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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萧声院(1) ...


  •   何夕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对父亲夏拓交待那天晚上事情的时候略过了黑衣人口中那件缺德污秽的事,也许是天生的怜香惜玉又也许是二十一世纪人对别人隐私尊重的习惯吧,她私下叫来王力和燕飞,王力憨厚老实一根筋,性格沉默,又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吩咐他们道,黑衣人口中说的都是子虚乌有坏人名声,沈小姐已经把事情大致告诉她了,逼婚胁迫是有但其余皆是毁谤,这件事关系重大涉及堂堂沈家大小姐的清白不可为外人言,王力点头称诺,燕飞机灵,但自从那天晚上主仆二人刀箭之下,夏继姿断然没有像所有王公贵族主子一样理所当然的舍弃他以保自己,燕飞就铁了心跟了这个主人了,所以夏继姿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就是了,其余一概不管。

      管家来福确是块老姜,虽然是忠心老仆但身为管家袖手不管身外事却是立身之道,夏继姿私下提醒他,不可向任何人言语,黑衣人口中毁谤之言事关重大,自己已经与沈小姐了解了事情经过,侯爷和夫人已经知晓此事,怎么处理这件事是侯府大事。来福在侯府侍奉多年,立即明白其中利害。

      做完了这些,何夕又来到悸安暂时休养的萧声院。

      这是侯府一处偏院,幽静别致,院落不大,但各处景致却无一不是悉心修筑。院落进门便是一道狭长拱廊,茂盛的紫藤、凌霄、蔷薇、藤萝攀爬而上,拱廊之上并无屋瓦,但一年四季花团锦簇,绿意盎然不甘寂寞,枝叶交缠重叠倒似能遮风避雨般。拱廊之下是木板隔空的矮桥,院中一池秋水满溢,正潺潺流经矮桥之下,池中不少锦鲤安然游弋,枯荷萧瑟之下并不败兴,院中池岸西南角,一大丛芭蕉青翠欲滴。

      何夕走进院门便看到池上楼台,石桌边沏茶晒太阳的悸安。

      “今日秋阳清爽,天气闲适,正是适合品茶,沈小姐可赏杯茶吃?”

      沈悸安侧头,便看到何夕一身白衫,外罩湖蓝轻纱罩袍,头发只用金线绣边的靛蓝绸带束了一半,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如玉的面庞,余下一片乌黑长发如瀑垂在肩背,阳光灿灿,何夕眼里含笑带光,红唇皓齿边带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悸安看着她缓缓走来,一时分不清眼前的人该当她是男子还是女子。

      “嗨,沈小姐太不地道了,不给茶吃就算了,干嘛嘴角噙笑又似笑非笑,肯定在腹诽我了!”

      “哪里有?我笑了吗?”

      “当然,这些天来第一次看见你笑,以前看古人各种形容美人顾盼一笑倾国倾城,今日终得一见!幸甚幸甚!”

      “你真是,怎么如此油腔滑调?”悸安递了茶盏给何夕,笑道:“我是笑你,真是好美!本来该当你是个正经美女,可又没见过哪个美女像你这般油腔滑调,又想当你是风流倜傥的侯府世子爷吧,可是你又那般神奇遭遇,这身打扮加上这肤白貌美唇红齿白的,又——”悸安话说一半,啜了口茶。

      “又什么啊?!”何夕激动的一把抓住悸安纤细的手。

      “咳咳,你赶紧把手放开!万一被下人看到了就麻烦了!”

      “你不说我就不放!”

      “你!!真是的,又觉得你真是有种雌雄难辨的美,担心你一出门被无数偏好男风的人把你看上!”

      “你真是的,夸人都不会好好夸,你怎么不担心我被无数痴情女子看上呢!”何夕一屁股坐在悸安旁边,一口喝了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你,你嘴巴上说理解我,心里还是取笑我!我现在自己都觉得自己非男非女的,我在二十一世纪当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忽然之间来这儿成了男人了!你以为我想穿成这样啊,我又不能穿女装,又不想穿男装,只有这种简单点的款式,素净的颜色能稍微凑合了,人家以前是披肩长发好吧,现在顶多这样了,真是好凄惨!”

