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记》夜观澜

2、初遇

　　自那日拜别师祖下山已半月有余，白羽一身男儿装扮，又携着一柄轻剑，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虽说白羽在剑技上资质颇高，但在内力修炼上，却着实是个怪事。即便是当真天资愚钝，也当勤能补拙，可白羽不管怎样勤加练习，修炼内功心法，内力始终不见多大长进。
　　“逍遥客”也大为不解，一则考虑白羽终究还是个女儿身，有那一身超群剑技傍身即可，二来又不忍使自己这个天资聪颖的小徒孙灰了心，虽心里亦百般遗憾，然心思百转千回，终是开口安慰，只道是“寻日后机缘，必当有所大成。”
　　白羽念至此，摇了摇头，摒除杂念，复又往前行进。又观天色渐晚，遂寻了一处就地歇息。白羽捡了些柴火，生了堆火后，自己拣了一方大石，盘腿坐下调息，默念心法要诀，暗自修炼内力。运转一周天后，白羽长吐出一口浊气，暗念:“果真还是没有什么长进，算了，我自当尽力，勤加修炼，结果随缘即可。”
　　不管如何，心情总归有些压抑，白羽遂提了轻剑，跳到一旁，练剑以抒解情绪。白羽控制好力道，一柄剑在她手中，宛如活了一般，随心而动。白羽身姿翩翩，树林中只见一道墨影舞动，一套剑法练完，白羽也平静了不少，手里轻剑挽了个剑花，收归于鞘。坐回到火堆旁，吃了些干粮填了肚子，想想明日还要赶路，遂灭了火堆，轻轻巧巧翻身上了颗粗壮的大树，在枝干上入眠，一夜无话。
　　次日清早，白羽寻了水源略梳洗一番，便继续上路。
　　白羽虽说是赶路，可在她看来，倒像是游山玩水了，自由无拘束。许是从小便随了师祖去学艺，数年相处下来，耳濡目染，“逍遥客”一身洒脱不羁的江湖作风倒是被她学了个七分像，她心底总有个声音在诱惑着自己放下一切，去那江湖上彻彻尾尾地走上一遭。此番下山，白羽忙着赶路，也不乏急于回禀家中双亲这一想法的推力。
　　不是白家对外宣称的公子白子羽，而是一个恣意江湖的剑客白羽，仅此而已。
　　白羽这般分神赶路，突然耳边传来些许嘈杂声，成年男子的笑声和粗鄙不堪说话声混杂一处，隐约还有女子的声音。白羽寻思着是哪里人家的姑娘遇上了山匪，身为习武之人，本该行侠仗义，断不可让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被那等人糟蹋了。这般思虑着，白羽已御起轻功，循声赶到那处，拣了一处枝干先观察情况。
　　只见两名女子被七八个壮汉堵住去路，为首一名大汉满面虬须，眼里毫不掩饰猥亵之意，口中还说着那些腌臜话，搓着双手，直笑得不怀好意。那似是随行侍女的一名少女挡在另一面戴轻纱的少女前，皱眉呵斥:“哪里来的小贼如此放肆，竟敢对我家小姐如此不敬！”“哈哈哈哈哈……”那虬须大汉放声大笑，“不敬？我带着我这帮兄弟们可是诚心请你家小姐做压寨夫人的，这么精致的小美人儿，我可是要好好疼爱的！小美人儿，别怕，哥哥娶了你，定会与你做对恩爱夫妻，日日夜夜都快活！”说着竟是要直接伸手去抓那蒙面少女，那少女却也丝毫不见慌张，也不曾开口讨饶，只那么静静立着，虽见不得真容，倒也真真是气质出众，风华绝代。
　　“住手！”白羽终于看不下去，不忍这般美好女子受贼人侮辱，跳下树来，挡在两名少女前，又斥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哪里来的小子，休要坏爷的好事！速速离去，休要多管闲事，爷好宽宏大量，饶你不死！”那虬须大汉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由大怒道。那蒙面少女听闻突然有人出声，一惊，又冷静下来，掩在白纱下的嘴角淡淡地勾起，悄悄拉了拉侍女的手，静观其变。
　　白羽一心要护人周全，不曾留意身后，先前听闻那侍女口称小姐，只恐那还是个闺阁少女，受了惊吓未有反应，遂出言安抚:“姑娘莫怕，在下虽学艺不精，但也当力保姑娘安全。”出口温润如玉，一身墨衫，身形瘦削，倒也挺拔俊逸，蒙面少女暗自打量着这出手相助之人，闻言称谢，声音清清冷冷:“多谢公子。”
　　白羽微一颔首，凝神对付眼前人。那虬须大汉目露凶光:“你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上！”一众山贼抄起腰间砍刀就向白羽砍去，白羽恐伤了身后人，身形一稳，轻剑出鞘，把那烂熟于心的剑法挥将出来，一式“横扫千军”，打落山贼兵器，无意伤人性命，又以剑柄一一快速击退。
　　为首的虬须大汉怒道:“有几分本事，爷来会会你！”一把大刀劈将过来，隐隐有千钧之势，席卷着风声攻来。白羽暗叫不好，不想这大汉竟还是个练家子，“姑娘躲远些，莫伤着了！”白羽一面叮嘱，一面仗着身形剑法，卸了几分力道，强行受了这一刀，握剑的手有些发麻，连退了几步，没甚内力的白羽苦不堪言，不敢托大，将自身剑速快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虬须大汉空有一身蛮力，却打不中白羽，愈发急躁，白羽却愈发沉着冷静，不多时便占据了优势，那大汉身上多处挂了彩，喘着粗气告饶:“少侠饶命！少侠饶命！”白羽收了剑:“还不快滚！休要让我再看见你！”那大汉忙带着一众山贼，仓皇而逃。
　　待那伙山贼走远了，白羽才拭去嘴角的血迹，没甚内力终究还是受了些轻微内伤，她直喘着气转身对少女道:“无事了。”蒙面少女目光有些复杂，再次出口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小女略通医术，无以为报，就让小女为公子看看伤势何如？”白羽思忖对方看样子是绝不想亏欠人情的，一个弱女子，想来也无甚，便同意了。
　　蒙面少女理了理袖口，露出一小截皓腕，将手轻搭于白羽手腕处，略一号脉，便收回了手，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又意味深长地看着白羽，最终只是略显遗憾地对白羽道:“公子似乎天生筋脉受阻，内力不通，然小女子才疏学浅，医术寡薄，难以为公子解决病难。”
　　白羽被看得眉心一跳，听了一番话，讶异少女能看出自己内力不通，又忙回道:“无妨无妨，姑娘不必介怀。姑娘一个女儿家，要到哪儿去？啊……不方便说也无妨，不过姑娘出门在外怎么只带一个侍女，实在不安全得紧。”少女清清冷冷的声音又响起:“告诉恩公亦无妨，我与我家侍女此次本是要去那浔阳城拜访一处长辈，不意会遇到山贼，蒙恩公出手相助，幸免于难。”白羽只当是少女探访长辈，不喜仆从众多，又听闻是去那浔阳城，遂开口道:“姑娘无须恩公恩公地唤我，在下姓白名羽，字子羽，恰巧与姑娘顺路，那浔阳城离此处虽不算远，但不如由在下护送姑娘一程？”“如此便有劳白公子了，小女子姓华，赶路不急，白公子为救小女子受了伤，先歇息一会儿吧。”“好，多谢华姑娘挂怀。”
　　待白羽暗暗运转了内功心法调息休整完毕后，便护着华姑娘一路前往浔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