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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芙蓉帐冷玉生烟 ...


  •   只见水育文手中那枚玉佩一面刻着某个身份象征的图腾,小篆题翠微二字,一面刻六角霜花图形配飞霜二字,雕工精巧,玉石温润,不失为一块好玉佩,但以宫廷皇室的品鉴眼光来看,也只能算是二流品相。

      周柏慕心里疑惑道,宁远是当朝炙手可热的公主,平日里对什么奇珍异宝都不屑一顾,今日怎么会对这种质地的玉佩这么紧张?

      正在纳闷间,宁远已走到床边,将玉佩从她手里抽走,也没见佩戴在腰上,而是一把揣在怀里,像是对周柏慕解释一样,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

      “这是本宫行走江湖时用的玉佩,为了掩人耳目,宫里的玉佩一概不用。”

      周柏慕“嗯”了一声,尽管心里若有所思,但脸上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

      在丹朱和丹云熟稔的梳洗穿戴伺候下,宁远不久便已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临走,轻声道:“你继续睡会儿吧,本宫如果早朝下得早,便陪你吃饭,若是晚,你便别等了,别饿着!”

      周柏慕又“嗯”了一声,没有一丝异样的情绪,但不知为何,刚刚那股打情骂俏的缠绵气氛却已消失无踪。

      眼见早朝列班时刻逼近,宁远还想说点什么,终究没说。

      周柏慕望着宁远换上当年以军功受封宁远时候的朝服,长发高束于顶,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朱砂沉红的斜襟长衫暗描五龙团绣,外面是银光闪闪英气逼人的轻甲,腰间手掌宽的嵌玉腰带将纤腰紧束,绛朱绉裤下是及膝的厚底军靴。

      她看着她站在那儿,离她不过几步距离,身姿聘婷,俏丽英气,却又那么盛气凌人,尽管时时想要收敛,但眉眼间稍有不慎,便流泻一地睥睨之色。

      她面色依旧,不起一丝涟漪,看着宁远走出房门,竟然在心里生出一股难以承受的悲戚,本是多么寻常的短暂作别,明明欢爱刚过余韵袅袅,却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属于她们的从前,怕是回不去了。

      不消片刻,随着宁远一走,宫女关好殿门,便留待周柏慕一个人没有旁人可以打扰。
      没有宁远,整个世界都是那么安静。

      她将头缩进锦被里,被子里还很暖和,枕间被里全是宁远和自己身上头上的香味,还有,还有靡靡的一晌贪欢的气味,暖烘烘的直往口鼻之间钻。

      她更加裹紧了被子,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脸蒙在被子里,没有任何人看得到她的表情,连她自己都看不见。

      努力想要睡去,睡去,睡着了便可以轻松地让自己不要去想,或许等她早朝回来就好了,可是,明明身子还很倦,但双眼却是精神得很,尽管努力闭着,仍然无一丝睡意。

      人一旦醒着,身子就没有睡着时候那么暖和,更何况两个人的被窝,宁远一走,躺了一会儿,很快她就觉得冷了。

      终究在无人可见的锦被里,滑下一串泪珠,沾染在被面上消失无踪,心里一个声音悲哀的响着——

      宁远,你曾几何时学会骗我了呢?

      周柏慕突然觉得,这一切必定是天意使然,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恩师——历经两朝的大司乐俞韶,她便不会去豫州,如果不是刚好豫州汴京一年一度盛大菊花会,她便不会去汴京。

      如果不是天意,她怎么会遇到那位现在想起来,脑海中还栩栩如生俏丽多姿的林姑娘,如果不是天意,她怎么会知道林飞霜要找的人就是宁远?!

      周柏慕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现实,心里百味陈杂,竟说不上是一种具体的感觉,只觉得心里某处曾坚如磐石的东西,骤然碎裂成块,说痛么,不知道哪里痛,因为每一块碎掉下来的石头,都是她的血肉,生生撕裂,一块一块都在叫喊着疼,哪里分得出来具体是哪一处更疼呢?

