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沈湛风

58、左右两难能如何

　　清晨，沈府。

　　沈悸安满脸怒火，对着宿醉归来的林飞霜气道：

　　“你不回来也好歹叫个小厮回来说一声，这一大晚上的，又醉了酒，你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林飞霜自知理亏，心虚地耸拉着脑袋，唯有赔不是保证下回再也不敢了。
　　“也不是说不能喝酒，但不能喝那么多啊，何夕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喝这么多酒？也不知道把你送回来，就这么让你喝醉了一个人，多危险啊——”

　　眼看着沈悸安将怒火殃及何夕，林飞霜觉得过意不去，赶紧打断道：“这个不关何夕的事啊，你别冲人家乱发火啊，再说了，哪里有什么危险，我好歹身手也不弱啊。”

　　沈悸安惊疑地看了林飞霜一眼，不可置信道：

　　“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两个喝场酒变得这么狐朋狗友了，以前你不是处处和她抬杠的么？”

　　林飞霜咳了两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正想转移话题，沈悸安却已经弯起嘴角，饶有深意地追问道：

　　“你老实给我说，你昨晚去哪儿了？”

　　林飞霜俏脸一红，一时噎住，过了半晌底气不足地抱怨道：

　　“好了啊，别以为我叫何夕姐夫，你就真拿自己当师姐了啊，你管好你的何夕就好了，别弄得像个老妈子一样对我婆婆妈妈好不好？”

　　沈悸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林飞霜拉着沈悸安衣袖左右摇晃，难得撒娇扮可怜。沈悸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另一只手想扯开她的手，嘴里恨恨道：

　　“少给我来这一套，昨晚我叫人到处寻你，一晚上都没睡好，就这么饶了你，想得倒美！”
　　两人拉拉扯扯僵持半晌，沈悸安道：“好了，松手吧，衣领都给你拉歪了。”

　　林飞霜嘟嘴委屈道：“你还不是拉了我的。”

　　沈悸安忍不住一笑，正要开口数落，眼神不经意间却看到林飞霜被拉歪的衣领深处，白皙的脖颈上赫然印着红色的不明痕迹，沈悸安心里一惊，眼神不留痕迹地迅速滑向别处。

　　一时两人一阵沉默，沈悸安忍不住又想起前些日子玉佩的事情，终是忍不住幽幽地开口道：

　　“飞霜，你最近，还好吗？”

　　林飞霜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沈悸安突然这么温柔关心又一本正经，有些莫名其妙道：

　　“我，我还好啊。”

　　沈悸安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林飞霜看上去没什么异样，沈悸安像是思考了很久，终于慢慢道：

　　“飞霜，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遇到什么人伤害你，你不要藏着掖着，我们都会管你。”

　　“没，没有人伤害我啊。”

　　沈悸安看着林飞霜不明所以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这样的回答，自己是放心了还是更担心了。

　　却见林飞霜有些揶揄地凑过来，眨着晶亮的眼睛悄悄道：“咦~现在就我们我们的，还没过门就叫得这么亲热啊~”

　　沈悸安俏脸一红，羞怒道：“你信不信我掐烂你的嘴？”

　　林飞霜吃吃轻笑，慢悠悠坐直身子，过了半晌调侃的笑意褪去，有些漫不经心道：

　　“悸安，我之前月事的时候总是疼得厉害，反正你府上有大夫，帮我调理下呗。”

　　“嗯。”

　　“悸安，那个，你会不会疼啊，要不就一起啊，这样喝药的时候比较没那么可怜啊~~呵呵。”林飞霜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很僵硬。

　　沈悸安望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挺好的。

　　“额，那个，悸安——”

　　“好了，你别绕弯子了，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沈悸安淡定自若地望着林飞霜，林飞霜什么性子她清楚，看着她这样迂回铺垫真是不习惯，也难为她了。

　　“额，额，”林飞霜挠着头，不知该怎么开口，哎，何夕这老奸巨猾的，为什么她自己不来直接问沈悸安？！！！对啊，她怎么不直接给沈悸安说她的想法啊，那也省得悸安一个人默默焦灼难安不是么？

　　这个何夕，怎么回事？干嘛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啊？脑袋卡壳了？对，一定是这样，我得去提醒她！

　　正在林飞霜腹诽何夕的时候，沈悸安表情清冷淡定道：

　　“你不就想问我，这个月月事来了没有吗？”

　　林飞霜见自己被沈悸安看穿，震惊之余尴尬地干笑着，心虚地问道：

　　“那，来了么？”

　　沈悸安清冷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像是在说别人的再平常不过的事，淡淡道：

　　“没有。”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何夕——”

　　“你不准告诉何夕！！”沈悸安急道，林飞霜从没见过她用这么严厉认真的眼神直直望着她，只听沈悸安舒缓了下语气，继续道：

　　“你一定要帮我，我想做掉。”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小产有多危险，何夕其实——”

　　“你不准提何夕！！这件事跟何夕无关，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选择和我在一起，其实，我知道她是真的喜欢我，但她心里不可能就这么放下曾惜，曾惜那么好，那么好，好到让我不知道如何自处。况且——”

