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已死》木尺素

7、面具

　　“进来吧。”岳青道。
　　李玄随即推门而入，恰看到岳青侧眸回首的样子。

　　李玄自诩是个取向正常的男人，但看到每次岳青本来的面目，也都不由呼吸一窒。
　　轻咳一声，李玄关上门，走上前道：“那个，杨……”

　　“杨意这个名字先别提。就叫我岳青吧。免得在外人面前也说漏嘴。”
　　杨意说到这里，看向李玄，颇为严肃地问：“你和曾柔有甚瓜葛？”

　　李玄有些疑惑地摇头。“我和她没什么瓜葛啊。你怎么这么问？”
　　杨意看上去神色未变，却突然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真没什么？”

　　李玄皱眉道：“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只爱慕过一个人，那人就是曾柔。这回重逢，对她也有些……但我都藏在心里，没与她怎么样。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所以，当年并不是李玄对曾柔怎么样了。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么？

　　杨意浅浅蹙了下眉，终只道：“没什么。外面如何了？”
　　“大家基本认定，此事是无极阁海棠宫主所为。”李玄道。

　　“但你我都心知肚明，罪魁祸首就是孟梁。”杨意眯了眯眼睛，原本长得温柔的眉眼顿生肃杀凌厉之意，看得李玄都不由后退了一步。

　　李玄叹口气。“孟梁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我万万没想到，他真会拿仙居镜来——他枉顾这么多人的性命！”
　　叹完气，李玄沉默片刻，看向杨意。“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昨晚一夜没睡，你是否休息下？”

　　杨意摇头。“不必。我们过会儿就出发。经过这次的事，想来你和林叶舟的关系也僵了，不太适合同行。就你我二人吧。”
　　“都听你的就是。”李玄说到这里，打算先离开，让杨意休息会儿。

　　杨意却是叫住他，突然道：“有一件事，想请教李教主。”
　　“我定知无不言。”李玄道。

　　“我已避世百年，对世事不甚了解。”杨意不知想到什么，眉头倏地皱紧，“你对无极阁知道多少？”
　　李玄便答：“无极阁，是大约五十年前突然兴起的组织，难分正邪。看上去，他们跟任何修仙门派都没有来往，当然，跟邪魔歪道亦无来往。他们接单子，帮买家做事，包括杀人。”

　　“那无极阁阁主呢？”杨意再问。

　　“他叫陆香尘。无人知道他的来历。但他的修为高、灵力强，极为可怕。”
　　李玄道，“这世上通往仙门的方法无数，有人修道、有人修佛，还有人修鬼道，这陆香尘修的是花道。有传言，他本来只是普通的种花人，种花的时候突然领悟了一种奇特道法。他创立了无极阁，得力的手下，都以花为代号。比如……这回来的这个海棠。只不知，他为何也会来洞庭……”

　　杨意听到这里，道：“孟梁设这个局，别人不知道内情，你们几个知道的。你、林叶舟、加一个斩龙门的白敬山，都是他想杀的人。所以，不是你的话，无非是另外两人中的一个雇了海棠，反过来对付孟梁。白敬山至今未出现，看林叶舟对海棠的反应，他的可能性大一点。”

　　说到这里，杨意望了一眼窗外，他的瞳色因为日光的照射变得很浅很淡。

　　李玄见状，皱了皱眉，总觉得经历昨晚一事，向来淡漠从容的杨意，眼里多了点类似于牵挂的东西。可是他似乎太过隐忍，丝毫不打算让别人看出来。

　　轻咳了一声，李玄瞥到杨意脸上有好几处发红的地方。
　　他的皮肤似乎过于敏感，贴了假伤疤、以及面具周围触碰到皮肤的位置，都有显而易见的红色。

　　李玄不由道：“我们虚空教有一种灵术，可以改变容颜。为何不让我帮你？”

　　杨意收回视线，看向李玄，只道：“那样的术法我也会。但是，那需要一直动用灵力。顶尖高手能察觉到任何灵力的痕迹，万一有高人在场，我反而容易被发现。所以，与其用灵力易容，不如这般原始方法来得好。我无事，我会上药的。”

　　“嗯……这一回也是麻烦你了。”李玄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杨意摆摆头。“无妨。你与林叶舟对招时受了些伤，休息一个时辰，我们出发。”

　　-

　　另一边。往洞庭派方向三十里外。
　　一棵大树旁，易旬靠着树闭目养神，曾柔躲在一旁，双腿发软，偶尔还干呕一下。
　　很明显，易旬那极不怜香惜玉地带人飞的方式，让没多少修为的曾柔受不住了。

　　良久，易旬打了个呵欠，起身牵起一匹马，再看向曾柔，发现她竟然拿着个镜子在梳妆打扮。

　　女孩儿都这么爱美么？
　　易旬乐了。“我以为你很不舒服。如今看来，没事了？”