      她唯一清楚的是,宁远早不是三年前的宁远了,这三年她变化太快,出征,立功,受封,领职,以悄无声息却如春笋拔节般的速度快速建立自己的根基。

      周柏慕一心以为,宁远做这一切的初衷,都是因为她阴差阳错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所以不得不拥有足够的力量和景昭对抗。

      又即使,她理智地想,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宁远这样金鳞一般的人,注定不会甘心做池中物,她与景昭的婚约,不过是那时机恰好的风云,点燃了她本就应该化作龙的抱负,但那终归与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但现在,就在刚刚,那个三年来越发俊美无双,英气逼人的宁远,越来越散发出灼热闪耀光芒的宁远,仅仅站立在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却离自己那么远,那么远,远到她竟然从来没想过,宁远的野心根本就与她无关?

      否则,又何来这块玉佩,何来这让她心碎一地的铁证?

      宁远啊宁远,你大概是想不到,天下之大,我怎么就会遇上林飞霜?

      又或者,你向来便是强势又霸道的性格,你曾跟我说,你整日里周旋,与所有人虚与委蛇,已经很累了,你不想在唯一亲近的人面前伪装,你说你想要我们的相处直接坦诚,所以你连骗我都懒得好好地骗到底么?

      你我三年来恩爱缠绵之塌,耳鬓厮磨的枕下,竟然就这样放着别的女子的玉佩?
      宁远,你根本就没有顾忌过我的感受!!

      因为你已经是宁远公主,已经羽翼待展,光芒万丈,你心志睥睨天下,又怎么会顾忌一个一时交缠的女子?

      这三年来,你已不再是当初的你,而我初心如故,所以我们步伐不一,才会隔得越来越远吗?

      还是我沉浸在自以为的甜蜜之中,你要我来,我便来,你需要我走,我便走,而我甘之如饴,如饮砒霜而浑然不知?

      你到底当我是什么?把我当做你的什么人?!

      是我一开始就陷入了自以为是的美梦里了么?姑且不论达官贵族男人朝三暮四,你是帝王贵胄,怎能幸免?

      果然是我太痴了。以为女子会跟男子不一样,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周柏慕愁肠翻转,心里酸涩难言,没多久,泪水便打湿了一片锦被。她索性用嘴角咬住被子,将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仍然从嘴角溢出。

      林飞霜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无比清晰的回荡在她脑海中,那抹俏丽清秀,有些刁蛮却又不讨人厌的影子不停地盘旋在她眼前。

      她一开始便承认林飞霜是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姑娘,与之偶然相识,她曾在分别后的一个月内几次偶然想起她的时候,对于她心心念念要找登徒浪子水育文报仇这件事,时时莞尔。

      彼时她觉得这分明是少女芳心暗动而不自知,林飞霜害羞又格外要强,她便看破也不说破,也好心好意帮她分析,还曾提醒她,如果水育文看着像富贵人家公子,说话又是操官音的话,不妨到京城来找找,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会帮她留意。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又可笑!

      偌大个天下,她偏偏在汴京就遇到了林飞霜,更可笑的是,本来毫无头绪,如在海里捞针的林飞霜,说不定真给自己说准了,她还真能帮林飞霜找到水育文!

      周柏慕想笑,可是没人看得到她蒙在被子里那张素来淡然清丽的脸上,令人心疼的表情,比哭还让人觉得心疼。

      那个姑娘,要找的人,竟然是自己三年来的枕边人!周柏慕用手捂住嘴,却终究捂不住那撕心裂肺的呜咽嚎啕。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她并不是不知道别人眼中的自己——云淡风轻飘逸出尘,月宫仙子般清丽脱俗的美,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就是一个低俗卑微到尘埃里的人。

      她跟那些被人喜新厌旧的女子,跟那些为了心上人哭哭啼啼的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没有任何分别!

      一想到此,更加觉得自己悲哀卑微到了骨子里,心碎和悲哀无孔不入,旁人用那样的言辞来形容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女,难道不觉得残忍吗?

      她根本不想要那样的所谓淡泊飘逸,清高地不食人间烟火,那只是她不得已而选择的生存姿态罢了。谁不想肆意潇洒,敢爱敢恨,不管是终成眷属还是飞蛾扑火,都一样活得热烈忘我?
      那样的女子,应该是林飞霜,她不禁想起与林飞霜的相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心情不好。
    也不求安慰。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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