　　沈悸安语气幽幽地，之前的倔强和坚定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苦涩和无奈，只听她接着道：“况且，就算没有何夕，我怎么可能留下这样一个本就不该来的孩子？周文卓的孩子？我连嫁给他的准备都没做好，你让我怎么接受去，去大着肚子，去怀胎十月，却做一个母亲？我，飞霜，我，我每想到这些，有多恐怖有多害怕，你知道吗？”

　　林飞霜握住沈悸安颤抖的双手，手指不断轻抚着她冰冷的手背，试图给她一些安慰。沈悸安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已经哽咽，断断续续继续道：

　　“飞霜，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遇到何夕之前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让她插手，我一定要自己一个人处理干净，至于之后的我，她要不要继续选择和我在一起，那是她的权利。飞霜，你喜欢过一个人吗？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感受？明白那种渴望，遇到一个人，多么渴望她看见的全是最好的自己。”

　　林飞霜哽咽着点点头，喃喃道：“悸安，我明白的，我明白。”一面将眼泪早已决堤的沈悸安拉进自己怀抱里，紧紧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在耳边不断重复着，悸安，我明白的，我明白。

　　沈悸安将脸埋在林飞霜颈窝里，眼泪很快打湿了林飞霜的衣领，她紧紧地抱着林飞霜，这是此刻她最安心最没有顾忌的依靠，以往埋在心里的情绪随着眼泪全部汹涌倾泻，沈悸安哽咽着，声音模糊喑哑道：

　　“飞霜，其实，其实这些天和何夕耳鬓厮磨，我知道她其实很想要我，我跟她说，等新婚之夜再说，她笑着跟我说，悸儿，想不到你还挺注重仪式感，其实她哪里知道，我根本就不在乎她说的什么仪式感，也不在乎什么妇德纲常，我，我是怕万一不清不楚，错杀了她的孩子！”

　　林飞霜一阵心痛，耳边传来沈悸安咬着牙拼命忍住的抽泣和呜咽，她只有更紧地抱住沈悸安，焦急道：

　　“悸安，你知不知道何夕——”

　　“不！！！我不想听！！！”沈悸安突然一声歇斯底里地哭叫，林飞霜看着她满脸决绝狠戾，红肿的眼眶里，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自己，眼角噙着泪，一字一字咬牙狠狠道：

　　“林飞霜，你如果敢跟何夕说这些，我们就此恩断义绝，永生不复往来！”

　　林飞霜心下大骇，俏脸惨白，争辩道：“可是悸安，你根本就没想过，何夕会怎么想！”

　　“我不需要多想，她来自一个和我们完全不同的世界，你知不知道，她是一个在树林里捡板栗都会想着不要捡多了，要留给松鼠过冬的人，她是那么多情又心软，善良如斯的人，她会怎么想，我不用想都能猜个大概。”

　　说到何夕，沈悸安惨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扬起一抹骄傲的微笑，目光温柔却又坚定无比，喃喃道：

　　“可是，我做不到因为她是这样的人，就让她接手我所有的烂摊子，林飞霜，你懂不懂，这是我最后那一点倔强的自尊和底线。”

　　林飞霜如何不懂，她和沈悸安相识相交近十年，现在她夹在何夕和沈悸安中间，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想听沈悸安的，可是她却又那么明白沈悸安选择这样做的缘由和苦衷，她想听何夕的，可是沈悸安是什么性格她比谁都清楚，她如果帮何夕，沈悸安绝不会领她的情，沈悸安只会觉得被最好的姐妹背叛，只会觉得唯一一个可以依赖的人都背叛自己。

　　林飞霜心里天人交战，一边是心里已经认定的姐夫，一边是情同手足的沈悸安，她的纠结和煎熬就如同这两个人各执着锯子的两端，在她心里来回生生拉扯，痛得她血肉模糊却没办法让拉锯战停下来。

　　林飞霜还没从巨大的煎熬和纠结中回复心神，却见到沈悸安脸上挂着泪痕，满脸退无可退的无助，眼里全是哀哀的乞求，哪里还有她沈府大小姐翠微门下高徒矜傲自持的样子，沈悸安轻轻道：

　　“飞霜，我们相识近十年，我没有求过你任何，今日就这一件事，求你帮我，原本我还想让你帮我找解决掉这个孩子的药，”沈悸安说道这里的时候哀哀地一丝苦笑，艰难道：

　　“可是，我转念一想，你跟何夕一样是我那么在意的人，又是那么善良的人，这种杀人性命的业障怎么能沾染你的手呢，所以，我就只求你，求你不要告诉何夕就好了，再求你陪在我身边一段日子就好，妹妹，你能答应姐姐吗？”

　　林飞霜听完沈悸安最后那句，轻轻哀求乞怜地叫着自己妹妹，“哇”地一声忍不住放声大哭，一个字都说不出，唯有点点头，将沈悸安紧紧抱在怀里。明知道这是件有去无回的事，她却不可能不眼睁睁看着沈悸安亲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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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哎~~~
我竟然不知道想说什么，你们有什么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