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这水，这家》熠芩

3、生意之路

　　双木跟着她爸出来做生意了。四处跑路，开着小三轮从这个镇子到那个镇子，辗转各个乡村，小三轮开到哪，停一下开喇叭吆和。停下来，有人买双木就把电子秤搬出来给人家称东西。没有人就继续下一个村庄。
　　“都不知道有没有一斤”买了10块钱麻花的一个老年妇女尖声叫到。
　　“怎么会没有刚刚都10.20了，你最后还丢进去两个都10.40了。”双木说。
　　“什么？10.40你怎么多这么多，不知道拿出来么？”双木爸爸吼道。
　　“那人最后丢进去两个然后直拎接走，你叫我能怎么办？”双木试图解释。
　　“不是叫你看着么？读了个大学，就给我来文人这套，看上去文绉绉的，有什么用?”双木爸爸挖苦说。
　　双木还能怎么办？她想顶撞，想解释，想说根本不是这样的。可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她只能忍。尽管她觉得很委屈，不甘，可她什么也不能说，所有的痛苦和难受只能咽在肚子里，所有的疼痛只能隐藏在心里。因为她不能顶撞，或许是她害怕，或许是她不想引发另外一轮新的争端，也或许是她知道说了没用。她说出的话不会得到任何认同，就像她整个人也得不到任何肯定一样。
　　木双想为自己辩解，自己本就还没从学校门踏出来，怎么会是这种活了几十岁知道怎样轻易就能捞到一点油水的农村大妈的对手。这样子的农村妇女就像鲁迅笔下麦豆腐的圆规一样，尖酸刻薄，深谙世道。双木想起了以前念初中高中的时候，考试时间快结束了，有些学生趁着老师忙于收试卷，就拿着别人的卷子狂抄。当真是天真可笑又悲哀。
　　一想到悲哀这个词，一丝悲悯的情绪突然从双木的心里升了上来。她并不情愿跟着爸爸出来做生意的，完全是迫不得已，完全是被逼无奈。生活逼迫他的爸爸，而他的爸爸逼迫她。可她又有什么错呢?她一个姑娘，又做错了什么呢？那这一切又是谁的错呢？究竟是谁做错了呢？木双不知道答案。
　　木双在想，要是她可以自己选择，要是她没有跟着爸爸出来，而是去超市做了个小职员又会怎样呢?这样子的话，就算被老板这样子说应该也不会很难过吧。因为老板跟她不熟啊，就算被说几句也不会很难过啊。可是如果是爸爸说的话，再怎么都会觉的很难受吧，那毕竟是父亲啊，是自己在乎的人啊。
　　大喇叭又开始播报了，双木和爸爸很快坐上车离开，去往下一个乡镇。
　　就这样，每天七点起床，开着小三轮，奔赴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村庄。每天到不一样村子，买着同样的东西，不同面貌的村民。然后晚上六点停下来开小三轮回家。三天了，已经这样子过了三天了。爸爸下车，双木就跟着下，等着爸爸和那些人敲定价钱，双木就把电子秤拿出来，调好价钱，然后迅速扯下一个塑料袋把人家所要的货物称好。利索的配合爸爸行动，充当一个帮手的角色。
　　如此一个村庄接着一个村庄，一群人连着一群人，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过着，一分一秒的流逝，一点一滴的等待，如同后宫的妃嫔等着皇帝的临幸。
　　这样的生活很轻松，也不难，双木只需动手称称东西，调调电子秤上的单价。很简单的，谁都会，不是么?可双木只觉得自己倦了，实在是很无聊，很没有意思，不是么？出远门做生意，其实也挺辛苦，不是么?只是双木做着最为简单的事，车是爸爸开，价钱是爸爸和人家敲定好，声生意什么的都是爸爸做，她只负责做最简单的事，不是么?可其实爸爸是很辛苦的吧？可双木确实觉得无聊啊。她实在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在路边吃着饭，一整天都憋着不能上厕所，长时间的坐在三轮车内屁股颠的生疼生疼的。
　　原先爸爸和菊奶奶说，带双木出来玩玩，让她也能开心点。可双木只觉得身心疲惫不堪。所谓的享受快乐，如何才算得上是快乐呢？双木只是个陪同者，她没有任何权利来决定卖或者不卖，又或者说该怎么卖，又如何卖，她只是个看客。
　　双木不是个多么聪明的孩子，也不是个多么细心的人，她只是老实本分的做她该做的，做她能做的。可这样又实在太闲闷 ，她完全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爸爸一个人在做。可这不是爸爸一个人的独角戏，这应当变成两个人的同台演出，可是双木怎么挤也挤不进去。双木无法将自己融进这部戏，融入这个舞台。于是她只好退居一旁，和台下所有看客一样看着爸爸在台上辛苦的表演。
　　双木莫名生出一股悲凉。她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但她好像又做不了什么。她想凭借自己去改变什么，却又发现自己原来什么也不会。什么都做不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仿如一只小兽在看着不断变热的火山，面对即将喷出的岩浆。它想要奔跑，拼命想要逃脱这个地方，可它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场灾难，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