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苏尚景

87、爱本无偿需何尝

　　等风铃站定后，百花之中便前来明灵星君，他道：“等很久了，走吧。”

　　一路上，听明灵星君说今日是掌管百花的神仙生辰。

　　这位神仙也就是一个逍遥自在的散仙，但在天界名声大噪，在天界的都会认识她。而这位神仙是一位女性，她没有官职也没有上的了台面的名号，大家都喊她——杜娘子。

　　杜娘子是一朵万年杜鹃花，听闻她在一日不小心飘上天界，吸收了天界日月精华甘露滋润才得以化成人形，她也算是白白捡来的一个神仙，为人随和潇洒大方，天界的神仙都和她处得来。

　　而这位杜娘子在百花仙岛生活数万年，也收了一个徒弟名‘杜凉子’。

　　风铃不解道：“杜凉子？是谁？”

　　明灵星君告知风铃，说这位杜凉子是为男神仙，也不过千年才飞升上来的神仙。风铃深知这不管是哪位神仙，在做神仙之前他们都有自己的名字，只不过这做了神仙也就得取一个上的了台面的名号。

　　所以，所谓‘杜娘子’‘杜凉子’也定不是这两位神仙的本名。

　　这百花仙岛今日百花齐放，定是恭贺杜娘子生辰之喜。

　　风铃与明灵星君去了一座宫殿——百花殿。

　　去见了杜娘子打了招呼送了贺礼。本来风铃也没想着来，但一想到他已经是天界的天官了，也就不能再像做地官时的逍遥自在，这旁人有喜你人不来还不得给送个礼。

　　送完礼，风铃也不打算继续待着，只身离开去了外面。

　　百花露水沾湿衣角，风铃不管，向百花之中走去，一时没注意便绊脚差点摔一跤。而并非是风铃自己走路不专心，而是百花中有障碍物。风铃好笑的蹲下，撩开花朵这才看见一个孩子模样的小神仙趴在地上睁着圆溜溜的双眼看着风铃。

　　风铃道：“你是谁，为何躺在此处无声？”

　　小神仙看了看风铃，犹豫道：“我叫……凉子。”

　　凉子？难道这位就是杜凉子？

　　风铃道：“杜凉子，杜娘子徒弟。”

　　杜凉子点了点头，风铃一笑而之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杜凉子摇了摇头不答应，风铃继续道：“今日是你师父杜娘子生辰，大家齐聚百花殿为之恭贺敬酒，你为何待在这里无声无息？可是有什么不便？”

　　杜凉子鼓着脸哀伤道：“……我闯祸了。”

　　风铃好笑道：“所以杜娘子不要你去参加她生辰？”

　　杜凉子摇头表示不是这么回事，风铃挑眉道：“既然她没说什么，那你为何不愿？”

　　杜凉子道：“我闯了一个很大的祸，很大很大……”

　　风铃道：“你闯了祸，杜娘子知情吗？”

　　杜凉子道：“或许知情又不知吧，我害怕就跑了出来，已经几天不敢见师父了。”

　　风铃道：“那你怎知她会怪罪你？”

　　杜凉子嘟嘴道：“因为……我闯的祸不可饶恕。”

　　风铃不解道：“方便告知吗？”

　　杜凉子看了看风铃，道：“也没什么事，我就只是……不小心烧了一朵百年鲜花。”

　　这样啊，风铃道：“这不算什么吧。”

　　杜凉子摇头道：“是师父很喜欢的一朵花，我完蛋了。”

　　如果是很喜欢的，那杜凉子是真的完蛋了。

　　风铃思量片刻，道：“勇敢点，去找杜娘子道歉认错，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杜凉子急忙摇头道：“不会的，师父不会原谅我的。”

　　风铃笑笑，道：“怎么会，只要你诚心实意道歉，你师父你定会原谅你的。况且方才我从百花殿出来，便听见杜娘子在谈他的小徒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很是担心你啊。”

　　杜凉子一喜，道：“真的？”

　　当然是……假的。

　　风铃侧头道：“真的。”

　　杜凉子倏地站起身来向风铃摆摆手跑开，风铃一笑而之也站起目送杜凉子离开。须臾，风铃拍了拍身上的露水，撑了个腰打算回去，此时风铃却感知背后有人！

　　风铃蹙眉，一个后旋踢踢向背后的人，来人一把接住风铃的腿，道：“你这是要杀了我？心太狠了吧。”

