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我的初恋》霞石

4、无关容颜的改变

　　“这几天天天都和我聊天，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他问我。
　　“会。”
　　我有一种感觉。一天聊完之后，又会有第二天，期待着，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结束。并不是我希望结束，而是中间等待、思念的过程太过煎熬，背叛的重负太过折磨。
　　我继续打出一行字：“我觉得很内疚。”
　　“为什么内疚呢？”
　　“很多方面。”
　　“详细说明！”
　　“不想说！我在想，如果我们想要在一起，为什么不是几年前，而是现在。或许我们从来都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遇见彼此。虽然我们曾经遇见过，但或许是因为世界太华丽，让我们曾经在很多时候忘记了彼此。”
　　“几年前你还没有结婚，对不对？”他说。
　　“如果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我答。
　　“那为什么当时不联系我！”
　　“我不知道是谁不联系谁。就当我从来不认识你好了！以后也不联系最好！我联系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联系你的时候你对我是陌生的，对我是不在乎的，也没有想和我在一起的欲望。”被他那么一问，我有些恼了。
　　“是我错了，怪我没有抓住机会。你所说的联系我的时候是指我刚结婚的时候吧。我真的记不清了。那时候我究竟在干嘛！我很后悔。”
　　“你去忙吧，有空的时候再聊。”我停顿后继续：“其实再聊也没有什么意义。空欢喜。空幻想。空回忆。空等待。”
　　“你可以写封信给我吗？”他突然冒出一句让我很诧异的话。
　　“为什么要写信给你呢。写什么？等你遇见你更加喜欢的人的时候，你就会把我忘记。或许明天。”
　　“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YOU ARE THE GIRL IN THE WORLD.”
　　“可是你会把我忘记，虽然也会把我记起。你把我忘记的时候我在等你的消息。可是你把我记起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是我。”我无法去相信这个华丽的世界。
　　“这么伤感，我不想听！”他说。
　　“可事实就是这样。”
　　我似乎可以听见他的悲伤，不知道此时的我为什么如此绝情。或许是因为害怕所以绝情。我已经三十。我如此消极，消极到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永远。就像已经看透了一切似的。看透了爱情，看透了生活，看透了男人，看透了一切！
　　“你听我的。见面。”
　　“见面又怎样！我不想约定。为什么要见面？‘相见不如怀念。’《山楂树之恋》，号称史上最干净的爱情故事。但是我觉得我们的初恋比他们的还干净。如果我们见面了，或许就不干净了。‘山楂树之恋’为什么干净？因为他们没有在一起。因为他们没有发生性爱。”我还是一贯的态度。为什么我就这么执拗呢！执拗得把一切不好的结果都摆着面前，否定一切。
　　“如果有机会，你可以看看电影《曾经》（《Once》）。我总有这种感觉，没有结果的爱才美。有结果后就会平淡，甚至厌倦，最终失去。”我继续表态。
　　在看过《Once》后，我曾经写道：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曾经，有那么一场相遇；曾经，有那么一个故事；曾经，有那么一种感觉……但是只是“曾经”，没有结局，余下的是思念。如果他们有结局，这场相遇，这个故事，这种感觉，乃至这个人，都会因此而变味，变得像所有男女主人公的故事一样，平淡，乏味，俗套。
　　没有结局的故事才是最美的故事，即使它不一定完美。即使他们没有结局，也并不让人觉得遗憾。因为这个人、这场相遇、这场故事、这种感觉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弥显珍贵，即使在某个时间你会忘却，但总有时候会触动你的心弦。它们将因为没有结局而更让你感动，更为刻骨。
　　我把这段话发给了他。
　　“现在看来，为什么这段话这么像我和你的故事。而我的爱情观在那里也写得清清楚楚。”我继续写道。
　　“我现在不懂你。读不懂你。”
　　他说我说的都是“爱情谬论”。
　　“你知道吗，读大学的时候，有时我也很想你。我记得有一次，有一个男生向我表白，问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当时我就很想知道你的消息、你的态度，所以给你打了电话，但是你却让我很失望。我满怀憧憬地给你打电话，可是电话那边的你却那么陌生。那时我觉得我的电话去得太不是时候了。每次我和你联系而觉得你很冷的时候，我就在想，或许你正在和别人热恋吧。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以为你有了你的生活，已经把我忘记，而我给你的联系是多余的。”
