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沈湛风

92、骤变乍起

　　狩猎结束的钟声在祭天台一侧想起，悠扬低沉的三声钟声响过，一刻钟之后五队人马陆续回到祭天台，与此同时林中禁军护卫也分别将各队所获猎物陈列在了祭天台上。

　　早有司天监属官按照猎物数量、大小、类别逐一按照秋猎评比规则一一统计，南楚钟离艮一队所猎数量最多但有大多是野雉兔子等小物，相比之下几队成绩相差不大，景昭略微领先，但景沁这一队却是很特别，那只躺在祭天台上如小山一般巨大的野牛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另外三四只也是体型偏大的麋鹿和豺狼。

　　众人心中都在窃窃，看来宁远又一次奇兵制胜而且还胜得漂亮。皇帝抚掌大笑，甚是开怀地一一称赞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宁远和景沁身上，眼神里颇有几分允肯之色道：

　　“沁儿这一队收获喜人啊，朕甚是满意。”

　　景沁躬身道：“谢父皇，儿臣不过是运气好了些罢了，这野牛应是猎场中最大的猎物了，想必谁碰上了也定会擒住的。”

　　景崇点点头赞许之色更甚，景沁年纪虽小但是胆识过人，又难得有温润谦逊之风，让他甚是欣慰。

　　钟离艮向前一步向景崇躬身道：“皇上，久闻大夏皇室虽然子嗣稀薄却都是耀世雄才，二皇子年幼却身手了得，大皇子此番狩猎也成绩卓然，钟离艮仰慕已久，不知能否与二位皇子切磋一二？”

　　景崇顿了一下，继而笑道：“好啊，一则以求进益二则增进友谊，依朕之见你们几个年纪相差不大，就一起切戳一下吧，却不知南楚皇子觉得以何种方式较为妥当？”

　　钟离艮余光看了一眼几个人，沉声道：“狩猎时大家地点不同猎物不同时候不同，若依钟离艮之见，皇上可让我们几人站在一处地方，命人将一笼白鸽放飞，待皇上一声令下我们便自行放箭，谁射得多便算谁赢。”

　　钟离艮一语言罢在场众人脸上阴晴不定，谁都没想到南楚皇子为何要摆这一道，但既然他如此说自然是自负箭术了得，心里最为忐忑的是景昭，此番切磋自然是没有旁人可以助他。

　　他一直养在深宫早些年更是被周皇后宠溺娇惯太过，以至于宁远当年平定雍谷关之乱后有胡人“景氏羸弱，后生不武，唯长公主也！”这等民谣，也是自宁远一鸣惊人之后景昭这些年勤学苦练早已今非昔比，但钟离艮这样的比试规则，对他来说手心里不得不捏把汗！

　　而何夕却是另一番腹诽，总觉得这个钟离艮阴沉狠辣不是什么善茬，也不知他干嘛要在皇帝面前夏朝秋猎这种大场面上挑个梁子，最重要的是，你比试就比试干嘛要欺负人家无辜的白鸽啊？！就为了你想要炫耀自己的箭术了得就拿象征和平的白鸽开刀？

　　几个人都在用余光打量着其他人的表情神色之际，景崇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有些冷峻地开口道：

　　“南楚皇子既然如此开口，定然箭术了得，你不如直说若是赢了，朕给获胜者什么奖赏？”

　　钟离艮脸上迎着景崇的目光此刻也有一些心虚，他咬了咬牙余光瞥到夏继姿那张一脸平静泰然的脸，终于沉声道：

　　“皇上，钟离艮这次是为求亲而来，若是我侥幸得胜可否请皇上允许我向我属意的女子求婚？”

　　景崇笑得雍容柔和道：“朕可以允肯你的请求，不过嘛鸳鸯谱可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点的，郎有情也要妾有意才可以。”

　　钟离艮有些尴尬地笑道：“皇上所言甚是！”

　　“不过，南楚皇子专门为联姻而来诚意可嘉，只要朕觉得般配定然会准了这门婚事。”

　　此言一毕，景昭偷偷看向宁远难得有些紧张的俏脸心里甚是畅快，早就听闻钟离艮意在宁远，如此一来倒不用担心自己比不过他了，只盼让他赢了倒是更好，宁远若是远嫁南楚剩下景沁便再难独撑大局。

　　一刻钟之后，观礼台与祭天台之间那方舞台上乐师伶女尽数退去，南楚皇子挑头比箭的事情已是众人皆知，观礼台两边礼室里的女眷个个都是既兴奋又紧张，全部透过礼室前那片薄纱望向舞台上的几个人。

　　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居中那位身材矫健英俊魁梧的南楚皇子，还未婚配的女眷人人都有些脸红耳赤地远远打量着钟离艮，有好奇揣测钟离艮最终会不会向宁远求婚的，也有心里暗自幻想自己被挑中的，唯独沈悸安心里隐隐不安，她之前没有认真关心过何夕箭术如何，此时真希望她能赢了钟离艮，她希望自己是多想了，可即便如此夏沈两家已和宁远联盟，如果钟离艮向宁远求婚也是极其不利的。

　　景昭、景沁、世子、沈惟安、钟离艮五人相继持弓走上舞台，景沁离开宁远身边的时候用不太宽阔的手掌握了下皇姐的手，轻声道：“皇姐放心，沁儿一定竭尽全力。”

