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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文01 ...

  •   第一章命定
      盛夏夜的德诚城外,德诚花开了一路。
      摇摇晃晃的车马在官道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线,昏黄的烛火从灯笼中透出,暖暖的。
      为首的高马上慢悠悠的晃荡着一双白底锦绣鲤鱼鞋。由下而上,先是深兰色绣着云锦的裙襦,浅兰色腰封,再往上就是一双葱白如玉的手。纤细的十指虚虚握着缰绳,半透的指尖在月色下近乎透明。
      “皎皎月,杳杳香。”身后有人感叹,“这德诚花,开的倒真应景,迎了归乡客,送了旅中人……”
      “陈叔这是想念家中幼女了。”马上人略带笑意,多日在外行商,一朝归家,甚是思念。
      萤火虫缓缓从官道两侧的林子间飞过,一熄一明间,荧光点点。
      “看样子今天晚上能够赶到。”轻轻抚摸着座下马儿的鬃毛,临苑昭的心情甚好。在外的日子久了,如今得以归乡,闻着空气中淡淡的味道,倒也显得格外亲切。
      “大小姐也有近半年没回家了,再过几日便是灯节,回家的时间正好!”紧跟在一旁的管事陈叔也甚是高兴,摇晃的灯笼将光打在他脸上,照映出一张高兴的脸。
      “这次回家,我倒是得在家中闲上几月,之后就先不出商了。”耳畔传来交互响应的蛙鸣,临苑昭的语气中带了丝丝可惜,想起那作书人笔下九月的丰都,火红的枫叶,传言中美不胜收的风景,光是想想便已然神往。
      “嗒嗒”的马蹄声轻重有序,官道上一路畅通。
      大晚上的德诚城门,是开着的。
      “爹——”
      早有等候在一旁的小孩,看见队伍中的家人后兴冲冲上来招呼着,更有迫不及待的小孩儿,直接扑入父亲的怀中,以拥抱传达亲人间久久未见的思念。
      “还是德诚的夜,最是让我舒坦。”深深地吸一口德诚大地的气息,余光一撇旁的迎接人,临苑昭转身看向身后的车队,高声喊道:“今儿个时候还早,大家先去府上领了工钱,再各自回家吃顿好的!”顿时,二百余人的队伍,浩浩汤汤,自西城门而入,向着临府前行。
      久未归家,家门还是那个样子。
      进门院子里的那棵德诚树早已趁着夏季的风伸展了枝桠,有风拂过,带着点点碎小花瓣,打着旋儿落在发顶,落在肩头。
      沐浴更衣后的长发沾了些湿气披散在肩头,临苑昭跟在侍女身后循着长廊向东苑走去。
      刚欲推门,便开了。
      “小姐,夫人在院里。”开门的是夫人的主事丫鬟,环烟。
      “娘急匆匆叫我回来,你可知是为何?”走在环烟身后,临苑昭问。
      虽照常理,每逢夏末家中都会因为自己的生日而大办,但此次离夏末还有两月之余,娘这番急急忙忙将自己从远乡召回,实属蹊跷。
      “小姐见了夫人便知道。”环烟也不明说,有些东西注定了不是她能说出口的,便是屈了屈膝,引灯示意前往。
      “也罢。”见此,临苑昭也不再问。只是心中的疑惑又多了几分。
      院中人身披天青月白翠鸟罩衫,斜斜倚坐在一口成色上好的白玉缸前,缸底有一尾雪白的锦鲤。无需珠玉,自成风景。
      “娘,我回来了。”脚步加快了几分,在其侧坐下,“昭儿许久未见娘,娘还是那么好看。”
      “怎的在外那么久,回来还是这般轻浮。”抬手轻敲苑昭额头,临母凤眸带笑,“快坐好,娘有话要讲。”
      “娘你说。”在外做惯了主子做派的苑昭到了临母面前照样乖得跟个垂髫孩童一般,临苑昭坐直了身子,心下却思索着——答案怕是要揭晓了。
      “一月前,临家的二十一位祖宗牌位倒了。” 白玉缸中的锦鲤忽的动了下尾巴,平静的水面泛起了波澜。
      临苑昭心头一颤,“那天书石——”
      “石上现字,凤凰在叫你,凤凰有难。”临母先前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握住了临苑昭的手,手心有些发凉。
      缸中的鱼儿甩了尾,碎了映在缸中的月。
      “天书石这些日子一直在发烫,你爹已经去西南天山取凤凰石了。”
      “那——”猜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临苑昭有些不能相信。凤凰石是唯一能救得了凤凰的东西,既然凤凰点名要了苑昭,势必——
      “临家世代天书血脉。”凤眸之中满是愧疚,“娘对不起你。”被凤凰选中的临家后人身上都逃不过天书血脉带来的命运。
      月光一点点渗透树梢的缝隙,将光洒在院子里。应了那句“庭下如积水空明”,却也让那斑驳的枝叶阴影照进了庭院。
