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有姝色》山河念远

4、第 4 章

　　在场众人俱是贺喜，常伴穆氏身边的几个老人更是喜极而泣，纷纷为自家主子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大喜事高兴不已。谢炜彤领着稳婆，将已经清洗过的弟弟们抱至父亲母亲面前。穆氏生产时用力颇多，现今不过是含笑看了一眼两个皱巴巴的儿子便昏睡过去，倒是一直陪穆氏说话的谢靖笑得合不拢嘴，一手抱一个左右端详，直言要让他们的母亲替他们取小名。

　　谢炜彤看着年已而立的父亲笑得如此开怀，亦含笑吩咐众人好好照顾穆氏，又令府上的奶妈们来喂养弟弟。直到晨光微泄，谢炜彤方带着之卉回了汀兰院。

　　到底是长身体正嗜睡的时候，谢炜彤清晨回到院中后便立刻歇下了，及至午间用午饭时方被人唤醒。匆匆用过午饭后，便是沐浴更衣。

　　一双白玉般不足一握的小脚踩在羊毛铺就的地面上，倒显得比之羊毛更细腻白嫩几分，只十个脚趾却是肉呼呼的，整洁分明之余更多的却是圆润可爱了。等到完全褪下衣物后，待看见中裤上的点点血迹，复又感受到现今小腹处隐隐作痛的感觉，谢炜彤难受得蹙了蹙眉。上一世她掉入湖中后便染上了寒症，月事一向都不太准，有时准些，有时连着两三个月也不来，便是来一次也痛得不行，时常夜晚都难以入眠。以至于即便这一世她身子康健，来月事时亦没有上辈子那么强烈的反应，她亦心有余悸。

　　之卉、之兰甫一看见自家小姐手中的事物，俱都是尚未嫁过人的姑娘，立时便红了脸，只嗫嗫嚅嚅：“小姐这是长大了，是，是好事。先前夫人便为小姐准备了月事带，婢子这便去拿。”

　　因来了月事，原本的坐浴也不行了，谢炜彤便站在浴桶中，令之卉之兰往身上浇水。四座四扇屏风合围，氤氲热气中，谢炜彤长发束起，赤身立于桶中。年方十三的少女玲珑身姿已初现雏形，既不过分瘦弱亦不太过丰腴，细腰长腿、凹凸有致，一身玉白肌肤完美无瑕，在阳光下透着莹润光泽，更显温软细腻。偏又生了一张艳丽娇憨的脸，顾盼流转间，既有豆蔻少女的娇美艳丽，亦有垂髫小儿的古朴纯真。

　　之兰之卉伸手将主子从桶中扶出来，俱都低下头，不敢随意乱看。因在家中，谢炜彤便只让之卉将她两侧头发挽起，在脑袋上用一根红宝石簪子松松束一个发髻。上辈子谢炜彤虽为名门贵女，却因容色艳丽而声名不佳，故而对于年轻女子喜爱的鲜艳颜色避若猛兽，不论是衣裳还是首饰俱都只挑素净的，只求不要声色夺人。只是现今重来一次，行事倒愈发只求随心合意了。

　　挑了件大红为主白色绒毛滚边的裙子，谢炜彤带着人便往听雪堂去了。安城苦寒，一年中时常有半年都在下雪，母亲穆氏又极爱雪景，当初一家人搬至安城这处早便准备好的府宅时，父亲一早便为正院起了听雪堂的名字。

　　谢炜彤到听雪堂时，父亲已不再院中，反倒是母亲已经清醒，正由冬蘅伺候着喝汤。

　　穆氏见她面容娇美红润，知她回去睡得好了，于是招手让谢炜彤上前，又令秋碧去端了一碗红枣银耳羹来。

　　“绾绾也是大人了。”穆氏放下手中的碗，含笑道：“你初来月事，气血有亏，知你不爱吃油腻的，也不给你喝什么别的，便只把这个喝了吧。”

　　谢炜彤羞得不行，白皙的小脸上红晕乍现，倒愈发显得容色逼人，“母亲怎么这么快就知晓了？”

　　“我令冬蘅去汀兰院时撞见了之卉，冬蘅回来就与我说那丫头在替你翻找东西。”穆氏脸上笑意更深，“你也到年纪了，是时候长大了。”

　　谢炜彤面色羞红，干脆将脑袋埋在碗里。母女二人用了东西后，待侍女撤下碗碟，谢炜彤亲自服侍母亲躺下。待穆氏熟睡后，谢炜彤便静悄悄退出去，去隔壁房间看弟弟了。

　　母亲果真如父亲所言，替两个双生弟弟娶了小名。先出生的哥哥唤作淳哥儿，意喻纯孝厚朴之意。后出生的弟弟唤作寿哥儿，意喻长寿久安之意。因是双胎，淳哥儿与寿哥儿均比寻常婴孩要瘦上几分。特别是寿哥儿，小小的一团，不带厚重的襁褓，甚至只能占到谢炜彤双手合拢那么大。

　　谢炜彤进去时，奶娘正在给两兄弟喂奶，淳哥儿吃得哼哼哧哧的，嘴里吃着一边不觉够，一只握不拢的小手还要护着另一边。而一旁的寿哥儿却推拒着不肯吃，一张本就皱巴巴的小脸也哭得通红。谢炜彤心疼得不行，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中轻轻地摇。