　　曾柔给自己上了些胭脂，脸没那么白了，但眼睛通红，害怕的情绪显然还没有消散。她颇为嗔怨地看他一眼，是真的觉得很委屈。“刚路上那样……你一点都不肯碰我，拉个手都不肯，难道你也嫌我脏么？”

　　易旬轻咳一声，终道：“不是。只是男女有别。我那不是嫌弃你，是尊重你啊。”

　　曾柔垂眸。“那也不至于……你明明说起话来也挺……挺放浪的，怎么……怎么行为举止这么讲究……”

　　那一晚，曾柔脱了衣服去找易旬，易旬帮她穿衣服的时候，一点没碰到她。那个时候，曾柔的确感到被尊重了。但刚才一路上，她好几次差点从半空中掉到地上，吓得魂飞魄散，但易旬仍不肯碰她，这会儿，她自然觉得易旬是不是太刻意避开与自己的任何肢体接触了。

　　易旬大概也觉得自己的作为挺逗的，不由笑了，无意道：“你也别怪我。我以前师兄教导有方，管得严。对待姑娘，就应该端方有度，不能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师兄？”曾柔想了想，“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么？”

　　“嗯。”易旬点点头，脸上的笑意逐渐退去。

　　现在曾柔觉得自己算是明白了。易旬不是性格善变，他身上有杀手特有的戾气，嘴巴有时候也挺毒的，但其实他脾气不坏，甚至可以说脾气还不错的。但似乎只要一提到他的那个“师兄”，他的情绪立刻就变了。

　　好在易旬及时收拾好情绪，看向曾柔，“洞庭派百里外不能使用飞行术法。何况我现在是通缉犯，御物而飞太过招摇。我只能骑马走小道，一路还要躲追兵。你别跟着我，回去吧。”

　　曾柔大概也知道自己会拖累他，点了点头。“多谢你还帮我准备了马。你……你先去吧。我休息会儿自己走。只是……”
　　曾柔顿了顿，又问：“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传音密令？”

　　传声蝶，是这个世界通用的通信术法，以灵力结成灵蝶，在知道对方传音密令的情况下，无论相隔多远，灵蝶都能飞到那人身边，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带到。

　　曾柔眼里已有明显的眷恋和不舍，易旬看她一眼，终凭空画下一个咒印。“是这个。记住了么？”
　　“嗯。”曾柔一笑，也将自己的密令告诉了易旬。
　　易旬只道：“以后有生意，尽管找我。当然，钱要准备够。我不便宜的。”

　　所以，易旬的意思是，找他只可谈公事，不必谈私情了？
　　曾柔听懂了易旬的意思，微微低了下头，没多说什么。

　　等曾柔休息好，兀自骑马离开，易旬望她一眼，也上马，走小路往洞庭方向疾驰。

　　下过雨，骑马赶路容易留下印记。易旬一路挑着已经有马蹄印的小路走，尽量避开人群。他这般，既要避开大队前往洞庭派的人马，又要躲开在附近巡视的洞庭弟子，是绕了远路的。

　　但其实他也没有太过担心。
　　易旬心里有数，虽然孟梁让自己当了替罪羊，但此举无非顺水推舟，他本身尚有大事谋划，怕是没什么闲心专门派一队洞庭弟子来抓自己的。

　　所以，当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的时候，发现居然有人跟上了自己，易旬也是有些疑惑的。
　　他的手暗暗凝成一个法决，勒住马缰，一回首，就看到了纵马而来的李玄和杨意。

　　杨意已重新贴上伤疤、戴上面具，还改了眼睛的形状，此刻他勒住马缰，让马停了下来，静静望着不远处的易旬，朝他点了点头。

　　易旬看见杨意倒是没什么，但明显对李玄没什么好感，没什么好脸地看他一眼，就转过了身，兀自驾马而去。
　　杨意眯起眼睛，拍了拍马身，追上了易旬，与他并骑而行。

　　杨意侧眸看一眼易旬，道：“昨日我非有意探听，只是用传送术探查之时，无意听到了你和林夫人的话。据我了解，李玄教主恪守君子之道，不像是会对林夫人……这其中，怕是有所误会。你可暂不必对他有芥蒂。”

　　易旬听罢，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李玄，再看向杨意。“你们怎么会走这条路？”

　　“一来，难得来一趟，欣赏下洞庭风光。”杨意道，“二来，发生了昨日的事，李教主不便与林庄主一路，我便随他择小路走。”

　　“是么？可是有那么多可以欣赏风光的小路，你为何偏偏走这条？”
　　易旬挑眉，看向杨意的眼里有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我怎么觉得，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呢？”

　　因为面具的关系，易旬看不见杨意的表情，但觉得他的眼底似乎是有着笑意的。

　　静默片刻，杨意只问：“我找你做什么呢？”
　　杨意的语气莫名听上去有些温柔，易旬似乎听着很受用，不由笑了。笑过，易旬看向他，挑眉回了句：“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