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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 ...


  •   “排难解纷”至“群雄归心”这两节,实是《倚天》全书罕见的高光大场面,仅后来的屠狮大会可堪一比。张无忌在其间展现的武功谋略,气度心胸,足可做得明教教主,所差者无非对亲近之人太无防备心而已。但那是他天生至淳至厚的性儿,非几句言语、几次教训能化解。朱九真注目峨嵋派灭绝师太缓步走出,掌中倚天剑青穗飘扬,剑柄黑沉,剑锋似水,心中忽然迟疑:“我到底要不要让无忌做了教主?担这重任,他心底一直不快活,而我有了这孩儿,也已不能处处冒险,不如解了明教大难,我俩事了拂衣去,找个清静地方隐居的好。”

      想到此处,不由轻轻抚上小腹,她有孕时日本浅,尚觉不到胎动。世间女子初次将做人母,往往瞻前顾后,惴惴不安,她穿越时不到二十岁,又道这一世不能久留,生儿育女是想也没想过,这件大事骤然临身,难免心神不定,忖道:“总归先要将眼前难关渡过了再说,只要不是碍着周芷若,这一次应该没甚么凶险。”向周芷若瞧去,见她伫立风中,腰间一根湖绿丝绦被吹得飘了起来,容色清美绝俗,面上似有关怀忧色。

      朱九真暗暗奇怪:“无忌没和她说那句话,她这些关怀是哪来的?莫非小时候一面之缘,隔这么久了,也认得出来?”

      周芷若确然还不知这个一人独斗六大派的曾阿牛,即是当初汉水舟中承她喂饭的少年,但此前张无忌义救锐金旗众人,宅心仁厚,神功高强,竟似不在师父灭绝师太之下,这样出色的青年英侠周芷若前所未见,少女心中自然对他多了一份关注。待到他制住圆音而不杀,仁服崆峒五老,令鲜于通原形毕露,又以举世无双的神妙手法破了昆仑华山四人合击,钦敬仰慕之意又深了几分。虽见师父出战,她仍隐隐盼望二人和平收场,谁也不要有所损伤。

      张无忌亲眼见识倚天剑之锋锐,绝无兵刃能当得起此剑一击,彷徨无计,忍不住朝朱九真望去。朱九真心下早有主意,笑道:“阿牛,你适才单对华山派两位老爷子时,使过什么兵器来着?”

      张无忌立时省悟,叫道:“是了!这件兵器正是倚天剑的绝配。”走到广场一角,伸臂又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托了起来,连人带石轻飘飘跃回灭绝师太身前,笑道:“师太请了!晚辈就以这块大石,再度领教师太高招。”

      这些大石堆在广场左角,历来给人当凳子坐,一块少说也有三百来斤分量,常人能举起一块已可称大力士,他托着这大石依然身轻如燕,转折如意,众人看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周颠鼓掌叫道:“妙极!人家倚仗兵刃之利,你就给她来个倚仗兵刃之钝。”

      他怀有一柄珍异古刀,殷天正探手到身边包袱中握住了白虹剑,两人是同样的心思,拟要借宝刀宝剑给张无忌一用,哪怕损毁也顾不得了,见他居然另出奇招,又惊又喜。

      灭绝师太冷哼一声,脸上顿如罩了一层青气,道:“进招罢!”

      张无忌道:“是!”平举大石,腰背微弓,向前送了出去。四五人叫了出来:“江汉朝宗!”“达摩杖法的‘江汉朝宗’!”“刚才是‘顺水推舟’,他使大石头还真有招数么?”

