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沈湛风

93、天青色却不是你

　　钟离艮绷着脸忍住没有发作，咬牙切齿道：“依南蒙公主之言，钟离艮还得谢谢你了？！”

　　安拉海别似乎根本没看见钟离艮满身的怒气，又或者即便看见了也根本不当一回事：

　　“正是此意！”

　　钟离艮没想到安拉海别刁蛮骄纵至此，眼看可以在大夏朝扬一扬南楚威风，不料被安拉海别这一使绊子，射落的白鸽便和夏继姿一样是四只。钟离艮满脸的不忿与恼怒，但终究这里是夏朝不是在自己地盘，鼻子里重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南楚与南蒙之间相隔着夏朝大片国土，是以两国根本都不用顾忌对方，不过安拉海别无论怎样也是一个女子，钟离艮心中再是窝火也不便同一个女子在众目睽睽下争执不休。

　　景崇端坐在龙椅上脸色冷峻威严，对着下首的雪淑妃侧目严肃道：“雪淑妃，安拉海别也太过顽劣了些，你这个做姐姐的可是失职？”

　　雪淑妃颔首温顺谦恭道：“请皇上恕罪，臣妾今后定当好好管教妹妹。”

　　雪淑妃心里却没有一丝惶恐，伴君几年皇帝的脸色自然是能读懂一二的，雪淑妃自然是知道皇帝表面训斥实际上却是赞许，在皇帝眼中钟离艮分明就是想要逞威风煞景氏男儿锐气，一国之君自然是不会让其得逞但又不便出手干预，安拉海别歪打正着正是遂了皇帝的意。

　　景崇将目光落在钟离艮身上，笑容温厚而意味深长：“南楚皇子箭术了得在场所有人有目共睹，依朕看来南蒙公主却是过于敏感了一些但也是出于好心，不如这样吧，虽说你与世子都是射落四只白鸽，朕仍然许诺你获胜的权力，说罢，你想要向谁求婚？”

　　钟离艮听了这话黝黑的脸上表情变了几变，心里颇不是滋味，皇帝老儿话说得轻巧好听，可倒像显得他有多狭小下作就想要得个第一似的，并且那句‘你与世子都是射落四只白鸽，朕仍然许诺你获胜的权力，说罢，你想要向谁求婚？’更是让他窝火又难以发作，他钟离艮需要别人施舍一个第一的称号吗？

　　本来他只是想挫一下夏朝皇室的傲气，他想要告诉夏朝他南楚已不是曾经凋零委顿的边境小国，这几年来早已没有按岁纳贡定然是有了十足的筹码不再畏惧你夏朝，这次名为求亲不过借机试探了解下夏朝的究竟罢了，若说求亲对他南楚有用除非将宁远娶回去，其余的女子他钟离艮压根没有放在眼里。

　　比试箭术只不过一场闹剧，见好就收罢了，若是两国交恶也是他所不愿意的，是以钟离艮心里仔细揣摩片刻，恭谨地俯身回禀皇帝道：

　　“臣——钟离艮谢皇上隆恩，方才臣也言明只是切磋一下以期彼此进益，臣能与两位皇子，世子以及沈公子互相增进情意已是莫大荣幸，臣不敢再受皇上隆恩！”

　　景崇佯作遗憾道：“南楚皇子既然心意已决，朕虽是一番好心倒也不能勉强。”

　　景崇看着钟离艮又俯身行了个礼，心里冷哼一声暗道何时南楚边境小国竟然在朕的面前逞威风来了？若不是这些年朕体力不逮岂能放手容你坐大？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么？

　　景崇目光转向一边的夏继姿，脸上甚是慈爱道：

　　“朕身为一国之君就该处事公正，世子成绩与南楚皇子一样，世子是否也要和南楚皇子一样不要朕的封赏呢？”

　　何夕心里一跳，今日处处都是暗流与漩涡，即便她前二十七年没体验过什么叫权力中心的阴险狡诈，可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她向来秉持少说少错的黄金原则可是很显然现在她不可能在皇帝面前保持缄默。

　　心念急转间何夕蓦然感到一道目光朝她望过来，她抬眼一看却是宁远。

　　宁远几次见到夏继姿印象都不是太好，总之与传闻中口碑极佳的世子相去甚远，她也不知道她这个便宜表哥能不能明白自己眼神里的提示，只不过抱着侥幸心理试一试罢了。

　　何夕脑中灵光乍现，蓦然脸上堆起笑容向皇帝俯身道：“回禀皇上，南楚皇子的高风亮节臣不敢自比，皇上隆恩臣自当跪谢！”

