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与鹿》垠川子

37、符泷的离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的人，即便是毫无交集也能在目光接触的一瞬间明白对方和自己是一类人。
　　慕崇的生活对于符泷过于安逸，符泷每天都在厌弃这种生活，若不是当初自己犯错要受罚，他绝对不会愿意过慕崇这样的日子。
　　可是，慕崇是慕溪托付给他的人，自己不能就这么扔下慕崇一走了之。
　　尽管慕崇是个幼稚冲动毫无领导能力的熊孩子……
　　一支烟抽完，符泷做出了决定。
　　折腾这么久已经下午了，大家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该种田种田，一切好像就只是打倒了酱油瓶子这种小事。
　　陆瑾觉得气氛相当诡异。诡异的气氛持续到晚饭时分。
　　餐桌上气氛其乐融融。
　　陆瑾甚至感到一丝丝温馨的感觉，虽然透露着诡异。
　　慕崇坐在椅子上，看着符泷背着整理好东西从楼上下来。
　　“你准备走了？”慕崇倒是冷静，虽然他的内心在撒泼打滚的不愿意符泷走。
　　符泷回过头瞥了慕崇一眼：“是，也不是。”
　　“……我不想用慕溪压你，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去……”慕崇弱弱的说。
　　符泷笑着摇摇头：“少爷，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们就这样生活着，不好吗？”慕崇抬起头仰望着符泷。
　　符泷摇摇头：“以庸人的水准要求自己，只会比庸人还要差劲。你觉得如果单纯的依靠你自己，你能够将我们这群人聚拢在一起吗？”
　　慕崇明白，自己没有这个能耐。
　　“你做不到。”符泷像是叹了一口气，“桑陌他们把你当成家人，所以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心甘情愿的给你收拾烂摊子。可是，我是为了慕溪大人才留下的，你我只是下属关系。你本人对我来说，毫无价值没有任何值得留念的地方。”
　　“可是……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朋友，我的家人啊。”慕崇像是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你的想法，与我的想法无关。”符泷的话冰冷的让周围的空气温度都下降了，“你想成为平凡人，渴望小富即安的生活，而我想做到让慕溪大人能看到我的位置。诸葛亮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扶不起那阿斗，符泷一介凡人，更做不到了。”
　　慕崇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就这么被符泷看了出来，血淋淋的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说着为慕溪甘愿赴汤蹈火，可是他只不过是想要借助慕溪的庇护过的安逸。慕溪比他自己还要早看破这一点，所以根本不指望他。
　　慕溪默许，桑陌等人装糊涂维护慕崇的自尊，可是符泷这不甘平庸的人是不会任由自己埋没于慕崇的指挥中。
　　就像符泷说的，慕崇的想法与他符泷的想法无关。别人对他的好，对他的依赖，对他的态度都不重要，只有慕溪的才重要。在符泷心中慕溪才重要，慕崇算个什么东西。
　　“你……你宁愿去跟一只丧尸，也不愿意跟着我？”符泷的嘴唇在颤抖，他在极力避免自己恼羞成怒。
　　“道不同不相为谋。”符泷语气理所当然，“士为知己者死，少爷非我知己。”
　　符泷怒极反笑：“呵呵呵……符泷，你的血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啊？”
　　“蓝色。”符泷说完带着东西离开了。
　　慕崇怔怔看着符泷离去的身影，缓缓坐到了沙发上。
　　符泷带走的东西只有他的衣服，还是当初慕溪带他来大宅时带的那些衣服。
　　桑陌和花葬两个人从二楼的窗口目送符泷的离开。
　　“早就知道劝不住。”桑陌看着符泷的背影叹口气，“心意已决，他的目标永远都是慕溪啊。”
　　“……会有这么一天吗？”花葬低着头看着符泷身后月光照耀出来长长的影子，“我们也离开，不像是符泷一样有理由，而是无可奈何的死亡？少爷该怎么办？”
　　“……不可以死。”桑陌看着花葬郑重的说，“就算是所有人都离开，我们也必须守护着少爷。”
　　陆瑾坐在房间里，他手里拿着针剂。这是他那次跟着慕崇得到的，慕崇被咬，然后到的咖啡馆，陆瑾就跟在后面。
　　他当时抱的想法就是，如果慕崇死了就离开，如果慕崇坚持下来了，他就回到大宅。
　　为了慕崇？不，是为了自己在普罗米修斯生存下来，得到更多的情报。
