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祝东风》染绛

1、料峭

　　雍和十一年，尚在元日节令，犹有料峭春寒。

　　通往长安的官道上，一辆精致考究的马车稳稳行着。驾车的是一年轻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一身玄衣，男子微低着头，叫人瞧不清他的长相，只觉通身的冷意逼人。

　　许是新春佳节过分热闹喜庆，连这芳草萋萋的官道都显得比平日多了几分人气儿。

　　马车中隐隐有女子的交谈声，也总是一个在那喋喋不休，另一个偶尔接上几句。玄衣男子靠在车门上，静静地听着，偶尔或笑或摇头。

　　“主人，这才刚过除夕呢，怎么这么急着回京啊，待在易水谷多好……”

　　“主人，你瞧瞧这多冷啊，还是待在易水谷好……”

　　“主人，这——”

　　“得，我的小祖宗，您就消停会儿吧。您这一路可不知是说了几遍‘待在易水谷多好’，要不我再给您续续茶,您再继续？”女子声线略低，却也温润如玉。

　　“主人，阿染只是觉得你这般急着回京，是太想挣钱了。这般心急总是不好……”

　　“是，你主人我老早掉钱眼儿里去了。不过，阿染啊，得亏不靠你给我挣钱，不然你这总和孔方兄过不去，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准要挡我财路。”被唤作“主人”的年轻姑娘，话锋一转，向车外的男子说道,“花翊，你去瞧瞧这附近可有什么村镇客栈没有，找间客栈，今晚且先住下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言罢，一个飞身便消失无踪。

　　聚福客栈

　　“你们说的这都不算奇事儿，前些日子我在邻县可算是撞见一事，是真少见呐。”

　　“啧，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给大伙说说！”

　　“就是，说说……”

　　“前些日子，闲来无事我去了赌场，你们猜怎么着?我见着个谪仙般的白衣剑客在赌，骰子、樗蒲、牌九、麻将，他都来，还回回都赢。”

　　“这么厉害，是个老赌徒不是？”

　　“这就是奇的地方呢，我听人说呐，这白衣剑客是个新手，从江南到长安，一路的赌场他都逛遍了。起先是在一旁看人赌，也不下注，后来渐渐也压几把，可别说，他压的人都会赢，说是最近开始自己开赌了呢。”

　　“我看那剑客，不像个常年走江湖的人，在赌场也只是赌，别的什么乐子也不寻。”

　　“听说有庄家开了高价，想把他留在自己场子里，都被他给回绝了。赢来的钱他也不多拿，多是打发给叫花子穷孩子。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邻桌坐了一男两女。男子一身玄衣，腰长剑，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线条刚而不硬，通身的冷意让人不敢接近。年纪轻些的姑娘藕色衣裳，丫鬟打扮，倒也是个俏佳人，嘴上不停叨叨。许是只她一人不知，另两人压根不在听她说话，而是听着领桌那群汉子们漫天坎山。

　　一旁女子十七上下，已是艳绝美人模样，着一袭红衣委地，裙裾是烫金滚边，那女子面带轻纱，也可见眉如远山，肌如白雪，腰如束素，自是颜色天成，七分冷二分邪一分艳，周身的气派便把这红衣金边压得妖而不媚艳而不俗，妥当万分。

　　红衣女子抬手叫了第三壶酒，店小二忙来端上，“客官请慢用。”

　　那女子巧笑倩兮，叫住了店小二，“小哥儿，此地往长安去还要多久？”

　　“回客官，咱们这安远县地处长安城外郊以东，往长安去，马车尚需一日。”

　　“若是步行呢？”女子轻笑，带些许玩味。

　　“这可说不准了，总是要多费些时日的。”

　　“行，你去吧。”红衣女子略低头，似在思索些什么。

　　“欸，有事儿您吩咐。”言罢，就忙别的去了。

　　“轻功，上乘。”一直没开口的玄衣男子低声说道，也没抬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喔，得你一句夸赞，也不知是福是祸。”女子垂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什么轻功，不是在说这家的烧鹅不错嘛，怎么又跑题了。”那小丫鬟还满嘴都是这家的烧鹅，那村的烤鸭，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是，按我说这客栈是不错，就是这店名得改改，别‘聚福’了，还是‘聚财客栈’好。"红衣女子一本正经。

　　“噗——”小丫头一口鹅肉呛了出来。连那木头似的玄衣男子都扯了下嘴。

　　“诶，别呀，这都是我花钱买的，怎么好浪费了，罪过罪过。”女子做捂心状，蹙眉。

　　安平县

　　入夜，忽有信鸽停在客栈的窗棂。很快，便被人抱进房去。

　　展信，竟是一幅长安全城地图，图上细细标明了，全长安游赏玩乐之地，及各处的特色招牌，个人评价，信息详实，内容周全。

　　“修修吾儿，有兴致往长安，就好好游玩一番。此乃我与你母亲多年云游心得，你参考参考。别舍不得花钱。最好是这趟下山拐个媳妇来……”

　　云修看完信，将信放蜡烛上烧了。长袍一挥，灭了烛火。

　　和衣躺下，云修回想起半月来的经历。

　　他极少下山，此番下山是为了武林十年一次的九重清谈会。这清谈会按惯例得是各大家族门派的大当家出席，喝喝茶，谈谈江湖上所谓的大事要事、所谓的恩怨纠葛、所谓的八卦野史、所谓的和平蓝图，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照样各过各的。

　　本来是不干云修的事，可偏偏云墟山的家主云一卓是个老不着调儿的，几年前拉着爱妻裴清薏云游四海去了。这家主一走了之，清谈会的帖子也还是送上了云墟山，这便得云修去赴这清谈会。而清谈会设在长安，云修自然得去长安，如今倒是被这云老顽童说的好像是去游山玩水一般。

　　不过自家老爹果然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云修这趟下山，不单是为了清谈会。半月来，他逛遍了各大赌场，从旁观别人赌，到买定离手，到如今自己上了赌桌，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见个离开很久的故人。想来也自觉可笑，为了见个人竟要如此大费周章。

　　云修不是个爱多想的人，只以为凡事有个念头做去便是，管他上天入地刀山火海。对那人，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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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哇咔咔第一次发文有点小紧张　有什么问题建议都可以说哈
想写一个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故事　但中间牵涉了许多纠葛　
有江湖有夺嫡有权谋　有快意恩仇也有求而不得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