      一时间,院子里竟无人声。
      @
      皇都。夜凉如水。
      层层圈圈的宫墙将后宫分割,留下高大的建筑矗立在宫苑间,宫闱间的石柱上点了灯,扑火的蛾子在灯下一扑一扑地煽动翅膀,石柱的灯芯处是蛾子扑火后的残骸。
      云鬟宫前院里跪了一地的下人。所有宫人都额头贴着地、双膝跪在地上,生怕一个抬头就触犯了龙威、招来杀身之祸,就连那些眼中脸上淌满了泪水的宫女,都咬着牙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卧床上用的是上好云锦,床沿挂的是翡翠新纱,床前跪着的……是一地御医。
      “废物。”
      上等的青花瓷杯连带滚烫的茶一起泼到了病榻前的地上,溅起的水珠子烫到了人,那人却不敢吱声,反而抖得愈发厉害了。
      屋子里安静的连龙袍的布料相互摩挲的声音都听得见。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天子一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他们担不起这个罪,更不能保证自己的项上人头。
      纵是太医不说,皇帝也心中有数——芸娘活不了多久了。掌心的温度在渐渐变冷,自己的手在渐渐变烫。
      “陛、陛下……”天子再怎么发怒,最后总得有个人上来圆场、给天子一个能踩着下的台阶。鲁公公能混到天子臣下第一内臣的身份,自是有他的能耐。
      “这芸妃娘娘还……还在,陛下且消了火陪娘娘最后一程,莫要气坏了龙体——”说话间,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伴随着在地上磕得砰砰响的磕头声。
      沈帝在位十三载,六宫独爱芸妃一人。这是纣丰后宫乃至前朝都知晓的事。
      早在沈帝还是太子时便说过芸娘是他最想娶的妃子,数十年过去,这心头之人忽的没了——
      为首的太医用着余光瞟那床前,心下一片凄凉。给芸妃娘娘用的,是自己想出来的方子。芸妃本就天生血凉体弱,加上此次中了这慢性毒药……哪怕是靠着凤凰的心脏做药引子,也不过拖延了一月。那凤凰可是纣丰人心中的皇权象征,自己将主意打到凤凰身上本就罪该万死。眼下凤凰没了,芸妃也保不住……幸得自己上无父母下无子嗣,只可怜了——唉。
      “这云鬟宫里信得过的人,都下去陪她吧。”片刻之后,床上的人闭了眼。皇帝手心感受已经感受不到那人的温度,“活着给芸娘把脉都留不住人,就别去扰了芸娘清净。”
      哪怕到了下面,沈帝也不容许芸娘过得不好。“御膳房主云鬟宫的御厨,也一并送去陪伴芸娘吧。”
      圣旨刚下,院子里憋了许久的哭声终是传了出来。
      芸妃殁世的消息在这一刻被昭告天下。
      十丈一灯,宫道里雕着狮虎绣球的灯柱被挂上了白色布匹,大朵大朵的白花从云鬟宫一路挂到了前朝议政殿。
      自然,也挂到了明琼宫。
      宫门前的灯柱刚有宫女前来挂白花,便被执事的大宫女阻止。位卑的小宫女自是不敢顶撞,屈膝行礼后急匆匆抱着白花跑开。
      明琼宫同云鬟宫,似是后宫之中的两个极端。
      鹅黄色的轻纱外罩配了金色暗纹,一眼看去似有若无;大朵大朵的金莲用金线绣在抹胸上,只稍侧身微动,便是金光流转。上好的藏金云缎挽过了柳贵妃的一双藕臂,拖坠在地上曳曳而动。
      也只有身家雄厚、门望高隆的柳家,养出的女儿能这般明艳,担得住这贵妃之位。
      正殿里铺满了毯子,大红的宫灯里面点着大红的烛,伴舞的乐师坐在角落,做好了随时奏乐的准备。
      “娘娘,”先前遣走下人的大宫女回来了,进门屈了屈膝,“宫里添白布了。”
      “方才你出门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鹅黄色的身影渐渐走近,“看样子,陛下是准备给芸妃办国丧?”不带半分怒意,柳贵妃忽的一笑,“也罢,不同死人计较。”
      “娘娘可是要舞?”到底是跟了柳贵妃多年的心腹,菊盈看着自家主子一身华贵的打扮,“怕是皇上那边——”
      如今芸妃殁了,所有人都在给云鬟宫办百事准备芸妃的后事,主子这会儿在宫里起舞奏乐,若是被其他宫里的人听了去,怕是要落了他人闲话。
      “无妨。”带有淡淡熏香的手搭上菊盈的肩,“本宫今儿个心情好。丽姑,奏乐——”
      清脆透亮的玉笛声协着箜篌与琵琶,云缎与广袖无声滑过空中,将乐声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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