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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夜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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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身如浮云,无处可凭依。
“你说,是不是我给你取的名字不好?”悠河随意找了些稻草,刷拉拉铺满木板。
可不是运气不好么?他们的旅程刚刚开始便遭受无妄之灾,走不到十里,便见晴朗的天空突降暴雨。这场暴雨来得诡异,其间似有血腥味。天空被迷雾笼罩,连太阳也伸不到地面。按照巫咸国的规律,这时是要举行祭祀的。当然,那种东西悠河出生就没见过。
“是什么异兽吗?”只有凶猛而无神智的异兽才会发出这等血腥的气息。悠河对接下来的旅程更为担忧了。
“不。”云倾凝视着乌云,轻轻吐出了令人窒息的判断,“是神灵。”
“神——”悠河大呼,又敬畏地强行将声音噎了下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的,低声说,“最近有些不寻常。这种话莫在外人面前提。”
云倾同意地附和一声,而这也是他成长的象征。如果是以前的云倾,定然是会回复,“为什么?”
人与兽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思想。
而云倾在笛君的教导下逐渐学会了思想,他不再机械地重复自己听得的话语,学会了主动、学会了反驳。自此,他才成为了“人”。
悠河五味杂陈地清理石洞,而他的身边,一只鵁匍匐于地,正在梳理自己的羽毛。这只石洞里的树桩正是它的巢穴,不过鵁很爽快地分给了他们一块地盘,作为交换,云倾则需要摸它一下。
正在二人打算休息之时,洞外又来了群不速之客。
一个男人,穿着寻常打猎的服饰。而值得注意的,是他搀扶的病人。那个人全身浮肿,腹部涨大,整个人如同灌了水的陆兽。
看来是上山求医的。悠河想。笛君住在此山的消息并未特意隐瞒,不时有望风前来求医的病人。当然,能不能找到笛君救治,那就得看各自造化了。
“好惨,云倾你能看出他是什么病吗?”悠河小声问。
“是肤胀。”云倾回答。他天赋异禀,一眼便瞧出那人症状。
“有把握吗?”
云倾踌躇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他虽对那人病症和救治之法烂熟于心,但毕竟没有动过手。以往也大都给笛君当下手。这还是头一次独自面对病人。
既然云倾没把握,悠河也不再开口了。那人看着可怜,不过却也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笛君就在山上,想必明日便能得到救治了。
二人互动不过须臾,另一边的来客方才将病人安置妥帖,他双手抱拳,“突逢暴雨,借此避雨。”
悠河当然没什么意见,这地方又不是他的,而是鵁的。云倾听闻,却是下意识地询问鵁是否愿意再加两个人。
然而,这一眼,却引来了那人的注意。男人双眼微眯,“这是……鵁?!”
他居然认识鵁?!悠河心感不妙,连忙起身。真是看岔眼了,本以为是个乡野村夫,没想到连鵁都认识。
这只鵁借他们避宿,怎可任由别人胡来!
男人果真如他所想,抽出一把匕首来,“传言鵁之血肉,食之可解百病。天不亡我。”
“你都说传言了,鵁的血根本没那效果!”悠河喊道。
“有没有效果试了才会知道!小子,我们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只要你不拦我,我也不会杀你。留下的羽毛和妖骨甚至可以分你一份。”
“贩卖妖羽、妖骨……你是巫猎?!”该死的,怎么到哪儿都是巫猎。
“你知道巫猎,那你必定知晓黑市喽。既然知道,还不速速退下!”
“黑市的灵丹妙药数不胜数,为什么还要找到笛君这儿来?”
“那些所谓的灵丹妙药鬼知道是真是假?虎子就是因为吃了那什么健体丹才会变成这样……好了,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
“切,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悠河拔剑,“黑市的人果然不讲道理。”
对付不讲道理的人,就要用不讲道理的方法。转瞬之间,二人已过十招。
悠河的剑之前被卖给了商人,现在是笛君给的另一把,说是什么兽骨做的。悠河也不管什么兽骨,他在剑上附了灵。力,使其坚不可摧。
男人见多识广,很快便意识到那是什么,“巫咸国人?”
还是练剑的巫咸国人?!
荒谬。
众所周知,巫咸国人最擅长的便是卜卦,让一群占卜祭祀的人练剑?结果可想而知。
悠河很快败下阵来,他剑术平常,又不敢用灵力,自然敌不过眼前的老手。眼见匕首要划开喉咙,突然“哐——”地一声。
匕首的进度戛然而止。是云倾!他的笛中剑牢牢挡住了匕首。男人显然没意识到这致命一击居然能被挡下。
悠河趁其愣神,将身一转,挑飞匕首。随后只听得“嘭”,男人撞得山壁都晃了一圈。
悠河做出这一击后,也喘息不已,这已是他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击了。
云倾回过身,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猛然盯着被踢的男人,那一击仅仅是让他内腑有些震荡而已。
“果然是小孩子啊。方才你若是用剑刺我的话,情况可能就不同了。”男人吐了口血。“那只鵁,值得做到如此么?”
悠河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猎杀神明,必受天谴。”
“天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疯狂大笑,“我呸!”
“大旱的时候,那些神明又在哪里?我们勤勤恳恳,连自己也舍不得吃的肉却要恭恭敬敬地摆在祭台上,说什么供奉神明。”
“结果呢?金乌降世,那些神明屁都不敢放一个!若不是大羿神将,九州早已遭受灭顶之灾!”
“神明?是瘟神吧?!” 想到家乡的惨状,男人的耐心逐渐被烦躁所替,“最后问一次,退!还是不退!”
悠河攥紧剑,斩钉截铁道,“不。”
人生在世,必须坚持什么,否则与蝼蚁无异。
而在两人针锋相对时,云倾忽然道,“等等。”
“我能治好他。”
男人愣了一瞬,嘲讽道,“你是谁?只要等明日上山找到笛君,虎子自然能得到救治。”
“笛君不在山上。”
“无凭无据,谁信?”
云倾当然拿不出证据,他只是尝试着救下悠河。笛君不在山上这事,是他随口说的谎言。只要今晚把那人治好,那不管笛君在与否,男人应该都不会为难他们。
悠河一瞬间明白了云倾的意思,“反正今夜你们也上不了山,让他试一下呗?”
“试出事了,你拿命抵?”
“可以。”悠河说,“如果云倾治不好他,我这条命就赔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