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舞幻想】悠云倾河》夜放花千

14、黑市

　　悠河还是保住了性命。
　　随着云倾的银针一根根刺下去，病人的肿胀逐渐消退，脸色也好看许多。
　　而提心吊胆的悠河终于可以放任睡意袭来，往边上一趟。等他再次睁开眼，男人竟已跑了山上一趟。
　　“笛君果真不在山上。”
　　笛君竟然不在山上？悠河骇然。编造的话语一语成箴，他心里庆幸的同时又生出新的疑惑。一晚上的时间，笛君去了哪里？
　　男人可不管笛君去了哪儿，他来此山已是废了一番功夫，要继续寻找笛君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眼前这小子医术也还不错，死马当活马医吧。
　　“若你能治好，必有重谢。”他说。
　　“有没有重谢不知道，但治不好一定是死。”悠河嘟囔。云倾埋头于施针，也没搭理二人。那边悠河继续跟男人讨价还价，“现在雨停了，我们要去哪儿？”
　　总不可能一直霸占鵁的巢穴吧。咦？鵁呢？
　　该不会？！
　　“别盯我，我没杀它。”男人说。“鵁出去捕猎了。”
　　悠河还是不怎么相信，黑市的人说谎早已成了习惯。他们为了利益无所不为，四处捕杀神灵与妖兽也不再是不传之秘。
　　“我可以在山下买间屋子。”知晓自己信誉为零的男人抛出诱饵，“如果你们能治好，这间屋子便送给你们，并且我还可以奉上大量贝币。”
　　“屋子就不必了。”悠河道，他跟云倾没打算呆在山脚下。“你能给我们弄……”
　　悠河愣住了，弄什么呢？奇肱飞车太显眼，马车又太慢。而后他权衡了一番，“你有办法送我们去帝都吧？”
　　“你们要去帝都？那倒是没问题。只是要等虎子痊愈后。”
　　“痊愈需要多久？”悠河向云倾询问。
　　“一周。”
　　“那就这样。我们帮你治好他，你负责把我们送到帝都。”于是一笔交易便形成了。
　　他们与鵁告别，一同前往山脚。山脚下有个村子，这个村子依靠神医的传言经商。当然也不乏浑水摸鱼的靖人。这些靖人专骗外人，收获得叮当响。
　　男人当然没想着跟奸商打交道。他直接走到一处角落，对着一面山石摸索。在摸到某个开关后，山石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模样。
　　鬼鬼祟祟的目光、隐蔽的物品、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贪婪的话语、痛苦的哀鸣……悠河一瞬间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是黑市。
　　云倾进入黑市后就极度不安。他本就白皙的脸色变得更为惨白，仿佛有人拿针戳着他的头，戳着他的身。耳边若有若无的喊声细细听来竟是他自己的。
　　他攥紧悠河的手，换来悠河担忧的眼神。“喂，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
　　“买屋子啊。”男人也陷入警戒状态，“你不会想露宿街头吧？”
　　“我们出去等你。”
　　“出去的话，会被吃的一点也不剩。”
　　那些秃鹫，是不会放过眼前的小蛇的。
　　“别瞪我，至少你们现在没有生命危险。趁早接触黑市比以后稀里糊涂地进来更好吧？”
　　“有很多人都以为自己不会跟黑市打交道，但是他们最后都来到了这里。”
　　“说到底，不过是各有所需罢了。”他说的有道理，但是……
　　“但是……”
　　“我没事。”云倾突然道。“我没事。”
　　适应之后，才发现那些痛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能看到神灵吧？”早在见到鵁的时候，男人就有这种猜想。
　　“你不也能？”不然为何对鵁喊打喊杀。
　　“那是用了秘法，不是天生的。”男人推开木门，虽然只有一间，却妥善地用屏风隔出几个空位来，作为临时的住所已足以令人满意。“天生能看到它们的你们大概理解不了普通人的感觉。”
　　被破坏的木架的、不翼而飞的食物、突然的瘟疫、亲人的死、村人的敌视……
　　因为看不到，所以才害怕。
　　因为看不到，所以才敬畏。
　　并不是神明值得敬畏，仅仅是不得不敬畏，如此而已。
　　这样的神，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人也分好坏，不是吗？”
　　“但你不需要去孝敬坏人。”男人不可置否。
　　他还记得闹旱灾的时候，别说肉食，连杂草都长不出头。一丁点的草皮就会引来争抢。
　　村人疯了，饥饿吞没了他们的理智。人类开始自相残杀。父亲拿着刀，地上躺着年幼的弟弟。一直坚毅的父亲哭着将他切成碎片，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然而，却不让他碰一下。
　　弟弟被摆上了祭台，村人端上了水。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这是在做什么。
　　祭祀。
　　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们还指望着神明！
　　神？！
　　多么可笑。造成旱灾的，不正是他们祭祀的神吗？
　　“神明是错误的，伊祁帝也是错误的。”男人嘲讽道，“所谓的神跟人类没什么两样。不，他们更恶劣。仗着自己能力出众，便高高在上，把我们当棋子消遣。高兴的时候给点小恩小惠，不高兴时便降下灾祸。”
　　“我说的有错吗？”
　　悠河无法反驳。他也经历过那场灾难，那当真……是不可言喻的回忆。
　　“有错。”
　　“你说什么？！”
　　“你错了。”云倾重复道。
　　男人心底的逆鳞被触动，云倾斩钉截铁的模样跟记忆里的父亲重叠，那时父亲也是拦着他，对着愤怒的他说，“你错了！”
　　他有什么错？！
　　人有什么错？！
　　为何说我错了？！
　　悠河连忙挡在云倾身前，“你别跟他计较。云倾什么都不懂，他瞎说的，瞎说的。”
　　这番劝说自然不会奏效，悠河咬牙，“你不想救人了吗？！”
　　男人身形一顿，放下了刀。虎子是他仅剩的亲人，不能死在这儿。他放下狠话，之前对孩童的怜悯之心皆无。“赶快治！”
　　这下得罪狠了。悠河烦恼。“云倾你……唉……”
　　他又说不出什么责备云倾的话。“为什么说他错了？”
　　其实男人的一些话，悠河心里也隐约认同。有时候他也会想，为什么巫咸国人就注定早亡呢？
　　有时候他也会问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云倾愣住了，他迟疑地摇头。
　　他也不清楚理由。
　　只是……【责备于神是错误的，一切皆为人类咎由自取。】
　　不知为何，这句话始终铭刻于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