　　风铃微愣，放下腿道：“明灵，吓人没意思，不是你反应快我就踢死你了。”

　　明灵星君背起手道：“我想着你只是出来散散心，结果半天不见你回来，所以担心出来看看。怎么，方才蹲在这看什么？”

　　风铃讪笑道：“看花呢。”

　　两人并肩向百花殿走去，明灵星君瞥了一眼风铃，问道：“你在想什么？”

　　风铃微愣，随即道：“我没想什么，我能想什么。”

　　明灵星君道：“十年了。”

　　风铃点头，道：“十年了，过得还挺快，本来在仙都还不习惯，现在都适应得差不多了。”

　　明灵星君点头道：“他也长大了。”

　　风铃脚步微滞，道：“……朗明月吗？你一直在带着他吗？”

　　明灵星君好笑转过头看着风铃，随即一笑而之道：“明月是守月狼星，我职务有一项就是带着他提点他飞升成仙。等明月功德圆满，飞升上仙后回归守月狼星我才算完成任务。”

　　风铃忍不住道：“你完了，以后身边就要跟着一个小拖油瓶了。”

　　明灵星君道：“你倒轻松了，拖油瓶没有了。”

　　风铃：“……”

　　一时空气有些尴尬，明灵星君叹了一口气道：“你那小拖油瓶现在已经是大拖油瓶了。”

　　风铃轻声一笑，道：“十年了，他是该长大了。”

　　明灵星君道：“可不是长大了，听说他明日要成亲了。”

　　成亲！？

　　风铃停下，道：“成亲？！他现在还小成什么亲！”

　　明灵星君跟着停下道：“小？他今年二十六岁，可不小了。”

　　二十六了吗？……好快，仿佛昨日才十六岁一般。

　　风铃低下头，道：“我太操心了，这长大了就是要成亲的。”

　　明灵星君笑道：“他现在还长高了。”

　　长高了？风铃思量片刻，拿手比了比自己停在眼前，道：“毕竟十年了，也的确要长高了。”

　　明灵星君看了看风铃这手的高度，忍不住笑起来，没等风铃反应过来他便抵着风铃的手向上推去。直到风铃脑袋之上，风铃蹙眉道：“……不会吧，这才也就十年，长得比我高了？”

　　明灵星君笑道：“可不是吗？人家现在长得比你高多了。”

　　风铃比划一阵，不解道：“我好歹也是一米八的男人，怎么现在小孩儿都长得快又长得高呢？”

　　明灵星君道：“或许是……吃得好。”

　　风铃放下手道：“吃得好就好。”

　　两人继续朝前走，不时，明灵星君问道：“你不打算下去看看？”

　　风铃道：“看什么，他娶亲有什么好看的。”

　　明灵星君道：“不送礼？”

　　风铃道：“他不缺。”

　　明灵星君叹道：“你还在怨他？”

　　风铃蹙眉道：“没有的事，我只是不知道去见了他说什么，感觉很复杂。”

　　明灵星君道：“你听说了吗？他为了修建了一座道观，就在东方府邸旁边，很豪华，就连神像和你也是七八分相似。”

　　风铃道：“这事儿我听说过了。”

　　明灵星君道：“他在道歉认错。”

　　风铃蹙眉道：“我知道。”

　　明灵星君道：“你不打算原谅他？”

　　道歉认错就要原谅吗？

　　风铃忽然想到了杜凉子，若他去给杜娘子道歉认错了，杜娘子会原谅他吗？那杜娘子会不会像他一般……

　　两人聊了半天回了百花殿和众人打招呼离开，离开之际，杜娘子和杜凉子相处甚欢，没有太大异样。看来，这杜娘子是原谅了杜凉子，这么一来，风铃就觉着自己小气了很多。

　　可是……他也是一条命啊。

　　……能不小气一点儿吗？

　　风铃心情烦躁，回了仙都便去敲了明灵星君的殿门进去讨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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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花池边，明灵星君道：“少喝点儿吧，醉了我不送你回去的。”

　　风铃打了一个酒嗝，道：“不用你送，我等会儿就算是爬也会爬回去。”

