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苏尚景

32、一鬼独奏伶周汶

　　风铃笑了笑。

　　这个风铃是说着忽悠他的，因为这不是他该管的。果然伶周汶一下就被风铃忽悠住了，有些紧张往后退了几步，道:“不用了，不劳烦两位鬼差使了。”说完，伶周汶一个箭步向周边离开，但被曼殊的丝针给逼退下来。伶周汶恼怒道:“洵南使你这是做什么！”

　　曼殊慢悠悠的收回左手，食指上的花戒发着淡淡星光。风铃又是笑道:“既然少年不愿离去，那少年不如和我说说，你那位温暮朋友，为何留念人世不愿离去好了。”伶周汶一时很难堪，一边是暴露温暮留念人世的原因，一边是鬼差押送自己会冥界，他会选那边？

　　伶周汶沉吟片刻，道:“我不知道。我也不会和你们走的！”

　　风铃无奈，道:“既然这样，那少年你知不知道陈书念一家？”

　　伶周汶一征，眼珠子转了一周，道:“他们是谁？我不认识。”

　　很明显，伶周汶撒谎了。风铃没有再追问，只是问道:“好吧，那你知道相贺楠相家的府邸在哪儿吗？”伶周汶一惊，眼里闪出精光，道:“怎么？风铃使要带那只野鬼离开人世？”

　　风铃微微拧眉，他没想到这一问，竟是问出了蛛丝马迹出来。风铃喜道:“你知道相贺楠？他在哪儿？现在在何处？”伶周汶一啧，道:“我怎么知道，不过风铃使你是去抓他的吧？”

　　风铃见此，点了点头，果然伶周汶一喜，笑着走过来道:“原来如此，那我告诉你，那相贺楠现在在逾轮国蹲着，估计就在秦川，风铃这就去逮住他，让他离开人世！”

　　风铃无奈挑眉，心想这伶周汶和相贺楠看来关系不是太好，就这般模样，赶着让风铃去捉他。风铃笑道:“多谢了，但少年你知不知道相贺楠为什么留念人世不愿离去？”伶周汶想了想，道:“鬼知道啊，但是他应该觉着对不起岚贞，所以这几年他一直在请求岚贞的原谅，哈哈哈哈，但我看是没机会了，活该！”

　　风铃拧眉，道:“看来你和相贺楠很熟？”

　　伶周汶啧啧道:“不认识，那个狗东西谁会愿意认识他！”

　　说完，伶周汶就拔腿离开，风铃赶紧拉住了他，道:“唉！等等，我这次出来其实也有相贺楠的原因，既然你认识他，不知道可不可以帮助我找到他？”

　　伶周汶也赶紧扯回手，道:“风铃使，这可不能怪我不帮你，只是帮你对我也没好处，而且相贺楠那个狗东西喜欢乱咬人，还有岚贞那个神经病，遇到他们准没好事！”

　　见伶周汶有想逃跑的迹象，风铃赶紧又拉住他，道:“你不帮我找到相贺楠，我就让洵南使带你回冥界！”

　　伶周汶道:“卧槽！你！”

　　风铃善意一笑，道:“你选哪个？”

　　夜晚。

　　伶周汶没能反抗，答应了风铃的要求，但前提是找到相贺楠后不准出现在他眼前，永远永远。自然，风铃也答应了，毕竟他不出现，也会有人出现。三个鬼在走在大街上，伶周汶带着风铃来到了一座寺庙，很不巧，这座庙正是邪曲庙。

　　伶周汶招呼道:“我没有好地方给你们住，这庙虽然简陋，但也是我经常住的地方，你们就将就住下吧。”

　　风铃应声答应，见寺庙现下没有人来上香。风铃忍不住走到庙前神像前，仔细查看这座神像。怎么说呢，这座神像比安陵乡的那四不像要好多了，虽然和他风铃长得不像，但至少有个人样在。风铃坐在蒲团上，道:“这座邪曲庙倒是好看不少啊。”

　　伶周汶也同样坐在蒲团上，背靠着柱子，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道:“好吗？就这神像？”说着他也看向这座神像，静默片刻，爆发出响亮的嘲笑，道:“哈哈哎哎哎，哎呦喂~就这神像，还邪曲。邪曲真的长这样吗？这么丑，邪曲他老人家看到了这个真的不想杀人吗？哈哈哈哈……。”