      灭绝师太见这一式意甚恭谨,微微点头,剑尖青芒闪动,蓦然点到了张无忌小腹。张无忌不想她竟然一上来便抢攻,这一剑又来得如此快法,大吃一惊,大石下压已然不及,大喝一声,大石当头向她砸到。

      灭绝师太如不收招,固可将张无忌刺个透明窟窿,自己也非头破骨裂不可。但听砰然大响,大石砸在地下,尘土飞溅,张无忌一片衣襟悠悠飘落,已为倚天剑所削下。

      灭绝师太斜身飘开,倚天剑中宫直进,势如破竹。张无忌不及捧起大石,着地一滚,忽觉劈面凉风袭来,足尖奋力一撑,贴地滑出丈余,剑锋擦着他胸腹过去,嗤地一声,衣衫上破开一条大缝,再差毫厘便是破腹剜心之祸。他身子方弹起,倚天剑又到,匆忙中伸指在剑身平面上一弹,当地一声,倚天剑荡了开去。这一指以沛然若神的九阳神功,发正大雄浑的一阳指,灭绝师太手腕酸软,倚天剑拿捏不住,忙以左手接剑,向后跃开。

      这几下实是惊险到了极致,眼看每一下张无忌都是必死,又次次在绝处死中求活,人人气为之屏,神为之夺,良久才有几声彩声响起。

      朱九真和小昭都给吓得脸无血色,朱九真更是懊恼:“我逞什么能,明知大石头使起来必不灵便,却叫他去冒这大险?”心念电转,叫道:“抢攻,夺她剑!”

      张无忌弹出那一指时若趁势进逼,多半已经胜了,但他一来临敌经验不足,二来心想真姊教我用大石头对付她,我还没施展几招就弃而不用,岂不是叫她失望,左手一抄,又将大石托起。

      他知石重剑轻,石拙剑巧,若论招式变化,大石决不能和灭绝师太风驰雷掣的快剑相比,当下曲臂向前,大石不离上下三路,将门户守得严密非常。倚天剑剑芒忽吞忽吐,倏左倏右,石上碎屑迸飞,火星四溢。

      这般对耗,本是托举重物的一方吃亏,但张无忌内力举世罕见,长力悠悠,灭绝师太连变五六种剑法,都给他大石三转两侧,皆数格开。杨不悔瞧得新奇,问道:“爹,倚天剑那样利,为何我看那老贼尼反有顾忌,许多招数不敢使全?”

      杨逍微笑道:“不儿,你的剑也算宝剑,你敢用剑砍石头吗?”杨不悔一怔,道:“砍上一下两下,那不要紧,砍多了恐伤剑刃。”杨逍道:“倘若是剑锋侧面砍到了呢?”

      杨不悔拍手叫道:“是了,是了!那老贼尼生怕一个使力不慎,倚天剑就此折断,这才束手束脚。”灭绝师太亲手击死纪晓芙,杨不悔小小心灵中对她恨意尤深,一直以“老贼尼”相称。

      须知天底下任何宝剑,剑锋既锐,剑刃必薄,一把剑任它怎样削铁如泥,也决不能削石如泥。平剑击打质地坚硬的岩石,宝剑已极易受损,若为坚石砸中了剑身,再吹毛断发的利剑也难保不从中断折。以拙厚之大石去克制薄锐之倚天剑,这法子本来不难想,但若非张无忌身具九阳真经与乾坤大挪移两大神功,旁人无这等神力,也决想不到大石头上面去。

      韦一笑原想出声提点,令张无忌施展绝顶轻功跟对手周旋,岂料宝剑之利,竟给他以这怪法破去,心下暗服,向朱九真瞧了一眼。

      周颠突然插口道:“用剑砍石头又有何难?三国时刘备和孙权问天买卦,卜测王霸之业可成,不是双双将石头砍为两半么?”他和杨逍斗口已成痼习,纵两人俱在险地,也忍不住指摘上几句。杨逍道:“孙、刘挥剑断石是在镇江北固山,那江边的石头说不定是沙砾土石,与咱们光明顶的石头不一样。”周颠犹自嘴硬,道:“你又不是石头祖宗,你怎知道?”

