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索普庄园》断想

63、缉凶破案之完结篇

　　接近傍晚时分，伊登从二楼的窗户往外看，看见有几辆马车正轱辘轱辘地沿着小路驶来。他提起裙子走下楼去，在大门口，霍华德郡守也正站在那里。而从马车上下来了许多人物——只见有妇人乔安以及她的姐妹们；有本来关在监牢里的那三名嫌疑犯；有克雷尔和格雷塞；以及诸多乡绅和记者们。
　　伊登心想，这定是来找郡守将案件分说明白的吧？
　　事情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只见理发匠汤姆等人从马车上又抬下一人来，正是那已死的巴朗！
　　这时一名乡绅推了格雷塞一把，格雷塞到了死人的面前，他像中了风一样，茫然四顾，突然哭起来。他道：“这不是我干的，乡亲们。”他抽噎着说，“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呢？我敢赌咒发誓！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这时便有人说：“既不是狱卒，又不是正待在监牢里汤姆三人，那么除了你，还能有谁？”
　　“啊！是啊！谁能想到啊！我们本来都愿意相信你的清白的，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了！”
　　“只有你另外还有一把钥匙，能够打开那扇牢门！”
　　杜兰夫人被一名女仆搀扶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这其中肯定是凶手使了什么诡计呀！”看得出来她已哭了许久。
　　“可是那条红绳也确实是你亲手为他系上去的。”这时克雷尔说，他微笑着，“你也曾在他的衣兜里发现过钓绳，不是吗？是你同我夫人的那番对话，这才使我联想到一切，”他说到此处表情十分凝重了，他继而看向四周，道：“乔安，以及艾文和威尔当初所听见的声音，那所谓的顺着风吹过来的哭声，以及猫叫似的尖细的声音，正是因钓绳勒住了受害人的脖子才发出的声音！”
　　“我们以为凶手是用一把长刀杀人，实际上他却是用一根钓绳杀人！”
　　格雷塞听了此话感到荒唐无稽，他抵住一根柱子，道：“我不曾用钓绳杀过人，哪怕那根钓绳再细呢？又怎么可能用来杀人啊！”他的眼里闪着既惊疑又恼怒的光芒。
　　克雷尔便道：“再不可能的事，也确确实实是发生了，你或许就是把钓绳的两端绑在木棍上，然后再套进别人的头，这样从后面拉住木棍，才好使钓绳能够轻松顺利地割断受害人的脖子。”这一推断是克雷尔早已想到的，因而他在之前才会怀疑那全身毫无血迹的理发匠也有作案的可能。
　　几名乡绅立刻前去查看插进巴朗身体里的那根木棍的前端，果然发现了几条清晰的痕迹。格雷塞·杜兰恨恨地看着那几人，他的眼神仍然是如此的清澈并且无辜，他正直的气势丝毫也不曾减弱，他听见克雷尔说话时便好像在听一个笑话。
　　克雷尔接着道：“上个星期四的晚上，你偷偷用钥匙打开了牢门，并且杀死了巴朗，同时也带走了凶器。”
　　格雷塞道：“我没有。”
　　“那么你上个星期四的晚上在哪里？”
　　杜兰夫人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她记得当时格雷塞并不在家。格雷塞也沉默了，他努力回忆着自己上个星期四的晚上究竟在哪里？却发现他似乎缺失了这一晚的记忆。
　　“先生们，”这时克雷尔转过身来，对大家道，“现在让我来介绍格雷塞·杜兰先生，杀死巴朗·潘里格尼先生，以及其余数十名无辜可怜人的真凶。”
　　这一刻的情景，克雷尔信誓旦旦的表情，以及他朗朗的声音，还有那诸多乡绅们无比严厉的目光，全都印在格雷塞的脑海里，就好像是一把锥子刻印在软木塞上一样，留下了无比深刻且清晰的印记。
　　紧接着克雷尔道：“我说这话并非是毫无根据的，现在你可以翻出你的衣兜，让我们来看看那根钓线吧！就是那根你用来杀人的钓线！我相信你贴身带着它！”
　　然而格雷塞不相信自己的衣兜里会有什么所谓的钓线，他把手四处一摸，摸进衣兜里，却没想到他当真摸出来了一圈被捆扎地十分牢实的钓线！
　　“啊！污蔑！污蔑！这东西如何会在我的口袋里！！”他当即大惊失色地叫道。
　　克雷尔从自己的口袋里也拿出了一圈相同的钓线来，他道：“这是我在凶案现场捡到的，大家看吧，我本不知道格雷塞先生是否也有着一样的钓线，但是现在看来，事情确实就如我所想的那样……”
　　格雷塞依靠住一根柱子，他受不住这样的污蔑了，此时的他面如土色，他道：“上帝可以明证，我不曾做过这样残忍的事情，如你所说的更是荒诞无稽，我追查凶手耗尽心力，常常废寝忘食！难道您的意思是，我一边极力追查着凶手，一边却又自己犯下这惨无人道的罪行吗？！难道我是个没有理智的疯子吗？！”