      “好了好了,我没有取笑你,你这样挺好看的,真的!”悸安看到何夕苦着一张俊脸,深锁眉头的样子,于心不忍又忍俊不禁,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

      “只是你也要理解,我真的一时之间难免错愕,真的有时候一恍惚间不知道如何对你,总之呢,都当你是朋友!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好吧?”

      依旧是清冷悦耳的声音,却那么温柔又有耐心,看着眼前眉目如画,脸带一丝宠溺微笑的悸安,何夕突然出神,这种感觉仿佛很熟悉,但却又想不清楚所以然。

      手还被何夕抓着,出神望着自己的这双漂亮的双眸里,倒影着自己的脸,悸安一时心慌,本能的觉得距离太近了,突然抽出了自己的手。

      何夕一下回过神来,自己也觉得有些失礼,两人同时闪躲的眼神凑巧狭路相逢撞在一起,将彼此那一丝慌乱都悉数尽收眼底,更显得局促。

      打破短暂尴尬的是何夕,“今天天气真是不错啊,终于见你笑了。”

      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有的是朋友真诚的尊重和担心,悸安心中微暖,叹了口气,道“既然不甘心也没勇气一死了之,那只有好好活着吧,周家最巴不得的当然是我沈家乱成一锅粥才好,只有我不乱,我父亲叔叔我沈家才不会乱!”

      何夕敬佩又欣慰的点了点头,真是坚强又聪慧的女子,这在古代真是太难得了!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那天晚上黑衣人口中毁谤的那件事情,我并没有给我父亲说,我随行的管家和侍卫我都已经打点好了,此事,目前就我,你,周家知道,至于你怎么向沈家说是你自己的事情。”

      沈悸安不可置信的望着何夕,“你为何替我隐瞒?”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直觉吧,我总觉得如果知道的人更少,那么对你或许更有利。而且这在我们二十一世纪,这是别人的隐私。”

      “你为何要这样帮我?”

      何夕摊手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天意吧,反正我都已经这样做了,就像我当时不知道为何要救下你,还杀了那么多人。”

      沈悸安望着何夕,想说谢谢,但又觉得之前已经说过了,沉默了半晌,终于决定似的开口道:“过不了几日,我父亲会派人来接我回京,其实,我也在考虑,是否要把那件事告诉我父亲!”

      悸安看到一脸愕然的何夕,继续说道:“是的,我最初恨不能马上回家,恨不能马上将周文卓父子千刀万剐,但是这几天渐渐冷静下来,那群贱人自然是要收拾的,但如何让这件事对我沈家影响最小才是我最在意的。我是父亲独女,父亲和叔叔对我宠爱倍加,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必定沈家上下怒发冲冠,我不敢想象我父亲年迈,遇到这种事会如何气愤和心痛,虽然罪不在我,但这种脏污之事天底下无论群臣百官还是坊间百姓最爱嚼舌根,我沈悸安除了收获同情和怜悯还会收获更多的鄙视和流言秽语,光是想象一下,这天下人上至皇宫内院下至三教九流贩夫走卒,殿前殿后街角闹市茶余饭后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眉飞色舞滋滋有味的杜撰想象意淫着各种肮脏龌龊的版本,在说着沈氏大小姐和周家公子如何如何这般那般,你让我如何在这世上自处,让我沈家让我年迈父亲如何面对?这件事涉及当朝最显耀最核心权贵,周家有周贵妃和景昭大皇子帮忙开脱和周旋,加之我和周文卓原本就有婚约,即使天下望族如我沈氏,皇帝知道了,出于宗族体面,大不了私下处置,想来无非两个结果,第一就是还是和周文卓成婚,第二就是解除婚约而已,无论怎样,我受委屈就够了,我父亲,我不想让他受这奇耻大辱和委屈窝火。”

      何夕半晌没有说话,心疼悸安的懂事和理智,但又悲愤难言,想了很久憋出一句——

      “可你太委屈了!你的苦又有谁人知呢?”