　　风铃无奈，道:“我想邪曲他老人家看到这个一定很是心满意足了，我还见过比这个更差的。”

　　伶周汶在那边笑的肚子疼了起来，抱着肚子道:“哈哈哈哈，唉呀妈呀，笑死我了，邪曲他老人家要是看过比这个更丑的，那他是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哈哈哈，这世间供奉他的信徒，给他做的神像丑成这样，不知道邪曲老祖宗是何心情！”

　　风铃道:“……这个嘛，我想邪曲他也不会怪罪，毕竟世间没多少人真正知道邪曲的模样……”

　　伶周汶道:“哈哈哈，我觉着世间就是看不惯邪曲，现在不是听说从鬼神降升职为圣君但又降职为鬼君了吗？被天界贬下来，灰溜溜的滚回冥界做鬼君了，哈哈哈哈，好可怜，好可怜，哈哈哈哈……。”

　　风铃“……”

　　“哎呀！！！”

　　倏然！一个石头从不明的地方丢过去，直直的敲击了伶周汶的脑袋，伶周汶一声哎呦！抱着头看向这边道:“谁丢的石头！？”

　　风铃眨了眨眼，看向一边慵懒靠着柱子的曼殊，翘着腿。曼殊手上那些一个石头，在手里抛掷二三，看着伶周汶幽幽道:“你再多嘴毒舌一句，我报不准这颗石头丢你眼睛上。”

　　伶周汶不服气的哼哼几声，但还是畏惧曼殊没有再多说。风铃苦笑的和曼殊笑了笑，表达了谢意。回身靠在曼殊另一边的柱子上，一转头就能看见曼殊。风铃看气氛有些尴尬，道:“对了，你叫什么？”

　　伶周汶哼哼几声，道:“我叫伶周汶。”

　　风铃点头，又道:“你和温暮认识？”

　　伶周汶撇嘴道:“怎么不认识，是我儿时同窗罢了。”

　　风铃思量片刻，道:“那你认识赵芯伊嘛？”

　　伶周汶道:“噢，也是我同窗。”

　　风铃心道难怪温暮和赵芯伊相处十分和睦，而且穿的衣服也是学生校服，一模一样。风铃又道:“那你认识陈书念和陈晓言吗？”伶周汶挑了挑眉，道:“噢，那俩兄弟啊，也是我同窗。”

　　巧了，也是同窗？

　　那这么说。如果不是伶周汶和温暮他们已经死了，或许他们现在也可以和陈书念一般长成大人模样。也记得陈书念说过紫燕也是他的同窗，那紫燕也一定是伶周汶和温暮都是同窗。风铃笑道:“紫燕也是你们同窗对吧？”伶周汶点了点头，道:“风铃使，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嘛。”

　　风铃笑了笑，道:“这也是为了相贺楠罢了。既然如此，这么说起来，相贺楠也和陈书念与温暮都是同窗？”

　　伶周汶道:“是啊，学堂里一共十个人，每十人一个学堂。”

　　十人？风铃笑道:“十人吗？你伶周汶，陈书念，陈晓言，紫燕，温暮，赵芯伊，相贺楠。这才七个人而已？”

　　伶周汶一啧道:“还有那个神经病岚贞！还要加上他。”

　　风铃道:“是吗？那还有两个呢？”

　　伶周汶道:“呵呵，还有一个是苏秋六皇子苏兰洲呗！还有一个是楠木钥，他两也是我们同窗。”

　　风铃一征，他这倒是没想到。

　　没想到苏兰洲和楠木钥竟是儿时认识的同窗。说来也难怪，苏兰洲如此爱楠木钥，也不像是一时起的心思，而楠木钥对苏兰洲也有爱慕之意，但可能顾及她父亲楠尧，所以对这份爱情有些不知所措。楠尧对苏兰洲和楠木钥这段感情是极力阻止，或许就是因为苏秋和白义这两个国家之间纠葛。

　　风铃看着曼殊感叹道:“没想到苏兰洲和楠木钥竟也是儿时同窗，还好我们今天帮了他们一把。”