      杨逍微微一笑,也不去睬他,只见灭绝师太的倚天剑又交到了右手。她长剑击出,回回给这块阔大沉重的大石挡开,纵保得剑身不损,反震之力一道一道积压上来,臂膀大是酸麻,剑法渐不如初时凌厉。灭绝师太是一代武学宗师,焉肯学华山派高老者那样无赖,指斥对手大占兵刃上的便宜,再者她以一派掌门之尊,持天下第一宝剑对付一个后生小辈,这话可也万万说不出口。

      峨嵋派大弟子静玄心知形势不利,这古怪少年挥舞二三百斤的大石,早该力竭,偏偏行若无事,久战下去师父必输无疑,叫道:“诸位师妹师弟,并肩子上!今日除妖灭魔,须较量真实功夫,大伙儿四面出剑,叫他不能再用这大石头耍赖。”长剑出鞘,抢到张无忌身后。峨嵋群弟子轰然答应,各执佩剑,飞身抢占八面方位。

      朱九真双眉一轩,冷笑道:“要不要脸?”若非有伤在身,她便要出手干预。

      张无忌见大石上道道剑痕深入半尺,也不禁钦佩灭绝师太的功力精纯。他早前忌惮倚天剑之威,不敢以指掌功夫跟她相较,缠斗半晌,于峨嵋派的武功路数渐渐明了,猛然沉肩吐气,嘿地一声,大石凌空飞起,挟泰山压顶之势压到。

      灭绝师太见其势猛恶,哪敢硬接,展开峨嵋轻功身法,向侧旁窜跃闪避。峨嵋众女同声惊呼,胆小者双眼紧闭,不敢再看。张无忌不等大石落地,右掌在石面一推,掌心吐力,这下使上了乾坤大挪移第七层的精微功法,大石下坠之力立化横力,平平向灭绝师太飞去。

      灭绝师太知这一击化转坠势,只怕有上千斤的巨力,无论如何接不得,只有再度纵跃避开。张无忌抢上前双掌再推,大石又转方向。

      这样一来,峨嵋弟子围攻之势不攻自破,这块沾着死、触着亡的沉重大石在场中呼啸来去,当者惊呼趋避,谁敢站在原地不动?各人所站方位顿时大乱。观战众人越看越是心惊,也不住往后挪步,让出了老大一片场地。

      张无忌这一次将大石推出,忽而脸露微笑,左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扣上,仿佛拈起一朵鲜花般,右手指力轻弹而出,轻柔无比,轻软如绸,似要弹去花瓣上的露珠。

      少林派空智、空性同时“噫”地一声。这招“拈花一笑”明明分属一阳指,形姿神韵却有本派“拈花指”的影子。

      空闻尝听前辈师长提过,少林七十二绝技中,“拈花指”、“无相劫指”、“天竺佛指”等数项武功早年与源于大理段氏的一阳指相互印证,彼此都吸取过少许对方的精粹,又加以改良融入。一阳指是纯然阳刚的指法,大开大阖,只这招“拈花一笑”乃阳还终阴,刚中生柔,意态幽娴,与全走阴柔一路的拈花指颇为相近。

      但以极阴融转极阳,阴阳相生相济,在武学中实属极难,这吸取来的招数也少有人能精通。空闻见识广博,心想像这般使得正大潇洒,刚劲中蕴有柔力,柔劲中又带阳刚,当代除张三丰这深不可测的大宗师外,只怕再无人及,暗暗骇异。

      灭绝师太曾领教过张无忌的一阳指,那时纵然不凡,可也没到如今登峰造极、浑无缝隙的境地,只觉四面八方给他指风笼罩住,在大石猛烈的追击之下,再不能灵活腾挪。蓦感手腕一痛,倚天剑脱手飞出,紧接着大石又到,只得弃剑后跃,百忙中一掌“风陵夜渡”拍出。这是峨嵋剑法中的一招,她以掌代剑,竟也使得虎虎生威。

      张无忌叫了声:“好!”趁大石将落未落,双掌齐出,以九阳神功的刚劲拨转下压之力,大石斜冲上天,如发炮弹。众人齐吃一惊,仰望向天。

      张无忌人借这一股力倒射而出,抄住了落下的倚天剑,回手一挥,六名峨嵋弟子长剑齐断。他踏前一步,倚天剑再挥,又是八人长剑齐断。

      这时大石轰然落下,正正砸在西首大石堆里,砰訇巨响,乱石纷飞,不少人见了这等声势,脸上变色。张无忌见又有六剑指到,其中一剑握在周芷若手里,另两剑剑尖微颤,使剑的两名小弟子不过十六七岁,手腕不住颤抖,寻思:“何必让人如此惊怕?”双手倒持倚天剑,正要交还,突听朱九真远远道:“先别忙,阿牛,我想瞧瞧这把倚天剑。”

      这一声既出,人人侧目,许多人心里想道:“这妙龄女郎自称晓得倚天剑中的秘密,她要了这倚天剑去,岂只会是随便一瞧而已?”

