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沈湛风

21、思绪纷杂

　　是日，天朗气清，秋阳暖照。

　　夏府燕飞、王力、朝霞、晚云及几个管事和仆从，沈家一应人等十几人，两处凑成一行大约二十几人浩浩荡荡赶往京城。

　　古代的女子一般避免抛头露面，夏朝虽然礼教不是那么严苛，但沈悸安有伤在身，从京赶来的家眷环绕，自然是要让大小姐稳坐车厢中车马缓行的，好在琮庆城地势开阔，繁荣有治，车马干道宽敞又平直，所以前行速度倒也不慢。

　　但何夕是个急性子，在没有魂穿之前就能熟练骑马，更何况如今以夏继姿的身手兼着□□这高大神骏的青骢马，这般嘀嗒嘀嗒让青骢马颠着小碎步真是一种煎熬，更主要是沈悸安到现在为止还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她也没机会去打招呼搭话，马车边上一左一右两丫头寸步不离守卫着，真是的，用得着这么精心伺候么，就不怕你主子在马车里闷出撒毛病来？！

　　“哎，沈小姐！”

　　何夕终于忍不住腆着脸小声喊道。

　　“世子，有什么事？”

　　旁边的丫鬟立即答话。

　　何夕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你假殷勤在这里多事，老着脸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我叫你们家沈小姐，没叫你啊姑娘！”

　　“世子恕奴婢冒昧，我家小姐身子不适，适才奴婢见小姐正闭目养神。”

　　额，何夕被碰了个软钉子，嘿，和姐来这一套，“呵呵~呵~呵，你一直在旁边，从未进车厢伺候过，何时见到悸安在闭目养神了？”

　　这丫头看着比悸安略长一两岁光景，倒生的面皮白净，斯文清秀，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让人一看就透着一股聪明狡黠劲儿，听了何夕这话，也不着急，倒露出一张顺从又乖巧的笑脸来，恭敬的回道：“世子有所不知，车马劳顿，这一路回京路途遥远，小姐受伤了这十数日仍还未愈合一半，奴婢见小姐一直没有出声招呼，便推测小姐应该是在休息。”

　　什么？你这奴才，什么受伤十数日仍未愈合一半，意思是我伺候不周了？怎么明摆着骂人嘛，厉害了我的姐！恩将仇报啊，你没看你主子伤成什么样了，我就拿21世纪顶尖医院专家会诊也没这么快吧，啊，真是气死我了！

　　何夕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肚子窝火正待想好措词爆发。

　　突然一声清丽动人的声音传来——

　　“青莲，你和红苏去把京城带来的桂花糕送过去给侯府二少爷吃，继荣还小，走了这一阵子路该吃些点心了。”

　　丫头斜眼委屈巴巴的看了一眼沈悸安，柔顺的应声而去。

　　嘿嘿，真是及时雨，何夕咧着嘴朝沈悸安笑。

　　沈悸安噗呲一笑，露出整齐的两排贝齿，无奈又好气的笑道：“哎，我要是再不出手，我怕世子和我家丫鬟要唇枪舌剑不能善罢甘休了！”

　　“嘿，那是自然，你怎么调教的丫头，嘴巴这么厉害，你看这把我抢白的，无端端干嘛对我这么大意见似的。”

　　“我的丫头再厉害也不如你夏侯府的人厉害啊”，沈小姐微抬着下巴，优美的下颌和颈部线条便多了一股矜傲的滋味，脸上却是极放松的慵懒笑容，此刻明艳的阳光打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使眼睛下方自带一圈阴影，使得乌黑的眼珠子更让人看不透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带着揶揄和调侃，直直的注视着在马背上和她侧脸相望的何夕，贝齿轻启，声音似珠圆玉润一字字清晰滚落：

　　“我的两个丫头，毫不费心思就打听到——沈小姐在夏府经常被世子唐突牵手，还被世子抱了，世子经常出入沈小姐的房间，你还要听吗？”

　　何夕脸烫如烧，心跳如潮。

　　怒道：“是哪个乱嚼舌根的说的！看我怎么收拾！”

　　再梗着脖子嗫嚅道：“你也不解释解释吗。”

　　“怎么解释？说你是女的？”

　　“”

　　何夕无言以对，她耳朵里不停反复闪过刚刚那美妙的声音——沈小姐在夏府经常被世子唐突牵手，还被世子抱了，世子经常出入沈小姐的房间，还有那句余音绕梁的——你还要听吗？
　　她觉得那几句话，每一个字就像一记棒槌，打得她心跳如鼓咚咚乱响，她为着自己往日的行为不拘给沈悸安带来绯闻而羞愧，还是其他另外的什么羞愧？为何她在这个世界初衷是为了寻找曾惜，却屡次因为身份转变的问题而和沈悸安牵扯出了别人看似的暧昧？

　　为什么这么想做的事却做不好？

　　她不管夏继姿有什么远大抱负有什么追求，既然她何夕来了，那么剩余半生死不了的话就应该按照她何夕的心意来活！

　　去繁就简归根结底，就尽最大努力找到最好的画师画出最逼真的画像，余下一生不停寻找，这就该是何夕的一生啊，一年找不到就找十年十年找不到就找二十年，一直到找到为止。
　　为什么当初要救沈悸安，多管闲事？

　　不，不，见义勇为救人一命这种事如果我都不去做，我还是我吗？但是，我也杀了好多人啊，天呐，到底我是做了件好事还是坏事？

　　救了就救了，我干嘛要贪心希望这个世界上可以有一个朋友，可以稍微不那么孤独一点点？

　　为什么还要去插手她的事，还给她出谋划策？

　　脑海里纷繁冗杂的想法像疾风骤雨不停歇的冲荡回旋，何夕顶着一头浆糊，眉头紧锁地木然立于马上。

　　“哎，世子怎么成呆头鹅了？”

　　何夕回头尴尬的呵呵一笑，整个人都透漏着沮丧茫然的情绪。沈悸安本意只是调侃她两句，她以前竟没发现自己居然挺爱开玩笑的，或许是因为周文卓太过认真，自尊心又极强，谈何开玩笑呢，连说话稍有不慎都是不欢而散，哼，怎么又会想到那个畜生！
　　沈悸安握紧双手，手心被指甲掐得生疼，手臂的伤口因为用力而传来一阵阵的撕扯的刺痛，而心，碎落一地，血肉模糊，想藕断丝连的拉扯挣扎都没有，心痛比伤痛，更干净利落得多！

　　等何夕再一看，发现沈悸安面色沉郁，心想还是不要过多打扰人家才是！
　　一抱拳，“沈小姐，我先行开路好了，你们慢慢来吧。”

　　遂提缰驱马，青骢马得令洒脱四蹄一溜烟往前。

　　“大哥，我要跟着你！”

　　继荣嘴里含着未嚼完的桂花糕，含糊着一声兴奋大叫，逐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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