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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搜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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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推回到三日前。
积云阴晦的天,有北归的大雁,料峭的风中猛地啸过猎猎鞭声,京都的长街上,一骑铁风横贯朱渲碧漾的宫门。
放马直入午门,天子的肱骨之臣虽多,但朝野内外见龙不卸甲的却唯有那一人,镇守北境,大燕悍名彪炳的元帅,苏安。
然而,与以往无数次不同的是,宫殿门宇在迎进一阵摇山振岳的马蹄声之后,轰的一声阖上了。
***
空气里漫散着阴森的腐臭,暗道上几星灯火幽幽的闪着,阳光分毫不见,便是天牢的最底层。
这里,静得像覆灭的疆场。
咔嚓一声突兀的浮起,待苏安听到这锁开声,已是离开雁山数日之后了。
锒铛入狱数日,他最先等来的既不是皇帝的召见,也不是刑部的提审,而是权倾朝野的江丞相不紧不慢的调子。
“苏安啊,圣上抱恙,太子监国命大军退三舍待命,而你军抗旨与姜国又起战事,如今溃败投敌,身为主帅,你,该当何罪啊?”
苏安闭目,倚着冰冷的牢墙坐着,好像在听戏,戏文中说的无关自己。
一阵死水般的沉寂之后,江忠先哼出一丝笑,广袖掠起的风带得灯火四曳,不知他转身之际低语了什么,苏安惊怒的眸子猛的眦开。
“你会后悔的…江忠…”
怒吼回荡在天牢。
江忠侧耳听了一会,起初是轻笑,而后笑声像是渐渐压不住,他整个人都抖动起来,好半天,才竭力似的叹了口气:“那么多年过去了,这声音…耳熟啊…”
待天牢的阵阵阴风把叹息声也吹散,他昂首正了正衣袍,还是朝堂上那个威严并重的丞相,与方才的失态判若两人。
直到步履声消匿在天牢尽头,江忠都未再回过头,更未留意到,一道暗影无声闪过。
天牢就是这般,不管是有来无回还是出入自由,但凡能进得来的,必是天潢贵胄,尤其是这最底层。
来者一身黑袍却并未覆面,胆敢这般出入的,身份便可想而知了,但便是那样的身份,他走到苏安跟前,撩袍半跪毫不含糊。
片刻前……
月明,星疏。
不同于天牢的死寂,燕国的皇宫此时丝竹不绝。
皇帝身子已然康健,太子业已还政,朝臣觥筹交错间似都默契的忽略了苏家这一天案,但又无人敢忽视,朝中政局在这暗潮汹涌中起的微妙的变化。
树倒猢狲散说的一点也不夸张,但倒的似乎不止苏家,作为雁山监军的三王爷虽未落狱,却也早被软禁,但凡与这一度鼎盛的两家沾上关系的,不说连坐,此刻也必然是灰头土脸一落千丈的。
而这当中最大的受益者,自然非当朝太子莫属了。三王一倒,作为老四的太子,似乎一时风头无人能匹。
于是乎,太子牵头,燕国今年的春日宴,便在苏家十万血风未散时,‘别开生面’的举行了。
月色正好,远离喧嚣,皇宫的这一角走来两个人。
宫灯跟着粉嫩的罗裙摇曳,走在前方的宫女低头挑着灯,彤红色的光影映出一高大俊挺的身形。
皇宫朱墙绵延,一路宫人夹道跪拜,男子不徐不疾的走着。
阖宫晚宴,半空的烟花一霎淬红了天,映得来者一身蟒袍烈艳,文武百官各携家眷朝贺,但无人敢过问,也无人留意到,他要去赴哪处的热闹。
太液池苍木嶙峋处,一队巡逻的禁军刚过,灯影微晃,前方已不见了两人的身影。
林木僻静处光影昏暗,迅速闪进的两人容貌难辨,男子一言未发,已开始褪去外袍。
“不必,我自己来!”
蟒袍褪下,男子转身,已是一身黑衣劲装。
尚不知他今夜离宴所为何事,宫女蹙起眉尖,刚想上前问,男子按住她肩,“你速速换了装束回宫宴,不许再跟着。”
说完,人转身便离去。
“哼!我回去就跟宫宴上的各家女眷放话,说瞧见你带着一个宫女喝花酒去了,看她们不得气疯…”
宫女说到此处撇嘴娇笑了笑,扔了宫灯,两人各自朝一方离去,太液池畔再次静的水波不兴,一如此处。
震怒之后,苏安的牢房异常安静,唯在昏黑中隐约可见,男子的口型无声而动,两人都只静静的看着对方,连攀在铁栏上的蜘蛛网也无分毫波动。
不知过了多久,轰隆一声响,燕宫之上又有烟花绚烂了满天,在牢房中两个不速之客都离去之后,同一轮月色下,有人正奔波在路上。
***
晨曦初露,空气中还散着薄薄的雾,除却前方城门上的洛城两字,可见度不高。
洛城不算大,更不比毗邻京都的城池,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所以出城入城一向畅行无阻。
可昨日,一张昭告天下的通缉令,也终于贴到了这座小城的门前,就连守门的卫兵也都换成佩剑的将士,这样挨个过关通查,无疑拖慢了放行的速度。
入城的百姓骂骂咧咧的排了一条长队,苏眉翎与墨玉恰牵着马,排在队尾。
官道上到处都是皇榜通缉,但苏眉翎并未乔装,她本就是一身简洁的男装,长发束成马尾,利索的垂在肩后,烟眉秋目因连夜的奔波,落了些许疲倦的青色。
可即便是这样,她安静的站在一队嚣嚷的百姓之中,容颜依旧十分惹眼。
人流缓慢的向前挪动,那些天还没亮就排队进城的商贩,哪个不是挑着农货来赶早市,官兵他们哪敢惹?于是那能拿来唾骂发泄的,也只剩前方耽误了他们脚程的罪魁祸首。
前方,城门旁最醒目的一抹鲜黄正是悬赏的皇榜,不用看也知,一路上逃来,但凡人流稍旺的城镇必见此榜。
而那榜上,苏眉翎掠了一眼,果真是功名不闻,丑名倒是没什么能比这更快的一夜‘扬名万里’。
只是那名讳旁配的画像就…?兄妹两人唯发髻不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双生子。
苏眉翎并不意外,若不是这般逃亡的境况,她见到那标着她名讳的画像大概会笑出声来。
大概真是老天怜悯,六岁就离京不曾归过的人,京中哪还有画师能绘出她容貌?悬赏的画像多半是根据她父兄的相貌拼凑的。
十余年来,一马平川的奔腾,比起每日醉心女红的名门毓秀,苏眉翎的生活倒是别有一番乐趣,只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那还认得她的人,竟一夜生离死别。
苏眉翎一念及此,城外,一阵滚踏的马蹄声忽的由远及近的传来。
听声辨位,距离此处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来的人数虽不多,但听这样的马鸣声,懂行的,便知来者的坐骑必都是万里挑一的骁健马匹。
“过过过……”
与此同时,守门将士原本比对人像后,打桩似的话也忽然停下,不知他们接了什么通传,或者开始为迎接什么而整装准备。
刚排到队伍最前端的苏眉翎猝不及防的愣住,她听见面前的一士兵高声呼道:“后面排队的听好了,男子单列一队,挨个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