      灭绝师太两道长眉上竖,从一名弟子手中接过长剑,明教人丛中彭莹玉笑道:“哈哈,奇哉怪也!输便输了,还有脸死缠滥打。”丁敏君怒道:“谁说我师父输了?”周颠啧啧称奇,道:“原来老尼姑的倚天剑会长脚,自己跑到曾大侠手里,真是奇了。”另一名峨嵋弟子李明霞厉声道:“贼子胡言!我师不欲倚仗兵刃之利,自行换了剑用,这小子趁机将宝剑抢了去,怎说是我师输在他手里?”

      她全然强词夺理,但二人交手太快,场外倒有一大半人没看清灭绝师太长剑如何脱手,此言一时也不易辩驳。灭绝师太脸如严霜,凭她往日脾气,胜负既分,岂会容门下弟子如此混赖?但倚天剑于本门实在事关重大,决不能失落在外人手里。

      周颠笑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你师父人既已亡,我看嘛,曾大侠跟一个鬼魂打,那也不必了。”彭莹玉仰天打个哈哈,道:“我只道峨嵋派巾帼不让须眉,赢是赢得堂堂正正,输也输得光明坦荡,谁知纪女侠的师父,竟没她半分磊落风范,嘿嘿,这叫作见面不若闻名。”

      丁敏君冷笑一声:“纪晓芙那等不知廉耻、私通贼子的贱人,怎能拿来和我师父相提并论?”

      彭莹玉独目一翻,向她斜睨少顷,道:“尊师相貌,我看倒也不差,你这‘毒手无盐’么,我是不敢拿来和她相提并论的……”丁敏君只气得周身乱颤,若非师父在旁,早已奔过去将他另一只眼睛也刺瞎了。

      朱九真笑道:“我们今日只为化解怨仇,可不能占了哪一派的宝刀宝剑。这样罢,我倒数一千个数,数完之后,倚天剑便即归还。”张无忌已将倚天剑交给了她,闻言心下一宽。

      众人各自错愕,暗想:“一千个数,也不过一两盏热茶光景,千百双眼睛看着,料她动不了甚么手脚,莫非当真只是瞧上一瞧?可瞧一瞧又用不了这般久。”有些性急的抢先倒数起来:“一千,九百九十九,九百九十八……”

      朱九真一笑,长剑挥下,呛啷呛啷几声响过,小昭手脚上的玄铁铐镣应声而断,跌在地下。小昭喜道:“多谢夫人!”盈盈拜下。

      朱九真持着宝剑,向张无忌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张无忌神色先是极为惊讶,随后怒容隐现,喜色又一晃而过。旁人正摸不着头脑,她又去到少林派僧众间,和掌门空闻悄声说了片刻,这次用时较久,初始空闻连连摇头,空智大有怒色,空性抓耳挠腮,不知朱九真又说了些甚么,三大神僧双掌合十,低念一声:“阿弥陀佛!”

      空闻缓缓道:“本寺僧众听令,接下来这位女施主所行之事,我派中人不得拦阻。是身无常,一具臭皮囊,了却俗尘,不必心有挂碍。”众僧一起称是。

      余人听了他这几句话,更加胡里胡涂。丁敏君叫道:“四百零五,四百零四……时间快到啦,你瞧够剑了没有?”