　　听着寿哥儿越来越细弱的哭声，谢炜彤心急如焚，问向一旁诚惶诚恐的奶娘，“寿哥儿这样多久了？”怀里的弟弟轻飘飘的，远没有她抱淳哥儿时的重量。

　　原先抱着寿哥儿喂奶的奶娘以及其他几位空闲的奶娘俱都一震，并不敢欺瞒，异口同声答道：“自一个时辰前喂第一次奶时小公子便不怎么肯吃了，第一次还喝了两口，现在便谁的也不肯吃了。”

　　这些奶娘俱都是安城内家世清白身子康健的适龄妇人，且都是自半月前便住进府中的，为的便是调养她们的身体。谢炜彤明白不是她们的问题，而是寿哥儿不肯吃。

　　将寿哥儿交与奶娘抱着，令小丫鬟去取了干净的碗勺。谢炜彤挑了个举止大方眼神清明的妇人，令其将奶挤进碗里。之卉带着奶娘去屏风后，没过一会便端出半碗奶来。

　　谢炜彤自她手中接过玉制小碗，来到寿哥儿跟前，舀了半勺指甲盖大小的奶，小心翼翼地喂进男娃的嘴里。寿哥儿依旧在哭，细细弱弱的声音，让人听了揪心。半勺奶晃晃悠悠送进他的嘴里，大概也没剩下多少，但好在他没有往外吐。最终喂完半碗奶后寿哥儿才终于不哭了，前世今生头一回做亲姐姐的谢炜彤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及至晚饭时分，魏国公谢靖方从军中回来。谢炜彤与谢靖父女二人便也不在堂屋摆饭，只令人将其与穆氏的饭食一起端进暖阁内。

　　饭桌上，谢靖眉头微皱，似有难以解决的心事。与他多年夫妻的穆氏自然瞧出来了，想开口询问，又碍于女儿在场，便十分忧心是否该令她知晓。谢靖与穆氏对视，看出妻子眼底的担忧，心知是自己刚刚用饭时心不在焉被她瞧出了端倪，也不隐瞒，道出了个中原因，“兵部尚书傅佑年告老还乡，皇上令我速回昌平接任，最迟这个月底便要上路。”

　　热茶清香，带着淡淡的苦味，正好用作饭后解腻。谢炜彤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心神俱在父亲母亲二人的交谈之中。

　　上一世，父亲是庆历十七年方被委派到安城，任镇边大将军又兼西北总督，执掌西北大军，抵御边塞外敌。直至庆历十九年她身死昌平时父亲亦在安城任职，此之后的消息她不得而知。但这一世，她十岁时父亲便接到了调任，举家搬至安城，较之上一世，整整提前了四年。她本以为他们会在安城多留几年，现今却是要立马回到昌平了，谢炜彤不由想起她身死皇宫时的那个夜晚，风雪交加电闪雷鸣不及安城常年冰霜遍地风沙迷眼，可即便如此，她却始终觉得那一夜最为寒冷，令她由衷不能忘。

　　与繁华的都城昌平相比，安城是不折不扣的苦寒之地。风沙卷地、冰冻三尺是一年之中最为频繁的景致。往往是七八月间便大雪纷飞，寒霜逼人，可谢炜彤在此六年，却也于这寒冷萧瑟中体会到另一种别样的沉寂，是远离香车华盖，亦自有令人愉悦的安然。

　　只是此处寒凉，令父亲多年前的旧疾总是时时复发，即便不舍，谢炜彤也是希望父亲能回到昌平的。昌平气候温暖干燥，于父亲的旧疾大有裨益。

　　与谢炜彤的思虑重重不同，穆氏倒是很高兴，立马笑道：“这可真是大喜事，离了这里，你的旧疾也不会复发了。而且绾绾最怕冷，平素在安城总是惫懒不爱走动，现今回了昌平，她该高兴了。”

　　自上一世她在那个风雪夜里身死后，她便格外怕冷些。安城常年飘雪，且也没有多少需要出门的地方，谢炜彤便格外沉寂些，推了好些个西北世家贵女的帖子，素日里大半时间都只在家中，以至于在众人眼中倒不像个娇艳如花正当年龄的豆蔻少女了。

　　安城远在大衍西北之地，与昌平相隔甚远，谢靖忧心的是此时正坐月子的穆氏与刚出生经不起长途奔波的两个小儿子。

　　谢炜彤知道父亲忧心什么，体贴道：“皇命难违，父亲先行上路便是。若是担心母亲与弟弟们，留下百名守卫便可。女儿留在安城照顾母亲与弟弟，待情况稳定，再回昌平。”

　　女儿这几年行事愈发稳重，虽则年纪还小却也行事利落有度，谢靖略一思索，终于还是应允了，“便依绾绾所说。”

　　月底，魏国公谢靖交接完安城公务，留下随从谢安并一百守卫，带着其余侍从轻装简行奔赴昌平。

　　临行前，谢炜彤乘马车一路相送，待众人出了安城后方才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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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死写了女主沐浴的一段，卡得简直令我绝望。
预计明天或者后天病秧子就会出现了吧……（希望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