　　明灵星君笑道：“爬，怕是明天天界就会有报道说不明物体在仙都大道爬行。”

　　风铃没理，继续喝着，明灵星君也没有阻拦，打趣道：“借酒消愁愁更愁，说说，你愁消了吗？”风铃一时不语，一杯又一杯，良久，风铃道：“明灵，我说我惨不惨？我真的……嗝，太惨了。”

　　明灵星君挑眉道：“喝醉了？”

　　风铃摆手道：“我才没喝醉！”

　　明灵星君过来抢下酒杯道：“行了，少喝点儿吧，我等会儿让仙使送你回去。”风铃摇头去抢夺酒杯，道：“给我，我还没醉，你说吧，我是不……是太惨了？”

　　明灵星君附和道：“是，你惨，你太惨了，没人比你更惨了。”

　　风铃闻言，苦涩一笑，道：“早知道我就听你的，什么，都不做，我还会被一剑刺死吗……我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给自己招来的……厄运，我也是活该。”

　　明灵星君没答，风铃蹙眉拉着他，道：“你说，明明你也跟着我去插手了彼周一事，怎么你就……没有事？为何就我招来了……厄运？这不公平啊，咱两不是都插手世事了吗？”

　　明灵星君还是没答。

　　风铃继续道：“之前，我以为招来厄运最大代价就是一死，结果……谁他妈知道我就真的死了！？”

　　明灵星君叹道：“喝醉了，回去歇着吧。”

　　风铃甩开手，道：“我没喝醉，我一点儿都没喝醉！我对他……那么好，结果那个小王八蛋把我弄死了，你知道吗？我死了……我死了，我被那小王八蛋弄死了！还是拿我自己的剑捅死我的！我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就……”

　　风铃坐下来，神志不清道：“我应该去杀了他，我不甘心……”

　　明灵星君叹了一口气，道：“爱本无常，爱本无偿，一切是你自愿，你还想要什么？”

　　风铃闻言没有回答，一手捂着脸没有回应，须臾，风铃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摇头道：“爱本无常，爱本无偿，我也知道啊……可是，我，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明明也不怪他，毕竟当时他来不及反应……”

　　明灵星君朝天道：“罢了，已是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良久，风铃一笑而之，站起身却软了腿摔下来，明灵星君手疾眼快接住道：“送你回去，酒就别喝了。”风铃摇头，扒拉着明灵星君想要说什么，没等风铃说出口，明灵星君便眼尖发现风铃头发里藏着的东西。

　　明灵星君一手从风铃脖子后拿出来，却发现是一条用头发编制的细小辫子，辫子末尾系着一个金色小宫铃，之前因为被风铃挂在耳后藏在头发里没看见。

　　明灵星君道：“邪曲，这是什么？”

　　风铃一时没反应过来，蹙眉顺着明灵星君的视线看上肩头，道：“啊，是金色宫铃……”

　　明灵星君道：“元朗送的？”

　　风铃点头，被明灵星君扶到椅子上，道：“邪曲，天界有规定，尘世之物若需带上仙都，务必报备。我看你也带了很久了，应该没有报备吧。”风铃脑子不清楚，含糊不清道：“我，就是……一个宫铃罢了，要什么，报备？”

　　明灵星君正色道：“邪曲，你曾经在冥界做地官我不多管，但既然上了仙都做天官，就务必按照仙都的天条天规执行。仙都对于尘世之物十分忌惮，所以在职责之外的尘世之物务必报备。”

　　风铃蹙眉道：“我说你们天界可真麻烦啊……”

　　明灵星君道：“天界创立以来，就遇到过不少尘世之物带来灾祸的事，有前车之鉴不得不提防。”

　　风铃渐渐回过神来，道：“可，这是元朗送给我的，没什么危险。”

　　明灵星君道：“不管怎样，任需报备，等一切查看清楚才能随身携带。”

　　风铃蹙眉，抓耳挠腮道：“一个破宫铃也值得？至于吗……”

　　明灵星君沉吟片刻，道：“既然不值得，你又为何戴着它。”

　　风铃啧道：“跟你没关系……”

　　明灵星君思量片刻，笑道：“这样吧，不如你把这东西还回去，我便既往不咎。”

　　风铃道：“不要。”

