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记》夜观澜

1、序章

　　入了夏，天气便愈发炎热起来。
　　烈日焦烤着大地，路上行人无不汗流浃背，连那马儿牛儿也俱有气无力，打着鼻息，直喘粗气。
　　一年轻女子一袭裁得利落的黑衣，手提轻剑，一言不发，双唇微抿，时不时地抬手擦去鬓边的汗水，专心赶路。
　　行至峭溪县，女子方缓了缓赶路的步子，暗自念道:“久闻县里那茶楼谓羽瑶居者，是个别致的好去处。今日既恰巧至此，天气又燥热如斯，不若去会他一会。”
　　身随心动，稍顷，人已立于那羽瑶居前。抬头一看，入眼的便是那块题了“羽瑶居”三个大字的匾额。
　　“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好字！好字！此处果真与别处不同，这字题得甚好，可惜不知是何人所题，倒真想结识一番。料想此匾定非俗人所题，题匾者内力必然深厚，且可运用自如。再观此匾，虽是率性之作，却亦自成一家。今日若能得见题匾之人，也算不枉来此一遭。”女子由这匾额上的区区三个字，脑中思绪已是千回百转，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心下对这传闻中的茶楼有了初步认识，遂耐了这炎日的躁意，起了些兴致，提步入门，一览内景。
　　甫一迈过门槛，便有一模样机灵的小二上前询问:“哎，这位客官，里边儿请，请问是要大堂随座还是楼上里间雅座？”女子随口应道:“一间靠里的雅间吧。”出口的声音清清冷冷，但又不显得过分冷漠，反倒似那一泓清泉，给人以舒适的凉意。那店小二心情也愉悦了些，愈发殷勤道:“好嘞！客官这边请，小心台阶，您要什么茶水只管吩咐小的，小的立即会给您送上来。”
　　女子一面上楼，一面不经意地环视了一圈，茶楼运作地有条不紊，茶客们一边品茗，一边谈笑风生，却不显得嘈杂，反而使得茶楼更富人气，而非什么远离尘世、不食人间烟火之处。大堂内西偏南一角，置了一方案几，案几上摊着几卷书，书旁是一把折扇，一白衣说书人端坐于案前，端的是个儒雅姿态。且看他不疾不徐地从容开口:“各位看官，方才我们说到那……”倏忽一下，说书人执起折扇，蓦的扇面大开，显出里面的山水墨迹，引得一众看客注意，然不待众人仔细瞧去了那扇面上的画，又将手腕一抖，反手将那折扇又收拢，置于左手掌心，微微一笑:“却说当年那双璧人……”
　　楼下自是一派和乐景象，这厢女子已入了雅间，较之大堂，稍显得冷清了些，却也自成一趣，让浮躁的心也静了静。有侍女入雅间内，端上刚泡好的茶，燃了龟甲香，对女子道:“姑娘若还有什么吩咐，只需在此说一声即可，奴婢就候在外面。”女子微微一颔首，那侍女便一福身子，退了下去。
　　紫檀炉内龟甲香袅袅升起，晕了一圈白雾，香气沁人心脾。女子微抿了一口茶水，禁不住暗自赞叹:“此间茶楼主人必定深谙茶道，茶有茶韵。此楼能得如此多的赞誉，诚然有其独到之处，往日不曾有机缘来此小憩，实乃一件憾事，幸而今日着实领略一番，快哉！快哉！”
　　“冒昧打扰姑娘，我是此间茶楼主人，可否一会？”一个妇人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的思绪。女子有些疑惑，但随即眼神一亮，立马起身，开门道:“荣幸之至。”
　　那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岁月留下了痕迹，却也给了她独特的风韵，女子暗自刻画了老人年轻时的模样，定然是个绝代风华的人物。老人稳步踏入雅间，同女子一同坐下，目光扫过女子清丽的脸庞，在触及那双深邃的墨色瞳时，不禁心神一震，又立马稳了稳，率先开口笑道:“听店小二说茶楼里来了个声音清清冷冷可降暑气的姑娘，老身不禁也要腆着脸来瞧上一瞧。”女子不禁抿唇轻笑:“过誉了，倒是在下心慕这羽瑶居不已呢。”“既然如此，不妨常来坐坐。实不相瞒，老身见了姑娘，颇有些一见如故之感。姑娘若有时间，不若听听老身给姑娘说个故事？”“愿闻其详。”老人看着年轻的女子，又好似并没在看她，目光悠远，有着怀念之色，将那一段如梦浮生缓缓道来。

　　天元初年，江湖上三大家族声名鹊起，分别是那:一者，以“追风剑客”白锋为家主的白氏一族，剑技超群，以一套“追风剑法”最为闻名，追风者，传言因出剑速度追风而得名；二者，以“千面书生”苏鸿飞为家主的苏氏一族，轻功卓绝不谈，一手易容口技之术无可匹敌，无不可模仿之人，是谓千面；三者，是那“医毒双圣”华天旭为家主的华氏一族，医毒双绝，江湖人言“阎王笔录生死簿，但凭华氏医与毒”。
　　次年春，苏家喜得一双龙凤胎。同年冬，天降大雪，白家与华家两位夫人同日诞下一胎儿。华天旭立于庭前，思索着给女儿取名一事，望着漫天飞雪中屹立的翠竹，不禁吟道:“忽对亭林雪，瑶华处处开。”故华氏有女名华瑶，字娉婷。
　　白府。白锋抱着妻子诞下的女儿，想起不久前出手救下的那个老道的话:“贫道今日蒙大侠相助，无以为报，就且为大侠算上一算。贵府喜事将近，夫人将诞下一女，但此女命数难定，姑且将其当做男儿身养，方可避免部分灾祸。言止于此，天机实不可泄露，然令爱日后终将大有作为。”那不曾相识的老道所言成了事实，也罢，便听此一言。遂对外言说喜得一子，取名白羽，字子羽。这番对外言论，倒是为日后某些事宜免去了不少麻烦，此皆后话，暂且不提。
　　白羽天赋异禀，年方十岁，便将剑技练得炉火纯青，一套“追风剑法”也学了十之六七。白锋感慨女儿天资卓越，假以时日必将超越自己，遂恳请自己的师傅“逍遥客”加以教导。“逍遥客”一生豪放不羁，但见了这个难得的可造之材，仍不住地喜欢，遂允了徒弟的请求，带上小徒孙回隐居之所修行。白羽带着家传的剑谱，不哭不闹，随着师公去了乾虚山。“逍遥客”见白羽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沉着心境，心下更是添了几分喜欢，教导也愈发殷切。

　　七年后。乾虚山。“逍遥客”捋了捋胡子，大笑:“你这孩子，当真是难得的可塑之才啊，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可教与你了，你且自去江湖上游历一番，内功心法需勤加练习。下山后，归家去看看吧。”白羽一袭墨衫，衬得整个人愈发挺拔，面色沉静如水，一双墨色瞳里敛着些许情绪，她默默叩首，感念师公教诲。又俯身抱拳，道:“师公，子羽且去了。多谢师公教诲，下山后也必将勤加练习，不负师公所望。”
　　取了包袱，提上一柄轻剑，白羽沿着下山的那条路，愈行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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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正式发文，反复修改，写得不好，没有常识,也请见谅。等到完结，作者菌怕是头要秃了。
文章引用出处在此。（1）“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语出唐代欧阳询《用笔论》。（2）“忽对亭林雪，瑶华处处开。”语出唐代张九龄《立春日晨起对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