      朱九真拉着张无忌的手,夫妇二人一同走到少林派战死僧众的尸首堆旁,朱九真躬身行礼,大声念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众人大奇,想道:“她说甚么?”张无忌道:“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一名出身大富人家的崆峒弟子突然叫了出来:“这……这是往生经文啊!他们在给大和尚们超度?”又是诧异,又感好笑。

      只听朱九真一本正经地祷祝:“愿诸位圆寂大师,拔一切业障根本,往生净土陀罗尼,荣登极乐……来世得菩提,身如琉璃,光明广大,功德巍巍……”张无忌也煞有介事地合十致礼。

      少林僧众听他二人这样缠七夹八地胡念,几段全然不准的往生经文间,夹杂着《小无量寿经》和《药师经》,竟现场做起“法事”来,人人哭笑不得。然这对男女神态恭谨,礼敬逝者,那也确凿无疑,不少人脸上便大为柔和。

      待祷词念毕,张无忌从朱九真手中接过倚天剑,说道:“真姊,你站开些。”朱九真向后退了几步。张无忌仍不放心,道:“再站开些。”朱九真又退出三四步,笑道:“够啦!”张无忌点一点头,倚天剑骤发而至,指在一具独眼翻白、脸颊凹陷的老僧尸体心口,锋寒森气激得尸首白须微飘。

      少林僧众都认出那是先时与殷野王对掌,“力战圆寂”的圆字辈僧人圆真的法体,空闻大袖一摆,阻住众僧斥问。

      众人议论纷纷,凝神相待,不知他二人弄什么名堂。朱九真遽然断喝:“是成昆!把他杀了!”张无忌提起剑尖,向下虚刺。

      忽然之间,那具冰冷僵硬的“尸首”一个翻挺,向旁滚出丈许,十几名女弟子尖声大叫。张无忌无声无息一剑送出,他第一剑只是虚招,剑尖只刺破尸首僧衣,杀招藏在第二剑里。圆真背后僧袍绽开一条大缝,血迹殷然,已给这锋利无伦的倚天剑斩伤。

      他拼力疾奔,张无忌满腔悲愤,心想从后再发一招“苍蛇生角”,十九可取他性命,但终要和他当场对质,揭破此人的奸谋,伸手向他背心抓去。圆真一个急跃,窜近广场南面危崖,下面便是绝渊深谷,他脚下竟不稍停,向前冲出了悬崖。

      众人齐声惊呼,这老僧假死已是奇中之奇,谁也没料到他竟投崖自尽。周颠大声道:“若非这老贼秃……”冷谦道:“周颠!”周颠道:“若非这老秃……老和尚心虚,怎会……”

      少林派掌门空闻低宣一声佛号,道:“我佛慈悲!”说了两遍,缓缓道:“敝派圆真师侄之事,待老衲回寺,必然细细查访。他当年拜空见师兄为师,原是我派中一位辈高望尊的师叔所引荐,曾少侠所说诸般曲折,老衲必详呈师叔知道。”又道:“多谢这位女施主慧心识见!”

      广场上一静,又哄然大乱。张无忌先前分说情由,不少人纵觉此事入情入理,大可一究,毕竟死无对证,眼下当事人“死而复生”,人人心中都涌起了无数疑团。有人更想道:“难道这些年向魔教寻仇,竟全盘错了,坠入他人彀中而不自知么?”

      朱九真双手捧着倚天剑,走到周芷若面前,微笑道:“一千个数满啦,妹妹,这把剑烦请你还了尊师罢!”

      周芷若轻轻咬着嘴唇,道:“多谢朱女侠!”还礼接过。

      朱九真见她持了这把天下第一宝剑,人剑交映,清寒生辉,真如冰川疏梅,雪山红叶,莫名想起原书中“剑是倚天剑,人是赵敏”这一处。名剑倾城,不知那又是何等出尘绝代的风姿。

      周颠连连摇头,道:“可惜!可惜!”说不得道:“可惜甚么?”周颠道:“可惜曾大侠那头一剑没刺下去,教那老贼秃假死变真死。”彭莹玉笑道:“如今他还不是假死变真死?一剑毙命,太也便宜了他。”韦一笑叹道:“朱姑娘是不会让那一剑刺下去的。留着成昆对证是其一,伤毁一个少林弟子的尸身,张……曾大侠一番释仇解愆的苦心不免白费。”

      周颠伸了伸舌头,道:“这位姑娘虽是女流,可厉害得紧,我是十分服气的。就可惜容貌给峨嵋那位接剑的小姐比下去啦。”韦一笑不答,心想:“寻常女子怎能和她相比?”

