一颗被雷劈的枣树呢……”
　　此时，常时看着这颗枣树，又想到梦到的祖师爷。心思雷电般回转间，忽然想到，被雷劈的千年枣树，又称雷惊木，这可是世间极难得的制作法器材料！
　　定是祖师爷在天之灵托梦，觉得徒儿太弱，故赐予机缘获得一件法器防身。
　　“谢祖师爷赐恩，徒儿今日有幸结缘雷惊木法器。”
　　说便又作一辑，手一收，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作势便走向林小松。

　　林小松怎知这突然的变故，这小胡子道士怎么一言不和就举着匕首朝着自己。
　　“你做什么！我警告你，不要过来！”
　　“做什么？呵呵……砍！树！”

　　林小松真是想动弹都动弹不得，想跑更是不能，自己只是一颗弱小可怜任人宰割的树啊！林小松不由心生惶恐。看着道士离自己越来越近，想着翠语能来救自己，便大声喊
　　“翠语！翠语！……”

　　翠语未料到森林里会有伤害林小松的动物，故走得很安心，在去采五彩琉璃花的路上早已爬远。

　　林小松连呼几声都没有听到翠语的声音，心知翠语不在附近。
　　难道刚刚穿越成一棵树就难免被人砍回去当柴烧了的命运了吗？被这个臭道士，被这个什么“损益门”的门主砍吗？
　　树生真艰难啊！林小松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等等，损益门？林小松突然想赌一下，难不成这个门派的规则就是有损有益？

　　“等等！你是损益门门主？老夫等的就是你！”
　　常时脚下一顿，心中疑惑，刚刚这颗老树还是如此的恐惧，怎么突然态度就变了？
　　“哈哈，年轻人，老夫活了千年，时间太久，偶尔会有些混乱，现在想起来了哈哈……”林小松看这道士摆明一脸不信，强行镇定地装模作样。

　　“想起什么了？”
　　“老夫多年前遇到一人，看着仙风道骨，曾告诉老夫，若有一日有人自称损益门门主，则转告他一句话。”

　　常时一想，既然是初代门主祖师爷托梦让自己来此，这一事可能是真的，当下已然信了三分。但他也不想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这么好的法器材料实属难得。

　　“转告什么话？”

　　林小松见他信了几分，不由更加镇定，撒谎已经连草稿都不打了。
　　“损益门门主，所谓损益，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而已。”林小松当然没有说下一句，因为人之道是损不足而补有余，前一句话才是他的目的。

　　“……是啊，怎么了。”常时的眼神有些闪烁。
　　损益门除了初代修为有成，其余人等修为远不及初代，对修行的理解也差得远。
　　嗯嗯，这句话虽然没听过，但挺有道理的。

　　“若是想要得到这个消息，你自然也要付出代价……”这是林小松的目的。
　　“……不过为了让你相信，老夫愿自舍一枝赠你作法器。”林小松怕他动摇，故又豁出去。
　　林小松不禁有些心疼，但想想过去学过的简单生物学知识，树断掉一两个树枝没什么问题，应该不会太疼吧。
　　“动手吧，年轻人！”
　　“……哦……”常时有些迟疑地削掉了一根树枝。林小松忍着疼，这疼就像手上划了口子一般。
　　不过这样一来，常时的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了，态度也恭敬起来。

　　“老前辈，我信您，现在可否告知先师之言？”
　　“哎，年轻人怎么这么着急，记得我说的？”
　　“……损益之道，你不付出便想收获，于道于理都不合。这句话可是非常重要，足以改变你的一生！所以，若是不舍下什么就听了这句话，怕会损了你的气运，造成路途坎坷就糟喽……”

　　常时已是笃信无疑，听到这话也明白了这道理。
　　修行人，重要的是机缘。
　　这句话这么重要，若是平白听去了，怕是会损伤自己的气运，说不准未来的修行会因为什么突发的状况而毁于一旦！想到这层关系，常时也有些着急，都说破财消灾，忙摸着身上的钱财，可惜出门匆忙，却是一点银两也没带。

　　这可如何是好！

　　这是什么？常时突然摸到袖中一物，摸出竟是一枚玉简。对啊，还有它呢！
　　这玉简就是初代门主留下的化形之术。虽然用处不大，但好歹也算值钱之物，市面上也买不着。

　　“老前辈！为了您这句话，我愿舍出这枚玉简，其中有我派祖传的化形之术，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请您笑纳。”
　　若是让初代祖师爷听到常时这一番话，定是会吐血不止，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咳”林小松暗暗惊喜，心道这便是翠语讲的这个世界的功法，但当下急忙按捺住。
　　“这可不是你孝敬我的，而是敬天地父母神明！老夫我只是不想让你前途受阻！”林小松接着演。且这玉简自己又不会用，要怎么知道里面是不是真正的修炼功法呢？
　　“老夫并不识字，不如年轻人你念给我听听吧。”
　　“好。”于是常时便将玉简贴在头上，开始认真的念给林小松听。

　　这功法林小松听着，竟然觉得身体内有阵阵真气运行。
　　听到最后，“……此时心中默想想变成的事物，念出口诀‘变’，则化身为所想之物；此后若想变回原身则念‘解’，则化形之术解。”
　　常时心想虽然这化形之术通俗易读，但从未有弟子成功修行，此刻虽说念完一遍，这古树又怎能修行得成功。
　　刚这么想，便闻及一声“变！”，接着，常时就看到了惊掉下巴的一幕。

　　眼前的古树不见了，变成了一个身姿修长、穿着短衣短裤、脸上还架着奇怪铁架的年轻人。
　　林小松心中想的正是穿越前的自己。简单穿装，白色短袖，黑色休闲裤。一头不羁的墨黑色短发，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方框黑边眼镜，镜下是一双自信的黑眸，唇角微弯耀似仰月，面胜人间四月桃花。

　　可惜的是，大概本体是树，所以动弹不得。林小松心中叹息。

　　常时一时间看呆了，等缓缓回神，心中不由暗叹妖物果真会迷惑人，才想起来所谓的“重要的话”。连忙问起。
　　“老前辈，先师留的话究竟是什么？”

　　林小松不由有些头大，刚刚只顾着让他上钩，说下了这个大话。他也还没想好什么样的话能重要到让小虎子道长相信能改变他的一生。于是便又飞快转动脑筋。一定不能是太具体的事物，否则怕是要露馅，也不值得这重要二字。最好还要与这个道士有关……
　　“你听好了！那人交待我告诉你，定要平衡阴阳，想想你现在最缺的东西，便是你需要的东西！年轻人，老夫已经说得很直白了，说太多会再遭到天劫的，你就回去慢慢悟吧！”

　　平衡阴阳？自己最缺的东西？
　　这句话中仿佛包罗万象，孕育着无穷的哲理。
　　肯定会对自己的修行产生帮助。
　　没错，嗯，实在有道理！
　　常时陷入了沉思。
　　“……是……谢谢老前辈！”

　　常时便这样一路沉思着下了山。
　　“最缺的东西……现在最缺的就是法器，不如用这树枝炼一件法器……应当如此！应当如此！”

　　“解！”森林里的青年随之消失，原地生出了一颗古树。
　　总算躲过一劫，嘿，还挺有意思的。林小松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