      悸安看着一脸心疼的何夕微微一笑,坚忍了许久的两行泪终于随着这一丝浅笑滑落腮边,“既然是朋友,那就说给你听啊。”

      何夕紧紧抓住悸安的手,她能做的也只有如此安慰了。

      悸安任由她紧紧的握着,幸得指间传来温热的力量,她才有力气一口气倾吐而出:“所以至少,我现在觉得,我父亲知道这件事只会有害无益而已,我只需要说被逼婚不成恼凶成怒想杀害我便是了。如此,也好解除婚约了,只求上天不要雪上加霜,放过我。”悸安看着何夕茫然的样子,苦笑道:“你不是做了二十几年的女人吗?难道你不明白此刻我最担心什么吗?”

      “啊!”悸安蓦地回过神来,天呐!顿时一身冷汗,这可是古代,没有事后七十二小时的小药丸的,也没有那么好的医疗和药物可以无痛人流的。

      “那、那是危险期吗?”何夕听到自己颤抖结巴的声音,简直不忍心去看眼前那张苍白凄惶的脸。

      悸安无力的闭上眼睛,过了好久,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头。

      就像一道无声的炸雷从头顶劈入,何夕整个人都僵硬冰冷了,明明刚刚还是暖阳和煦,现在却如置身冰窖。

      悸安身子微微轻晃,好像一阵轻风就可以把她击倒,何夕终于忍不住,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一把将她紧紧的搂进怀里,怀里的人依旧闭着眼,一张凄绝苍白的脸,像是十月寒冬里萧瑟的蝶,那么美丽那么不堪一击,何夕下巴抵着悸安光洁的额头,来回摩挲着,轻声又坚定的说道:“别怕,悸安,你愿意给我讲,我也愿意为你分担,你还有我呢!别怕,别怕,别怕”

      半晌,悸安终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刚刚自己手指轻捏过的半边如玉侧脸和垂在半边肩膀如瀑的黑发,悸安像是对何夕说又向是自言自语道——

      “你这么好,若不是我千疮百孔心死如灰,爱上你你将如何是好?”

      何夕一愣,正过脸来看着怀里的悸安,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以对。
      悸安眼里藏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似笑非笑,是让人看得见却捉不着那种,想探个究竟又无处着手那种,何夕一时头疼又懊恼,又出现刚刚执手相对的一瞬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却又不知所以的感觉。

      “我就只要你朋友的本分,一盏茶的时间来抱抱我。可以吗?”悸安也不等何夕说是,感觉到后背环着自己的手收的更紧,悸安脸贴着何夕温热的胸口下意识的蹭了蹭,又接着说道:“现在看来你以前给我说的倒是真的,你的曾惜,怕是极幸福又是极不幸的!”

      何夕涩然道:“得到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想要珍惜的时候上天偏要让我失去,我是固执又理想主义的人,以前总觉得不确定曾惜就是我这辈子确定要找的人,等我确定了,想要一心一意和她在一起,再也不拈花惹草再也不多情的时候,这辈子却完了。”

      “可你现在也很多情。”

      悸安狡黠的一笑,感觉到环着自己的手臂骤然一松,但最终却没能放开,又笑了:“你刚刚,要是真放手了,就不可爱了,可你又没能放手,又觉得可惜了。”

      何夕为自己这种进退两难而怒从心起,又为她这狡黠的笑容和算定了自己的神情窝火,冷脸道——
      “沈小姐,你自己说了这一盏茶时间是朋友的本分,就不该来开我的玩笑,还拿我的曾惜取笑我!”

      说罢,将悸安扶着坐好,起身拂袖而去,径直走过廊桥出了萧声院的门气还没消。

      哼,这是什么人啊,诚心玩儿我呢,老司机上新路栽跟头是么!好心安慰你,你倒来调戏我,这女人真是不知道让人猜不透!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是沈悸安,会不会想调戏何夕这样的“女孩子”呢,就算调戏了,何夕又绝对不会调戏回来~~
    沈悸安的人设,绝对不会只是温柔娴静的名门闺秀而已~
    另外:刚好七点,准时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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