      杨逍眉头大皱,道:“我便是不解,成昆为何要跳崖?他若一心求死,倚天剑临身,那就不必着急自己戳穿自己。”说不得道:“许是他自以为能逃脱,待发现逃不掉,不愿落入人手,受人胁迫。”杨逍道:“但愿如大师所言。”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此时六派中五派折戟,灭绝师太森然道:“今日除魔大局,尽决于武当一派。宋大侠,你请发号施令,老尼无有不遵。”

      宋远桥等人对望一眼,均想:“我们五人上去车轮战,他酣斗这许久,便算功力再深,怕也不能连赢武当五侠,只是这打法未免近于无赖。”正自沉吟未决,朱九真已笑道:“宋大侠,俞二侠,你们五个轮番上阵,一个一个地耗他内力,就算阿牛是五绝再世,郭靖、杨过重生,也要气力不济。赢的难看,输的反而光彩。”

      俞莲舟道:“依你说要怎样?”朱九真道:“侄女有一个法子,于双方固然公平,也不致有谁占了兵刃之利、先发之机、待劳之逸。妥与不妥,还请贵派尊断。”

      宋远桥客客气气地道:“姑娘请说。”朱九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他态度依然极是端谨。张无忌对这位爱妻无有不从,当下一齐望着朱九真,听她会说出甚么。

      朱九真笑道:“这法子也不难,武学之道,熊经鸟伸,熊经练气之术,鸟伸轻功之法,再加上剑法、指掌功、暗器,一共凑足五样,咱们连比五场,以五场中赢三场者为胜,如何?”

      她话音方落,明教教众轰雷价叫起好来。大家方才都见识过张无忌连胜五派高手,内力之深,轻功之妙,几可称并世无双,他能以龙爪手胜少林空性神僧的龙爪手,指掌功夫这一项恐亦占了八成赢面,这般比法,自是稳立不败之地。

      华山派高老者叫道:“不妥!不妥!女娃子太也赖皮!”朱九真也不着恼,笑道:“哪里不妥?”

      高老者捋了捋胡子,大声道:“今日降魔卫道是正事,又非比武较艺,明教只剩这姓曾的小子一人出头,他输一场,那便全盘皆休,谁跟你五局三胜?”众人想此老虽然疯疯癫癫,这话倒也有理,高老者又道:“除非这小子连赢五场,不然哪,这逐一对战的规矩也不必守,我们这几百人一拥而上,这小子能有几个头几双手脚,救得了明教几人?”

      朱九真道:“依着规矩来,宋大侠、张四侠、莫七侠三位已出过手,现下可不能再上场。”高老者瞪眼道:“跟白眉老儿打过,又不是跟这古怪小子打过,崆峒派这姓宗的老儿,不也是连对两人?要不算就都不算。”朱九真笑道:“好,你胡子长,给你折个衷,五局四胜罢。别派可是只出了一两位,再讨价还价就没理了。”高老者道:“说定了,不许反悔!”朱九真转向武当诸人,问道:“贵派的意思呢?”

      高老者摸着短短的胡子,极想再和她斗口,终于忍住。武当五侠低声商议一阵,也觉此法甚好,师兄弟所长各有不同,如剑法那一场可让五侠中剑术最精湛的殷梨亭上场,暗器那场则由七侠莫声谷出手。武林中人极重然诺,既说好了比较剑术暗器等,那便不能倚仗内力取胜。

      张松溪朗声道:“曾小侠内功惊世骇俗,众所明见,在下在比拼内力中已输给了殷天正老前辈,这内力一项,我看也不用比了。武当派算输了第一场。”

      明教诸人纷纷鼓掌喝彩,道:“张四侠胸襟高广!”“不愧是武当五侠,名不虚传。”“正教大派风采,至此方见!”要知比拼内力,武当派固然赢面渺茫,但总也能消耗张无忌之精神体力,对后面的比斗大有好处。张松溪坦然认输,显是不愿去占这个便宜。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写有点太细太啰嗦了,但真的忍不住魔改这个名场面啊口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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