　　说罢何夕一撩衣摆径直跪在景崇面前，恭恭敬敬四平八稳地磕了个头，还不及抬起头，便听见景崇哈哈一阵畅快的笑声传来：

　　“你这孩子啊，倒是皮厚！朕听说你这孩子狩猎之余还从猎场带回了花环，是准备给哪家的小姐啊？可否要舅舅为你做主啊？”

　　钟离艮尴尬地立在一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在肤色黝黑不然看起来很是精彩。

　　何夕心里顿时亮堂，不禁对宁远心怀感激，此刻她若是还不明白皇上故意想给南楚难看的话她就是大傻子了。

　　她抬起头来眼神真挚恭顺道：“回禀皇上，秋猎之意旨在感恩上天一年馈赠祈祷来年风调雨顺，而狩猎之物象征着杀伐决断谋略武功，臣今日所猎之物全部献给皇上，而秋猎之后历来是我朝男女互相表达爱慕之意的佳期，皇上今日隆恩成臣之美，臣叩谢皇上！”

　　说罢何夕再次额头触地，景崇此刻心里也是真正欣慰，这孩子是姐姐的孩子啊，他的亲外甥，他看着夏继姿乖巧懂事又如此恭顺谦逊，脑子机灵武功也不弱，好歹今日也算没给他丢脸。
　　景崇没想到竟然真的在这种情形下将夏继姿的婚事提到了台面上来，也罢他只有一个姐姐，他看着夏继姿心里竟然有种喜悦欣慰的激动，他点点头道：

　　“世子平身吧，今日舅舅给你做主，将你的花环送给你的意中人吧！”

　　何夕心里一阵激动，脸上扬着难以压抑的笑，待看到景崇脸上真挚的允肯和鼓励之后，终于奈不住全身热血翻涌提气往祭天台飞掠而去。

　　夏继姿师承梅若鹤老人，一身轻功当世一流，此时全力施展开来衣袂飘飘姿态俊雅飘逸恍若飞鹤，就在四周一片惊叹声中何夕已一手拿着花环飘然落在观礼台边上的一排礼室前。礼室与观礼台齐平，设在距离地面一丈多高的平台上。

　　何夕长身玉立，仰头望着一排白纱轻垂的礼室目光搜索着那一抹天青色，而后蓦然跃起。
　　所有人只看到世子一个飘逸灵巧至极的梯云纵便将花环挂在一间礼室的围栏上。

　　钟离离占用了沈悸安原本这间礼室，而沈悸安搬到她的隔壁，她原本是为了兄长想要制造更多接近了解沈悸安的机会。沈悸安离去之时望着白纱外那串风铃的眼神钟离离自然是没有放过，虽说沈悸安碍于她已经站在案前不便越过她去取那串风铃，但她大约猜到沈悸安多少是有些在乎那个小物的。

　　但她没有想到，那串风铃是沈悸安和世子的信物！

　　钟离离透过白纱看到夏继姿俊美无双的脸上扬起一抹温柔缱绻的笑意双眼灼灼灿若桃花，她看着他飘然迅疾而来，心里叹道原来梯云纵是这样美的轻功身法。

　　钟离离一晃神，隔着那片薄如蝉翼的白纱，便听到夏继姿温柔如水的声音洒落：

　　“悸安。”

　　钟离离心子一跳，那明明是别人的名字，被他在自己面前这么一声轻语低唤竟是那么心旌神荡的动听，她突然就很想和他说上几句话，自己不是沈悸安他会是什么样的语气和声调呢？

　　何夕落回原地，脸上仍是不变的笑意期待着沈悸安撩开白纱和自己对望一眼，她会吗？应该不会吧？悸安脸皮那么薄，若是此刻见到她，她一定满脸绯色娇羞无限吧？

　　何夕一时想起与沈悸安以往的种种，脑中浮现出沈悸安种种娇嗔含羞的动人样子，只觉得心子砰砰直跳身子发烫，等了半晌，终于看见那间挂着风铃的礼室白纱被一只纤细素白的手轻轻撩开，一道声线婉转妩媚道：

　　“世子，这是何意？”

　　何夕身子一震，惊愕地看着那白纱之后现出的一张陌生柔媚的脸，错愕道：

　　“你，你，你不是沈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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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6号出差，提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