　　“那一年我是有原因的。”他突然说。
　　“什么原因？”
　　“不说，一年之后告诉你。我发誓，我是有很大的苦衷。”
　　我想象不出他能有什么苦衷。在我看来，一个人如果要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拦的，除了死亡。
　　“难道你是被逼婚的？有签合约的那种婚姻？就算是。那后来呢？后来我毕业那一年，我们也有联系。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你要见我！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如果回到过去，或许不是现在这样的结局’！为什么你现在才问我，‘你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那些年你哪去了！痛苦的是我，你知道吗。如果我一直都这样满怀激情地等待着你的出现，等待着和你聊天，我会有多痛苦！但愿我的这种激情早日消退。”我伤心地敲着冷冷的键盘，每敲一下，心就痛一下。
　　“对不起，我很内疚，因为之前没能给你幸福，现在又去打扰你，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原谅我，好吗。”
　　“你知道吗，或许现在才是我们最好的归宿。我不想做你的红玫瑰，因为她最后只会是‘墙上的一抹蚊子血’。我也不想做你的白玫瑰，因为她最终也会变成‘衣服上粘的一粒饭黏子’。所以我们应该觉得，现在才是最完美的状态。虽然也有遗憾。”
　　“我想应该是我影响你了，假如我不去打扰你，你现在应该很幸福，我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他说。
　　“说起来应该是我打扰你了吧。是我先发短信给你的。”
　　“如果你不联系我，我也会想办法联系到你，因为我真的很想念你了。我现在脑子里每天想的都是你。”
　　我又何尝不是。然后痛苦的是，我的心里又充满了负罪感。我有老公，但脑子里每天想着的却是别人。
　　“我始终觉得想你以及想和你见面是对他的一种背叛。其实如果我们摆正心态，知足而乐，见面又何妨呢。可能正是因为我们太贪心，想要的太多，所以把见面看得太重。其实，如果我们只是见见面，像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一样，又于情于理哪里不对呢。”我继续写道：“我在想，如果等我们都老了再见面会怎样？可能没有什么感觉了，会吗？会不会那时根本没有激情想见面？”
　　“可能会。说实话，我曾经后悔过。当时如果我稍加努力，稍加抓紧，也许我们会走在一起，甚至是这些年，我也幻想过我们在一起会怎样。看到你昨天说‘只是我知道你很辛苦，你签名上写的都是身心俱疲。可是我却无能为力’时，我突然感觉到撕心的痛，一则是由衷的感动，再则是我却同样无能为力。”
　　“可是你也没有见过我现在时候的样子，也许见了，和你记忆中想象中的我相差很远。那时你就会很失望，更别谈走在一起。”
　　“你知道吗，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无关容颜的改变，只因有一种美好的感觉。在别人面前，包括我的那位面前，我都掩藏得很深，但在你面前，我的所有包括情感都没办法掩饰。在你面前我觉得我就好像一个孩子，很幼稚很肤浅。”
　　“我是很善良的人。善良得不想伤害别人。”
　　“你不会伤害别人，可是伤害我就没关系吗！”他回复。
　　“你知道吗，即使我们走到一起，将来也有可能会分开。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永远不要在一起。有开始就可能有结束。”
　　“女人的思想永远都比男人活跃，男人相对要传统得多。”
　　“谁都想开始。我不想开始是因为我害怕结束。因为很多东西都是拿来回忆的。”
　　“所以，人们都说，跟你结婚的往往都不是你最爱的。或许真是这样吧。”
　　“不是这样的。”我马上否定。
　　在我看来，无论婚姻，还是什么，都可归结由张爱玲的红白玫瑰之说来解释。娶了红玫瑰，红玫瑰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娶了白玫瑰，白玫瑰就变成了衣服上粘的一粒饭黏子。
　　“我打电话给你，好吗？”他突然告诉我。
　　上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还是毕业来深圳那一年。那一年，他已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