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剑》桃三桑

2、第二章

　　“太白，乃武林第一剑派。你们可要时刻牢记，将来下山闯荡江湖，可不能辱没咱太白的威名，听到没有！”一白面中年人背负双手站在石墩上，兴致勃勃的训导着下方的一帮孩童。
　　“是……教习……弟子谨记……” 下面一帮八九岁的孩童却是意兴阑珊，回答的有气无力甚是敷衍。
　　不过这教习却对此毫不在意，挥手遣散了这帮孩童，拿起手边的酒壶喝了一大口后便独自离开。
　　这样无趣的对话每日早训之后都要进行一次，不集合站好，他就不发话让我们去吃饭，就像是故意折腾我们一样。天亮就要练功，正午时候我们这帮小剑童没有一个不是饿的前胸贴后背，恨不得拔剑劈了这厮，但是碍于师徒之情授业之恩，我和老言决定忍一手，不去与他计较。这厮也该庆幸，每日午时他都逃过了一场血光之灾。
　　剑童们三三两两散去，我把木剑装进袋子背到身后，想招呼老言去饭堂，可一回头却望不见他人了，四下一寻，在不远处看到他胖墩墩的身形，原来是攀到房檐上去偷看隔壁那帮师姐练剑去了。
　　“哟！一灯大师，你这翻墙功夫见长啊！”我踩着屋后的石块爬上房顶悄悄挪到老言身后，猛地拍了他屁股一下。
　　“淦李凉！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那个外号！”老言被我吓得一抖，回头锤了我一下埋怨道。
　　老言与我同岁，是个说话做事极滑溜的小胖子，全名叫言小灯，师兄弟们都叫他一灯大师。这名号倒是有些来头，是我们从藏书院里面一本叫做屠雕英豪集的话本里看来的，那里面有个叫做南帝的角色，乃是一代宗师，后来被人带了绿帽之后想不开出家了，自号一灯大师。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那话本插画里面的南帝像极了老言，他这一灯大师的外号又和老言的名字有些不谋而和，于是老言这响亮的一灯（绿帽）大师的名号便传遍了玉泉院，而且此时与我们一墙之隔的那些女弟子们对此也是略有些耳闻的。
　　知晓此事的老言气的直跺脚发誓下山之后要找那话本的插画师算账，还说已经给人家寄了刀片，我们不明白他寄刀片是什么意思，老言说是他们家乡的一种战书，刀片上刻着他上门讨教的时日。我们听后都觉得新奇，这南方来的就是不一样，这战书都如此新奇。
　　“还师姐们，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在看兰师姐！”我递给老言一个暧昧的眼神。这兰师姐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却是个美人胚子，且喜穿白色的夹袄，看起来好不仙气。
　　老言听了，倒也不说话，许是默认了。
　　这老言也是大有来头的，乃是杭州富商言芝林的独子，生下来就奄奄一息，眼看就要夭折，家里花了大价钱去买了根五百年人参才得以把他的命一直吊着，据说他三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道士说此子命格怪异，需去那八百里秦川寻解救之法。
　　他父亲琢磨着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孩子迟早是要夭折的，于是次日便带着老言上路了，沿着渭河从杭州一路走到太白剑派的地界，这一路天气是越来越冷这言家主几乎要放弃，没想到柳暗花明，走到山下鹦歌镇的时候，怀中婴孩发紫的脸色竟红润了许多，眼神也明亮了些许，有些活人的样子了。于是言家主便带着孩子投入太白门下，照料了孩子三年，待痊愈之后便回杭州料理家事，留下了老言在这里学武健体希望除去病根。我拜入太白山门以及认识老言，是在他父亲离开一年之后了。
　　其实这个事情说起来我是不信的，别看我只有八岁不到见识倒是很多的，是不是吹牛我一听就听出来了，这家伙满面红光身材臃肿活脱脱一个大富人家天天吃肉的孩子哪里有什么早夭的病根，还脸庞因为虚弱而发紫，我看是肉吃多了撑的。
　　“桃子，你看这兰师姐也就十一二岁，怎就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老言一副与他年龄不符的色相，眼珠子跟着兰师姐的所舞的剑光滴溜溜的转。
　　“还亭亭玉立，你这些讨好妹子的词都是哪学来的。”我嘟囔一句。
　　“嘿嘿。”老言干笑一声也不回答，从墙墩上跳下，拍了拍裤子上的积雪，也不招呼我径自向饭堂走去。
　　这人书看多了是不是都会故作老成啊，我心里这样想着，又看了下方院子里的兰师姐一眼，便快步跟上了老言。
　　老言说他最喜欢吃桃子，奈何太白山上终年冰寒根本吃不到这等南方才有的果子，便给我起了桃子这个外号聊以慰藉，其实我一开始是拒绝这个外号的，总觉得太娘，但是一帮师兄弟都觉得桃子这个外号比我本名桃三要顺口，我也只好默许了。
　　这就又说到我了。我家在山下一百里处的桃源村，村里六成人姓桃，据说是许多年前一个襄州来的道士，在山脚下栽了一株桃树，第三日夜里子时竟然在雪地里开花了，开了是满满一树，且花朵个个饱满红白相间，煞是好看。那道士觉得自己找到了仙缘，便在此地住下一心求仙问道后来据说羽化登仙，许多人慕名而来想一沾仙气，渐渐聚成了一个村落。
　　现在家中只剩老爹一人务农，母亲早逝，兄长前些年去了川蜀学做生意，而我是因为闹饥荒粮食不够吃的，老爹想着太白剑派家大业大，让我去打打杂混口饭吃不至于而死于是就碰碰运气把我送上山，没想到竟被看出有习武的资质，于是就留在了山上。
　　至于我桃三这个名字，是我老爹学那些文士附庸风雅给我起的。
　　“我听闻江南有个诗人，他作诗曰：竹外桃花三两枝。我觉得这句意境甚好，便借鉴来给你取名”
　　这是老爹的原话。我个人对这个名字倒是不反感，觉得很是返璞归真，同样是数字，比那赵家什么二柱子强多了。
　　可是拜入太白山门的那天，我报上我的名字，殿中所有大人都笑了起来，特别是掌门人，笑的脸上皱纹都纠结在了一起。
　　“你可知，在藏书阁有一话本，太白的每一个弟子都读过，话本中主角的名号里面也有一个三字。”掌门蹲下身用他因为练剑而满是老茧的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回掌门爷爷，弟子不知。”
　　“不知道吗？”掌门站起身从腰后变戏法一般取出一把小木剑递给我。
　　“不知道也好……”看我接过木剑，掌门人似乎低语一样说了这句话。
　　待我十六岁下山之后我才知道，那话本里名号和我一样有个三字的人，叫做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