　　曼殊点了点头，没答话。

　　风铃沉吟片刻，道:“伶周汶，那你知不知道相贺楠和岚贞是什么关系？”

　　伶周汶道:“能有什么关系，同窗呗。岚贞是男的，又不可能是恋人关系啊。”

　　风铃微愣，道:“什么？岚贞是男的？我以为岚贞是女孩子！”

　　伶周汶忽然一笑，贱兮兮道:“你也觉着这个名字像女孩子的名字对吧？其实我和你说，岚贞他长得更像个女孩子！”

　　不不，风铃没有这个意思。而是相贺楠的债愿是——我会帮助你，保护你。

　　这怎么听，也感觉像是恋人之间的誓言啊，所以在风铃脑子里，就自动把岚贞认为女孩子，以为岚贞和相贺楠是恋人关系。风铃拍了拍脑袋，念叨:“罪过啊罪过啊。”把自己暗骂一会儿后，风铃又问:“那可不可以看一下你的记忆，我想知道相贺楠和岚贞发生过什么。”

　　伶周汶道:“他两发生过什么我怎么知道，我脑子都没什么他两的记忆！”

　　风铃笑着起身，道:“不是你脑子里没有记忆，也不是你忘了，而是你没能把那段记忆取出来，所以你没能记得起来。所以，我来帮帮你，也好让我看看你的一些记忆。如何？”

　　伶周汶脸上有一丝难堪，道:“什么都能看得到吗？”

　　风铃想了想，蹲下道:“是，只要是你看到过的，听到过的，心里想的，我都能知道。”

　　说着，风铃正想去摸摸伶周汶的脑袋，结果被伶周汶一掌拍过去，道:“凭什么给你看，对我没什么好处！”风铃微愣，反应过来道:“你或许有不愿让我看的，但我保证，我所看到的，决不透露半点出去，一定会严加保管你的记忆。这样如何？”

　　伶周汶还是有点不愿，道:“对我有什么好处？”

　　风铃思量片刻，道:“这个嘛~你留念在尘世一定有遗愿，那么我也会帮助你完成你的遗愿，这样如何？”

　　伶周汶看起来妥协了，看来他留念尘世，也的确是有遗愿尚未达成。须臾，伶周汶点了点头，扣了扣手指，道:“你说的，要帮我完成遗愿，不能骗我。”

　　风铃点头，道:“不伤天害理有违人道的遗愿，我可以帮你完成。”

　　伶周汶道:“……行，来吧！”

　　风铃刚想要手指咬出一点儿血，却见曼殊走过去，拿出一张符纸，道:“别用血去提取记忆了，你再多咬几次，手指就要烂了。”曼殊把符纸贴在伶周汶头上，伶周汶转着眼珠子看着额头上的符纸，有些新奇。

　　风铃道:“这是忆符纸，听说五十冥钞一张，我上次就是没有钱买这种符纸才咬的手指。”

　　曼殊温声道:“就是上次涟漪回来后告诉我的，所以我这次出门带了一些符纸，以备不时之需。”

　　风铃笑道:“涟漪当真是什么都和你说。”

　　这次不是风铃用夙愿吹奏鬼咒，而是曼殊拿出沙华弹奏鬼咒。原因是曼殊说这入别人脑中需要强大的灵力，而且完毕后很累，所以曼殊就自告奋勇的来入脑。风铃也没拒绝，看着曼殊弹奏鬼咒。风铃也起身在周边布下屏障，以防有人打扰。

　　很快，伶周汶没了意识，须臾，琵琶弹奏的声音也消失殆尽。风铃看过去，就见曼殊抱着沙华垂着头。看来是走进伶周汶脑子里了，风铃走过去，把沙华放在一边，刚想把手放在曼殊手上时，一个念头在风铃脑子里闪过……

　　！！！

　　片刻，风铃给了自己一巴掌，因为就在刚才，他居然想直接趁着曼殊没有意识，直接手刃了他！也是，曼殊现在就是个不安因素，很有可能在下一秒就害了风铃，风铃也难免起了杀心。风铃无奈一笑，握住曼殊的手，笑道:“这次我相信你，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闭上眼，须臾。

