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沈湛风

75、酸风醋雨无名火

　　何夕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将这一夜撑过来的，将近五更时分，体内的燥热渐退身子乏力困倦至极，歪在床上胡乱扯过被子盖住身子终于算是睡了两个时辰，待窗外天光明亮，模糊着睁开眼睛醒过来，看到自己一身凌乱一时有些错愕，仔细在脑内回想，不由心里一沉。

　　昨晚自己意识模糊好像胡乱说话了？

　　后来是沈悸安带她回来的，林飞霜呢？宁远把她救走了应该没事吧。

　　何夕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完全记得自己昨晚都说了些什么，但知道自己肯定叫了很多次曾惜的名字，幸好，幸好悸安在的时候她努力撑住了一丝清明，不然真是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她想到这里就对周文卓那个王八蛋恨得牙痒，还是自己太掉以轻心了，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周文卓那个畜生坏心眼岂止一百个？！

　　何夕长叹了一口气，也不能怪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心里老是摇摆不定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回想自己前几日来烦躁酗酒的情景，自觉得不堪，既然已经决定了的事，为什么还执着于过去不放呢？

　　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若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自己怎样沉沦放纵都好，可是现在她有了夏继姿的身份，她有为她担心的父母有可爱的弟弟妹妹，她有关心她的朋友，最重要的是她还有沈悸安，她不能再陷在过去中了，昨晚的事情就是一个警醒，若不是自己的缘故，周文卓便没有可乘之机也不会牵连林飞霜，更不会连累沈悸安给自己收拾残局。

　　何夕心里明白她虽然没有那么快忘记曾惜，可是她却已经是真的喜欢沈悸安决定和她在一起了，即使昨晚意识模糊的时候想到的都是曾惜，那又怎样呢，情欲焦灼之下和曾惜在一起的那些记忆让她毫无还手之力，幸好，幸好她在悸安面前没有喊出曾惜的名字！

　　何夕又想起昨晚沈悸安和娘亲的对话，现在想来总觉得有一丝说不出的古怪，难道这就是婆婆和儿媳妇之间的微妙感觉？

　　何夕摇了摇头，非常不适应古代的通讯方式，此刻若是能直接拨一通电话给沈悸安就好了，她自然知道她现在的身子昨夜是断不能留下陪她的，可是干嘛要说什么通房丫头这样的蠢话？怎么能就这么把她往外推？再难熬她也会为她守身如玉不是？也不知道林飞霜怎么样了，宁远有没有白费解药？

　　何夕强撑着身子起身，写了封信交待燕飞送去沈府，才又挪回床上继续补觉。
　　等何夕的信送到沈府正是沈悸安额头直冒冷汗的时候，林飞霜看着沈悸安脸白如纸冷汗像黄豆一颗颗布满额头，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沈悸安嘴角咬着手绢，艰难道：“你，你别，那么大动静。”

　　林飞霜急道：“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操心这？你院子全部角门我都让青莲和红苏叫人看死了，我说，我说沈悸安，我求你了，叫大夫吧，这么大的事，我，我真是，我真的怕得不行！”

　　沈悸安长吁了一口气，林飞霜走过去给她擦了擦快要滑进眼眶的汗水，沈悸安吃力道：“京城里最是人多口杂，沈府以前并没有刻意结交靠得过的大夫，若是我爹地知道了，你不如现在杀了我！再说了，你不是说这药万无一失吗？”

　　林飞霜急得眼泪直打转，声音有些颤抖和尖利道：“再万无一失也是人命关天，你不是不知道小产有多危险！哎，我说你怎么就不跟我商量一下，你实在要这样做，我们完全可以找一个清净地方，出了这京城在江湖上我还不能给你找个妙手神医？用得着你现在这样急死个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让我干看着你，什么也做不了——”

　　林飞霜突然停住，再也说不下去，一瞬间心里又是恐惧又是心疼再加无能为力，种种情绪将她击垮终是呜咽起来，她受不了这种干看着沈悸安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感觉。
　　沈悸安脸上扯起一抹有些扭曲的笑，轻声安慰道：“哭什么，过来坐我旁边，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

　　林飞霜听她语气温如，突然想起昨夜沈悸安将解药让给自己的情景，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半晌哽咽埋怨道：

　　“那，那你倒是说，你平日里总是事事想得周全，怎么这么草率就把这事儿做了？”

　　沈悸安眼神有些深邃地望着林飞霜，过了好一会儿，松开紧咬着的唇，轻声道：“不过一时负气罢了。”

　　林飞霜打了一个哭噎，眨了下眼睛让泪眼视线清晰起来，望着沈悸安不可思议道：“原来我以为只有我任性，没想到——哎，可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意识模糊时候的胡言乱语能信吗？还有这孩子万一是何夕的——”

　　“你闭嘴！”

　　沈悸安因剧痛脸色惨白的脸上全是愤怒，顿了半晌，决绝道：“为何有酒后吐真言这样的道理？还不是因为人往往在无意识的时候本能的反应才是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既然她爱的人终究是曾惜，她和我在一起，我所拥有的也不过是夏继姿的一副驱壳而已，我既然都决定放弃了，那这个本就不该到来的孩子还有什么理由活在世上？唯有以后为他日日抄经，盼他下次投个好人家罢了。”

