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坊间传闻 ...
-
“准备干净的厢房。”
厉声掷下,七爷头也未回,身后跪了一地的官吏面面相觑,未说起喀,无人敢动,就连九爷也愣了一下。
最后还是九爷紧随其后,扬了扬手,“都快起来吧,七爷着急给人医治。”
刺史一个冲刺,破开人流奔向最前方,刚想献殷勤,却在人群中炸出了一个惊呼,“这不是相府江小姐么?”
极快的,又一个人分流而出,望向披风半掩的人,那瘦削苍白的脸,不正是江洛雪。
“这是堂妹江洛雪,七爷快把人给我吧。”
话音未落,人群又不由得静了一静,谁能想到,素来温文尔雅的江逸,竟也有这样言行失妥的时候。
前方,两个男子各自沉默的看着对方,见风使舵如刺史,不会在这时候还跟江逸站在一个战线上。
这位七爷是什么身份,他拎得清楚的很,那可绝不是江逸一个丞相府挂名大公子惹得起的。
江逸脱口而出的话,显然是冒犯了,以刺史浸淫官场多年的老道来看,这位爷虽然一直未发话,但那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绪色,显然是很不快。
是以,刺史选择离的远远的,免遭池鱼之殃。
抛开不恭的语气不说,光是看这伸手要人的动作,从宇文灏到骑兵,再到九爷,江逸。七爷忽觉得臂上的伤有点疼,动也不想动,心里的那份不悦更莫名浓重了。
刺史不知哪来的胆,在万籁俱寂中垫脚插了句话:“江小姐的厢房就在西苑。”
七爷长腿迈开,没什么情绪的说:
“通知军医和府上的医女去西苑。”
江逸摊开两臂怔在原地。
***
西苑。
绷带,血水,药,在几个大夫之间团团传递,一大波组团要去探望相府小姐的人,皆因着七爷吩咐不得打扰大夫施医而悻悻散去,包括江逸。
因而,眉翎的厢房内仅留着墨玉,而墨玉自打见着她家小姐,从披风里捞出来半个血人开始,就瘫坐在床畔,无法思考。
“小姐,你,你拿了把剑,干什么去了?……”
***
刺史府,南苑。
府中最雅致的几间厢房是刺史午膳都没来及用,遣走了他最宠的几房小妾,亲自指挥侍从收拾出来的。
诺大的南苑,仅供两位王爷暂居。
南苑的采光极好,七爷此刻正立在窗前,两边手臂皆因那坡上的碎石而划出不少伤口,为了护着怀里的人,右手施力重,血伤更密集些。
若换做别的皇子,只怕要惊动帝后了。但多年戎马,这样的伤,在他这实在算不上什么,除了有些难看以外,也就刚刚在府院里,有点莫名的疼。
七爷单手解了几个衣扣,不知缠到了哪块破布,他略烦躁的皱起了眉,一道破锦声划过窗前,地上被甩下几片破布。
伤口疼,囚服不好褪,他索性撕了。
但在囚服被撕去之前,半块带着体温的玉已被攥在了手中。
江逸方才脱口而出,说她是‘江洛雪’?
不知思及了什么,七爷微低下头,目光垂在掌心。
横阔的窗棱前,阳光筛过细纱落在他精瘦的肌理上,胸脯强健,只是那心口处长剑吻开的血痕,刺目得犹胜正午的金乌。
九爷本支着大长腿啜着刺史贡献来的土特产,见状,嘴O了半晌,心有余悸的摇头:“我看七哥衣上有血,还以为是那姑娘的。何人能伤到你这样的要害处?这要再深一点,叫我回去如何与父皇交代啊?你还把所有大夫都遣至西苑去了,你自己在这……”
一段辨不清颜色的纱布被甩落在铜盆里,转瞬氤出一盆血水。
擦净身上残余的血迹,七爷打断了九爷的絮叨:“九弟,皮外伤而已。”
乌发挽鬓,一身明紫色的蟒袍笔垂英挺,和着阳光打出的光晕,衬得男子别样的清俊。
燕国人人只道,皇七子麾下向来著虎狼之师,大将各个勇猛异常,他更是屡屡亲征,盛名久负。只不过他年少就拜师南征北战,其后更是亲自带兵挂帅,低调得一年在京都露不了几次脸,以至于久而久之,坊间盛传,皇七子也是个威猛异常,横肉彪壮的。
谁能想到退下一身戎装,会是一位生得这样英俊的儿郎?
