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布鲁斯烦

3、天璇第三

　　天会十二年冬。
　　夜凉如水，来自山巅的清风徐徐拂过峥嵘岁月里每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人的脸庞。
　　山月耀耀，垂目遥望着世间纷乱。

　　路过前庭时，我看到他的屋子还点着光。凤灯明灭，人影绰绰，卷曲的长发被束在脑后，骨骼分明的手握着笔低头书写着什么。

　　“都尉，”正出神时，我听到身后有人唤我，“禀告都尉，‘朱雀’已经召集完毕，全军将随时待命。”
　　我应声点点头。
　　人人皆知，现今圣上为自己居住的主殿取名为“阕”，而“朱雀”实则取音“诛阕”，暗含叛乱之意。
　　现如今“朱雀”整装待发，只待一声令下，我们便可血染皇城。

　　——我们是一群伺机而动的篡权者。

　　坐拥万里河山，永享无边孤独。
　　那时的我们视其为可以追随一生的荣光，那时的我们不懂爱、不知恨，为了征服天下而不知疲倦的磨砺着年轻的心机。
　　当贪婪成为一种不治之症，当遥远病灶被一挖再挖，我们却觉不出疼痛，只觉得称帝后一切代价都那么值得。

　　只是察觉到彼时的轻狂代价那般巨大时，才知觉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我又一次看向那摇曳烛光下的身影——居住于“天璇”府邸的王侯，策桓。
　　我一直扮演着吉尔伽美什的左膀右臂，我受命担任“朱雀”的都尉，我叫秋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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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一提的是，策桓在朝中同时扮演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名曰“雀翎”。
　　他用这个身份召集所有反对篡权的大臣，充当着“朱雀”对立的角色，吸引并聚拢了无数对“朱雀”不利的力量，“雀翎”的存在让反叛的种子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成为一个个一箭便可解决的目标。

　　我们操纵了你们的眼睛，让你们看不见光和真相。你苟活于我们的阴谋下，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你是普通人，你是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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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变故来得却异常突然。

　　我至今记得事发前的一晚，星光铺满院落，眼前的人身着青衫，光芒万丈，夜幕不暗。
　　我看见西鸣背对着我，熟悉的声线沿着风的方向，却带来陌生的言语，在我的耳旁轰然炸裂。
　　他说秋辰，跟我走吧，我们逃跑，我们不与策桓争夺天下，我只要你就好。
　　我愣住，他兀自说着，“在这里你终归是棋子一颗，你的才能被利用却从未察觉，醒醒吧秋辰，离开他吧。”

　　说着他伸出两臂来拥我，温暖到发烫的体温愈来愈近，我却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心寒。
　　我推开了他，推开了我的至爱，推开了于他全部的私欲。
　　我是“朱雀”的都尉，我是策桓的心腹，是他粉碎皇权路上必不可少的一步力量。
　　我怎么能够背叛？

　　我无法克制的开始怒斥，我斥责他的疑心，我斥他的不忠心，我斥我看错了人……
　　有液体从脸上滑落，然后落入了茫茫黑夜再也捉不到痕迹。
　　这时他却靠近了我，他的唇贴着我的耳，他呢喃着，语气似是懊悔。
　　他说我知道了，说我留下来陪你，陪你度过所有劫难。
　　他说秋辰，谁让我爱你。

　　我怔忡的回抱了他，闭上眼，鼻翼里充满熟悉的味道。
　　以为一切就这样过去。

　　但是谁也预料不到，我推开他和他拥抱我的动作，他说的气话和情话，都在不知不觉中让命运齿轮悄悄错了位，一切就真的这样，一语成谶。
　　命盘早就乱作一团，所以我们在彼此生命里写下的痕迹究竟是爱还是劫难，我到底已经看不清楚。

　　就像我曾那么天真的以为，纵使前路荒蛮福祸旦夕，只要你我携手共行就不会有无法度过的难关。
　　现在想来，那一句句余温尚存的我爱你，真是滴着血的讽刺。

　　那夜过后没有过多久，策桓意图篡权夺位的消息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而“雀翎”即为策桓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所有原先宣称要灭除反贼，维护王室的朝中大臣在一夜之间作鸟兽散。

　　这泄露机密的人，正是西鸣。
　　而他也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万里江山，再也寻不到他青色长衫的身影。
　　西鸣背叛了“朱雀”，背叛了策桓，背叛了我。

　　策桓突然发难，率兵连夜杀光了“雀翎”名单里的人和曾对“朱雀”不利的大臣。
　　我看到他染了血光的衣衫一时间失了神。
　　他笑着告诉我，无非是提前做了该做的事。
　　他说，秋辰你看，他们那么怕我。

　　我知道天璇宫内从此再没有刀枪来刺穿我的心脏，再没有野火来屠烧我的身躯，没有刀劈火燎也没有碎骨焚身——但为何我会如此绝望？
　　就如同被屠杀于无形，痛得撕心裂肺，却找不到伤口的方向。
　　大概是因为你。

　　我听到我心碎的声音，我知道那是真相击碎了我对你日夜沉淀的深情，我知道或许这一生我都无法再原谅你。
　　——你说你爱我，你却负了我。

　　那以后我便知道，这些在我个人看来无所担忧的路途和伴侣，偏偏败在了一词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原来爱人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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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