　　林飞霜无言以对，唯有任沈悸安因痛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林飞霜看着沙漏里细砂点点坠落，不时担忧地询问沈悸安，可是只有小腹阴疼得厉害并没有其他新情况。

　　青莲在屋外敲门，林飞霜把门打开，见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急道：“世子的信？”

　　青莲点头。

　　沈悸安闻言冷冷道：“退回去，我不看！”

　　青莲有些为难地看着林飞霜，林飞霜侧过身子将青莲推出去把门关上，待门快要关上的瞬间青莲立刻会意，借着林飞霜的身子躲开自家小姐的视线将信快速塞到林飞霜袖中。

　　何夕再一觉醒来已是巳时，想着送出去的信若是回复的话也差不多这个时候肯定到了，便赶紧更衣洗漱，这边宫里护送长公主回府的凤辇也到了。

　　景岚昨晚赶到宫里的时候皇帝还未就寝，马不停蹄气势汹汹就在自家弟弟面前告了个御状。自家姐姐的脾气景崇当然清楚得很，这周文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篓子捅谁不好，捅到长公主府去，他被周重泰养下这样一个儿子搞得一丝怒火都没有，因为向来讨厌蠢人的皇帝被周文卓蠢到匪夷所思的境地震惊了！

　　长公主可不只是怒火滔天而已，当年在后宫耳濡目染什么手段没见过，得了皇帝许可直接点名几位太医连夜赶制解药，虽然一药一解，但是暂时将药性缓下来不让儿子那么难受却是没问题的。

　　这事既然牵扯到了姐姐和姐夫这个宝贝儿子，连带宁远也出了面，那这件事还不知道宁远怎么摆一道，他原本有心动周府，没想到周氏自掘坟墓如此神速，周氏自然是再难留了。可正是这件事，景崇原本打定的另一件主意却有些动摇了。

　　说到底，是景昭不行，还是周氏这些年将儿子带偏了呢？周氏自然无足轻重，但景昭毕竟为长，难道真的要舍长立幼么？

　　沁儿年纪虽小已见一斑，当然是可塑之才，但正如那日御花园中与姐姐叙旧，姐姐当年一心只想和姐夫过安稳幸福的夫妻生活，姐姐若不是因此功成身退，那这个皇帝还会是自己么？宁远年纪不大野心却在当年的姐姐之上，若是任随宁远坐大，沁儿会登帝么？若是宁远长久摄政，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景崇眉心拧紧，想起坤宁宫里还有个周柏慕一时更加头疼，叹了口气又想到姐姐那个儿子，怎么又和沈家小姐扯在一起了？

　　景崇每每想到今后这些事就烦闷至极，在他看来最好的结局应该是景昭争气，宁远和远拓侯府同气连枝，姐弟俩一辈子做安稳公主王爷享受荣华富贵，这样他仅有的三个孩子也算各有善终不至于同室操戈。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但景崇现在似乎又看到了继续往这个最好的结局走的希望，那就是重新培植景昭。

　　虽然宫里仍旧留着长公主未出嫁时的宫苑，但一想到儿子正在水深火热又如何放心睡得下，景岚连夜守着那几个太医赶制解药，拿到手便匆匆赶回府。

　　一到长公主府，待问过儿子的情况，心里更是无名一团邪火，她这边为了儿子心急火燎，谁知道人家沈小姐倒是颇有气节风骨，这也罢了待听到儿子死命挨了一夜心里更是火大，沈悸安这是把儿子三魂七魄都勾走了，往后可怎么得了？！

　　何夕看娘亲脸色不对，以为自己不听话在外遭人暗算要被训斥一番，哪里知道娘亲心里那阵酸风醋雨和无名邪火。景岚将解药拿出，母子俩刚说上几句话，就见外门一个小厮往这边跑过来，临到前有些犹疑地缩在远处拿眼睛往这边瞟。

　　何夕暗道一声糟糕，景岚已经发现了那小厮，厉声喝道：“鬼鬼祟祟在那里干什么？有什么事快说！”

　　那小厮正是之前燕飞安排给沈府送信的，此刻见夫人面色不善便不敢隐瞒，有些嗫喏地将手里的信递上。

　　景岚一听是沈府送来的，气不打一处来，瞥了儿子一眼，斥道：“为娘早就告诫过你，不可私下往来，全当耳旁风了不是？”

　　何夕心里一虚正待怎么开口，就见景岚将信封握成一团往炭盆里扔去，眼看一阵青烟冒起，信封转眼被火苗吞噬，何夕霎时容不得不多想，冲过去一把伸进炭盆里将燃着的信封抓出来。

　　景岚一声惊呼：“继姿，你这是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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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虐章快更~~~
码字君也算把之前请假的补上
哎，当娘的吃醋了~~
糟心 世子还怎么去找沈小姐 呜呜 皇帝又变心了，什么时候码字君才能大结局 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