　　“格雷塞先生，您小时候是否住在画家的隔壁？”
　　格雷塞愣了，他道：“我一直同我姨母比邻而居。”
　　“前天，您却告诉我夫人，说您从小住在一个画家的隔壁。”
　　“这不可能……我前天并没有见到夫人……”
　　此时杜兰夫人突然大哭了起来，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道：“格雷塞！你的姨母早就去世了呀！！”
　　大家都纷纷议论起来，格雷塞惊疑不定地望着他的妻子，他怀疑安娜同侯爵合起伙来哄骗他，他道：“就在今早，我姨母还同我打过招呼哩！大家前去一看便知。”
　　安娜越发伤心地哭泣起来，这时格雷塞的眼里露出了狠厉的目光，他反常地突然走到安娜的面前，并且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他道：“你这淫/妇，你收了谁的贿赂？竟叫你说出这种话来哄骗大家？你想让人以为我是发了什么可怕的癔症吗？”
　　他以为他的头上长出了鹿角，安娜定是同斯宾塞侯爵私通了。
　　安娜受了这一个耳光，眼睛也通红了，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内心感到十分恐惧，她悉知往日的格雷塞绝不是此时这个模样。
　　这时霍华德郡也道：“格雷塞，我亲爱的朋友，我曾经是那样相信你……”他看起来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当中缓过神来，他伤心极了。
　　傍晚金色的余晖从窗户透进这一间窒闷的客厅里，格雷塞感到自己的神经在隐隐作痛着，他绝不相信自己就是那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他拧住自己的手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抬头望向周遭的人，目光充满了仇视。
　　此时有人说：“或许我们应该送他到医院里去。”
　　“不！应该杀死他！”
　　“送他到断头台上去。”
　　“他明显精神不太正常。”大家都看出来了，并且确信了。
　　“他需要为他所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这时克雷尔道：“格雷塞先生，您的姨妈当真还活着吗？”
　　格雷塞好像呼吸困难了一样，他深吸了两口气，捂住自己的胸口，片刻后他发出了古怪的笑声，道：“我的姨妈早就死了，我从小住在一位画家的隔壁。”
　　克雷尔接着道：“那么是您杀死了巴朗·潘里格尼先生，以及其他十三名流浪汉，四名富商，一名铁匠，一名琴行老板，还有三位穷苦的农夫？”
　　“怎么可能？”
　　“您刚刚亲口承认了，是您杀死了他们。”
　　格雷塞十分惊异地望着众人，他道：“是我刚刚亲口承认的？”
　　克雷尔点点头，众人也都沉默地看着他。
　　“那一定是我发了疯，我最近太累了，我时常感到头疼，眼前还会出现幻觉。但我是不可能犯罪的。”
　　克雷尔让男仆把一圈钓线递到格雷塞的面前，“您说您就是用这个东西杀死他们的。”
　　格雷塞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他一言不发。随即两眼闪露出凶光，他危险地盯着克雷尔，他道：“我让他们遭受跟耶稣相同的苦难，他们应当引以为荣，心怀感激。”
　　杜兰夫人听见此话大叫一声，伤心到昏厥过去了，这事实让人难以承受。女仆在她脸上洒些冰凉的冷水，才使她又清醒过来。
　　“您的手段之狡诈真是不亚于魔鬼呀，您一边追查真凶，一边又自己犯下残忍的杀人案，您的正直的作风真是把所有人都欺骗了。”
　　格雷塞冷笑一声，道：“怪只怪我那同胞兄弟太愚蠢了。”他任由几个兵把他的双手铐起来。
　　“可是您的同胞兄弟早在二十年前就夭折了。”
　　“不，他一直活着。”格雷塞那曾经正直而清澈的目光变得阴沉了，使人背后发凉。
　　空气中有着浓重的悲伤，他似乎还有许多话没有讲明，但他根本无意述说。
　　杜兰夫人那一张毫无生气的脸上，褪去了血色，她怔怔地抬起手来，仿佛要抓住格雷塞，但眼里还含着对他的惧怕和恐慌。她的嘴唇发抖，泪往上涌，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天崩地陷了。当然这是极个别的案例，这一案例经报纸报导出来，立刻掀起了一场舆论的风波，许多疑惧已经多日萦绕在人们的心头，至此以这样的悲惨局面告终。

　　次日一大早克雷尔和伊登离开了肯特郡，一路向北安普顿郡而去。
　　伊登想起那封信来，正是那封贝芙丽寄给克雷尔的信，上面写到“阁楼上的秘密”。

---

作者有话要说：　　长出鹿角=被戴绿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