今日除却江逸和刺史这样官阶够高,有机会进京面圣的人,其余的,莫不是第一次目睹七爷容貌,更是莫不惊叹。
刺史府中堂上,连窃窃私语也顿时消散,不必看是何人来了,也没人敢去探看。
绣毯逶迤连闼,琼花在足下大朵大朵的开着,一身明紫冉冉而趋,暗淡了那玉树临风,琼花烂漫。
案几上,刺史亲自上了茶,怯笑着道了句:“七爷,您慢用。”
淡雅之姿正襟而坐,见状,本还想借机谄媚的刺史攒了把冷汗,绕了一大圈,选了个离高堂最远的位置坐下。
一个扬州城的官吏,尽聚刺史府上竟是鸦雀无声。
上座之人不发话,无人敢出声。
因着刺史本该坐在最前方,却怯怯的挪到了最尾端,愣是挤走了一个小县官,使得堂上竟还有人站着。
倒不是因为地方不够宽敞,却是九爷与一个随行的将军往西侧那么一坐,阵仗莫名如对簿公堂般拉开,连刺史都挤到东侧最末去了,西侧除去已落座的两人,愣是没人敢坐了。
一时间,这厢两人气定神闲,望向对面那一排的面色悁悁,都在等着堂上之人发话。
除却容貌,坊间于堂上之人的传闻仍旧不一。
有人说,七王爷在皇子里头是个难得性良温恭的,但亦有人言,他威誉严刻,统领三军,曾临阵斩将无数,这般的铁腕,却也是叫人闻风胆寒的。
这里,旁人不知,那刺史可是从过军的,元帅一声令下,刀起头落……
想到这,刺史缩了缩本就没有的脖颈,又往椅子里又沉了几分。
“不知…”
刺史使眼色使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终于,有个蹲在角落里的小官吏嗫喏着开口:“七王爷此次迂驾扬州……”
掌心不知摩挲着什么红色的珠子,七爷剑眉一划,目光刮过堂下,那边越来越低的尾音一颤,没声了。
迂驾?他可不是来扬州游访的,本也不欲作停留,只不过,出了这事!
他乔装混进战犯中,只因日前接到秘旨,说姜国太子在雁山混战中不知去向,一直未归朝,极大可能是羁留在燕国了,而又恰逢雁山抓获了几个战犯,皇帝疑忌那太子混在战犯中,也不是没有道理。
于是,他便接了这秘旨,虽以身犯险,但倘若他不接,或者让有些人接了去,这雁山好不容易寻到的活口,还没被押到京,半路就会被杀了,或者即便侥幸押到京,皇上心有顾忌,宁错勿纵,一样会全部秘杀,正遂了朝中某些人的意。
他本欲赶在抵达京都之前,确认这战犯中到底有无那姜国太子,谁知,姜国太子的身份是确认了,可另两个战犯却也被其掳走了。
案上的茶盏盖忽的被长指挑起,本是骨骼匀称的手,却因着那坡上的砾石而碾得血痂斑驳,这会瞧着,倒更彰显这位王爷的钢仪铁面了。
茶香极快的在堂上弥漫开,不愧是极品的好茶。刺史自诩清廉,但上的茶却是贡品才有的雨前龙井。
七爷勾勾唇,只看不喝。
砰,砰,砰
盏盖叩着杯缘,清瓷相撞的脆音不响,却刚好叫满堂入耳。
盏上水烟,本是清茶,被这么一浮,漾起的茶沫更显云蒸雾绕了,一如这一局,扑朔迷离。
雁山的活口,于死无对证的苏家抗旨谋逆一案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但那边刚有活口的消息传来,秘旨便不早不晚的出现了,姜国太子竟还真在其中,究竟是什么人,这样一石二鸟,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