　　明灵星君道：“那我现在就去告诉文政帝君，让他来收走你的尘世之物。”

　　风铃道：“不行。”

　　明灵星君笑道：“两者选其一，你选一个吧。”

　　风铃蹙眉，苦恼道：“你就不能当没看见吗？做什么非要跟小孩子学打什么小报告？！明灵，我好歹也是你朋友，你非要站在文政帝君一边与我作对？这样吧，我和文政帝君两者选其一，你选一个吧。”

　　“文政帝君。”

　　明灵星君丝毫没有犹豫便回答了风铃的问题，风铃闻言忍不住道：“混账东西，我对你白好了，你果然还是选择文政，我跟你这么多年交情都没了是吧？”

　　明灵星君笑道：“交情归交情，我已经做出了回答，你是不是也要回答我方才提的问题？”

　　风铃道：“真的没什么危险……”

　　风铃语音未落，明灵星君便转身就走，风铃赶紧拉住道：“行行行，我还回去好了！”风铃无奈，黑脸看了明灵星君一阵转身就走，微烦躁道：“明灵你给我等着，看我哪天不抓到你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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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铃离开，明灵星君也一笑而之，看着酒罐遍地皆是，只得认命收拾烂摊子。一旁朗明月也出来了，他帮着明灵星君一起收拾，道：“星君，邪曲圣君不会真去还那宫铃了吧？”

　　明灵星君摇头道：“他不会。”

　　朗明月不解道：“那为什么邪曲圣君还答应？”

　　明灵星君笑道：“找个借口下去寻一位故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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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风铃在仙都大道摇摇欲坠地走着，心里暗骂道：“什么人！欺负我是从冥界来的地官是吧？”

　　风铃摸了摸肩头的宫铃，心里一阵复杂。须臾，风铃拍了拍脸，道：“怕什么怕什么，你就是去还宫铃罢了，还完就走，也就没有瓜葛了。”风铃鼓足气势，下界去了黎城。

　　一时间先去了东方府邸，晃悠大半天却没找到元朗，想起自己的金色长靴丢在了府邸，找了一会儿也不见踪影。风铃也明了，毕竟长靴被他风铃卖了，找得到才怪。

　　风铃旁听才知现任家主去了旁边邪曲道观的四合院住下。风铃这才从后门离开直接去了那新修的邪曲道观，果真是富丽壮观，而那邪曲神像也是和他风铃七八分像。

　　风铃在邪曲道观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一间有人住的四合院，只不过现下无人，月夜当头，醉意未减的风铃感觉脑子晕乎乎的。风铃走到四合院中央的石桌旁坐着，手指轻揉眉头。冷风潇潇，吹得风铃暂时清醒了不少，但任感觉醉呼呼地站不稳。

　　良久，风铃便听见四合院外有人说话。

　　“家主，明日大婚，切勿误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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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铃微挑眉，侧头过来，须臾，又一阵声音响起，熟悉却和以前不同了，声音更低沉了。

　　“知道了……”

　　这话语之间有着浓浓地醉意，也像是喝了酒才回来一般。

　　四合院开了门，外面摇摇晃晃地走进一人，这人一身赤焰烈阳外衣，头戴牛皮编制的发带。此人就是元朗，十年一过，元朗长大成人，面容沉静，身高已经比风铃高太多了。

　　虽然不合时宜，风铃还是忍不住想到了十年前他带元朗回家时为避免利箭抱着元朗，当时风铃还把元朗抱起高过自己头顶。而现在，元朗也不需要风铃抱就已经比风铃高了。

　　元朗像是喝了酒，他也有些神志不清摇摇欲坠，风铃撑起石桌站起犹豫再三道：“元朗……”

　　霎时，元朗浑身一颤，向这边看来。

　　他看见风铃身处于石桌旁时瞳孔瞬间放大，被风吹疼了眼睛。风铃一笑而之，主动搭话道：“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元朗没答，只是震惊地看着风铃。风铃有些尴尬，道：“我就来看看你，你过得好就行。”

　　元朗不知为何，他睁着双眼流下双行清泪，道：“道长……”

　　风铃微笑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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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爱本无常，爱本无偿，一切是风铃自愿的，他又想要什么呢……
明日最后一天，第八十八章结束第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