　　宁远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看着景沁英姿勃发地站在台上一时心里很是感慨，时光荏苒曾经她也只是个幼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婴儿，如今已经成了这样有勇有谋有才略有担当的小小少年。

　　何夕将宁远与景沁刚刚那一幕看进眼里，心里一时很为宁远心疼心酸，她心里非常清楚宁远早与从前的曾惜判若两人，可那张向来强势矜贵的脸那一瞬间的忐忑和脆弱却让她蓦然热血上涌，是了，即便她们不会有一丝丝可能，可是既然已经遇见前世的曾惜，至少也该为她做点什么吧。

　　五人每人一张弓五支箭，以射落白鸽为算，共放三次鸽笼。侍卫将第一只鸽笼打开，一群白鸽得到自由便四处乱飞，一瞬间五箭齐发五只白鸽正待振翅高飞便已凄然中箭，紧接着一眨眼的功夫又有三只刚刚往高处飞去的白鸽中箭坠地，却是何夕、景沁、钟离艮三人迅速射出的第二箭。

　　只一眨眼的功夫幸免于难的白鸽已飞至高空超出射程之外了，景沁和何夕都不约而同的呼了一口气，手心微微出了一层薄汗，何夕射箭全凭夏继姿这具身子的肌肉记忆罢了，是以即便有满腔求胜之心却是没多大把握。

　　景沁年纪小臂力有限不过仗着脑子灵光力求在白鸽没有飞高之前将其射中，但是又快又狠的两箭之后手臂微微有些发酸，趁着四下一片击掌喝彩声悄悄甩了下手臂。

　　何夕一侧脸与沈惟安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那孩子冲她微微一点头便抽了只箭搭在弦上做好了准备，何夕心里蓦然雪亮，难道这孩子是要助我得胜给他姐姐求婚？一时想到自己刚刚满腔热血却不是为沈悸安，便自觉心中惭愧，一时鸽笼又开，何夕这一箭却射空了，待惊愕过来想要再次搭箭又慢了一步，鸽子已经飞得很高了。

　　这一轮除了何夕其余四人都各射落了一只，只不过景沁第二支箭已然乏力鸽子中箭仍是挣扎着飞走了，所以这一轮下来景沁与钟离艮都是以三只落地白鸽领先，但钟离艮箭篓里跟何夕一样还剩两只箭而景沁只剩最后一支箭了，剩余三支箭的景昭和沈惟安不知最后一轮会有何种表现了。

　　景沁额上一层薄汗，眼神有些焦灼地望向台下的皇姐，何夕下意识地看了看对面那一排白纱轻垂的礼室，终是忍不住快速望了望宁远。

　　最后一只鸽笼打开，所有人心都捏紧了，沈悸安透过礼室白纱往舞台望去，一刹那间箭矢破空何夕接连射落两只白鸽五只箭刚好用尽，景沁最后一支箭臂力不够只是轻伤了一只白鸽，景昭这一轮剩三支箭不过奈何箭术差人一截，最后一轮几人一起抢射他毫不意外的射空了。

　　最牵动人心的钟离艮第一箭稳准狠地射出去，沈惟安的箭却从另一个方向也射向了同一只鸽子，眼看鸽子被沈惟安的箭惊扰正要扑翅转向腾飞，终归奈何不了钟离艮射出的箭力道太过迅猛白鸽已一箭穿身往地下坠落。

　　钟离艮不待转脸侧目，声音冷冷道：“沈公子可不要下一箭也这么巧才好！”

　　沈惟安气势凛然道：“皇子此言差矣，出笼飞鸽又没规定必须射哪一只？”

　　钟离艮手中还剩一支箭若是这支箭射中便能夺魁，两人边说话手中却早已张弓搭箭，钟离艮嘴角闪过一丝阴狠的冷笑，他略停片刻待鸽子飞得高远了，再瞄准满弓射去，沈惟安故技重施可是终究臂力不及钟离艮，眼见着钟离艮那箭带着穿云之势堪堪就要射中那只高空中的白鸽，所有人心都悬在一线之间，看来钟离艮已是势在必得。

　　却不料观礼台一间礼室白纱晃动，一记响彻长空的鞭策惊得礼室前上空的那只白鸽蓦然嘶叫扑翅疾飞，钟离艮那只箭射中白鸽一边翅膀却终究伤不致命，那白鸽硬是挣扎着一边翅膀斜斜飞越过礼室上空逃走了。

　　这一起骤变众人哗然，只见一身蒙古艳装的安拉海别手持五彩冰蚕长鞭，一张轮廓分明美艳动人的脸上满是娇俏的戏谑，她冲着钟离艮道：

　　“南楚皇子箭术了得，可是难道不懂得尊重我等女眷么？这白鸽已然飞向我等礼室前上空，安拉海别生在弓马骑射的游牧之族自然是不放在心上，可这两边礼室里却是大夏国尊贵娇弱的名门闺秀们，南楚皇子有意显示身手可若是惊扰了她们岂不是弄巧成拙？是以本公主不得已出手，南楚皇子是不是该对本公主说一声谢谢？

　　钟离艮绷着脸忍住没有发作，咬牙切齿道：“以南蒙公主之言，钟离艮还得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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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了秋猎很精彩~~嘻嘻 今天早更 然后码字君要去学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