　　直到那天普罗米修斯的人杀来，慕崇抱着他从枪林弹雨中回到大宅，陆瑾突然觉得有人在意自己的死活，愿意为自己受伤。他也许是喜欢上了慕崇，想要留在慕崇身边，过这种他从前从来没有过过的生活，小富即安，有家人，有朋友，能吃到美味热乎的饭菜。
　　可是，自己的存在只会让慕崇陷入麻烦。普罗米修斯不会善罢甘休，况且慕溪灭了一个分部，慕崇会面临更加密集的火力打击。
　　该怎么办……
　　符泷背着背包来到了商场。
　　“我就知道你会来。”岳笙站在商场的门口对符泷说。
　　符泷冷冷说道：“我只是替慕溪大人监督你。”
　　岳笙摊摊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符泷抬起头看着那些从窗口向下张望的一双双幽绿的丧尸的眼睛。
　　惨白无力的月光照在符泷的身上，就这么离开人类，与丧尸相处。
　　“你，可是在背叛人类。”岳笙笑眯眯的说，“不害怕被人类报复吗？”
　　符泷轻蔑的笑了笑：“我只不过是跟着慕溪大人的脚步，人类如何，丧尸如何，与我无关。”
　　岳笙看着符泷在月光中一半惨白，一半黑暗的脸，无奈的笑了笑：“怎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可没有强抢民男。”
　　符泷面无表情的抹了一下眼角：“你我之间的交集仅限慕溪大人，不要有其他不必要的交集。”
　　“喂喂，你不是我的属下嘛？”岳笙走到符泷旁边想要抓住他的胳膊，却被符泷躲开。
　　符泷轻蔑一笑：“你想当我上司还差的远呢。”
　　岳笙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还真是个高傲的家伙。”
　　“我是怪物，不是人类，也不是丧尸。”符泷把手放在胸口，“所以，你们谁也没有资格当我的上司。”
　　“那你来我这里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岳笙问。
　　符泷眯起眼睛：“你们如果必须吃人类才能生存下来，就必定会与慕溪大人产生冲突。”
　　“你打算训练我们不吃人？”岳笙有点想笑。
　　符泷摇摇头：“我要做什么你很快就会明白了。我知道你和那些普通丧尸不一样，如果想要尸体什么的，由我这个【人类】出面更容易洽谈，这是我对你的一个价值。”
　　“我不明白，慕溪对你真的这么重要？你就是为她活着吗？”岳笙皱着眉头，可是他还在笑，“你没有自己的生活？为了她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甚至可以出卖自己？”
　　符泷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你们是不会明白，慕溪大人对我意味着什么，我想要慕溪大人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想成为她。”
　　岳笙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真是……疯了。”岳笙捂着脸，发出压抑的笑声，“为什么我们都想要成为那种可怕的人……”
　　岳笙还记得自己与慕溪的相遇。
　　岳笙争夺首领失败，被剜去双眼扔在荒野之中。冬子发现了他，衔着他找到慕溪。
　　慕溪每天都会给他喂食人类的尸块和丧尸的脑浆，就这么养着他。
　　“你为什么要养着我？明明知道我是丧尸吧……还是一只失去眼睛的丧尸。”岳笙终于忍不住问了慕溪自己的疑惑。
　　慕溪的声音如此平静而冷漠：“你可以理解为我一时兴起。”
　　第二天，慕溪给岳笙做了手术。她给岳笙找了一双金色的眼睛，那是她杀死一个异能者后得到的。
　　岳笙恢复了视力。
　　“你没有名字吗？”慕溪坐在石头上点着篝火问。
　　“没有。”岳笙摇摇头，“丧尸是没有名字的。”
　　慕溪撑着脸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说真的，你还是我找到的第一个丧尸朋友，干脆叫你岳笙好了。”
　　“岳字可有出处？”
　　“从山。”慕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岳字有个山。”
　　那时的岳笙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你还想不想当那群丧尸的首领？想不想报仇雪恨？”慕溪又说话了。
　　岳笙点点头。
　　慕溪笑了：“稳固权力不仅需要实力，还需要脑子。”
　　岳笙在慕溪的指导下学习了各种技巧和计谋。直到慕溪说，想要他帮忙照顾慕崇。
　　岳笙看着眼前的符泷只觉得悲从中来，他继承了慕溪狡黠智慧的一面，符泷继承了慕溪冷酷理智的一面。两个都想成为慕溪，可是两个都不可能成为慕溪。
　　而他们的存在都是慕溪为了保护慕崇。
　　另一半。
　　慕崇抬起头看向窗外，心中某个灼烧的炙热的地方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