　　风铃再睁开眼，便是很熟悉的一幕。看着身边是一座府邸，风铃看向府邸的牌匾，上面赫然几个大字——伶周。

　　原来是伶周府邸，看来就是伶周汶的家了，难怪他刚才觉着如此熟悉。

　　忽然背后被人一拍，风铃赶紧转过来，便看见曼殊，曼殊笑道:“七哥哥很久没进来，是在外面密谋怎么害我吗？”

　　风铃浑身一紧，轻咳一声道:“我可没有这么想，你看我这不是进来了吗，我可很是相信你的。”

　　曼殊低笑，道:“是，我也相信你。”

　　也是，如果不是相信，在外面曼殊或许就是一具尸体了，但正是相信，曼殊才放心交给风铃，也是相信，风铃才会放弃杀意进来。

　　风铃也笑了笑，这才看见伶周府邸门口出现一列马车，十分热闹。而马车外站着一众身着华服的人，风铃仔细一看，这竟然是伶周南桥和伶周温切等人，他们对面站着一个少年，就是伶周汶！

　　伶周汶笑着和父亲道别，拥抱了众人后才上了马车。伶周南桥这时的模样也并不老气，或许是自己老来得子的儿子伶周汶死后，这才使得有些苍老。

　　风铃感叹，原来这伶周汶竟是伶周南桥的儿子。这么说的话，黎爱比伶周汶要大了好多，大概也有几十年。风铃道:“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竟然在这里又碰到了伶周南桥。”曼殊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很快，马车也行驶起来，一路从秦川走向学堂的地方。风铃和曼殊也没有跟着，而是待在原地，看着周围的景象变化。风铃惊道:“哎呀！还是忆符纸好用。上次我给别人还愿，他跑哪儿我就要跑哪儿，走上走下累死。”

　　自然，风铃说的那人就是黎爱。因为没有忆符纸，所以就只能跟着黎爱跑上跑下，还是必须你要跟着走，不走你什么都看不见！

　　曼殊任是点头，没有想要问那个人是谁的迹象。须臾，风铃道:“伶周汶这是要去哪儿读书？”

　　曼殊道:“听说是北海。”

　　风铃一愣，道:“北海！当真？”

　　曼殊道:“有什么问题？”

　　曼殊这么问，风铃更是有些不满伶周南桥给伶周汶安排去北海读书。风铃话语有些不满，道:“北海，中原国家之外东北方向，土地面积有中原三分之一这么大，曾经每一任想在那里建立君主制的国家的全部灭亡，还生过一场大火，烧了所有，无一人生还。那不是都说了那块儿土地被诅咒了吗？这还要去？岂不是送死！”

　　曼殊道:“七哥哥说的对，伶周汶这不正是死了吗？”

　　风铃：“……”

　　风铃被曼殊这句话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道:“盗骊，白义，赤骥，逾轮，苏秋，南洲，光弥，等等那些中国家，顺便去一个国家读书，也总比北海好吧。那里虽说现在是旅游胜地，但无人看管，没有军队管制，没有机构管理。全是一些闲散人士，江湖人士，狭隘人士，山野妖怪喜欢去的地方。这怎么能让一个孩子去哪儿读书？伶周南桥这大人做的当真是荒唐！”

　　曼殊道:“七哥哥不用气急，这已经是过去式了，看看就好。”

　　曼殊这么一说，风铃倒是扶着额头，无奈道:“我这到底是给谁操心啊，明知道这不过是过去式，可是看见这些还是会很气……”

　　曼殊拍了拍风铃肩膀，温声道:“七哥哥仁心善意，自然看到这些荒唐的事就会气急。”

　　风铃调整好心态，又道:“这些事就是见得多了，才会让我心急，因为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找死的往火坑里跳，而且你还阻止不了，因为这是过去式，已经不能倒退，改变不了。可就是这些惨痛的教训在前，却依然有人固执前行，你说我能不气吗？”

　　曼殊点头，笑道:“我以为这些事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没想到七哥哥还是会因为这种事乱了心智，气急了你。”

　　风铃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就笑了，道:“的确见多了就不奇怪了，但见多了就苦恼，因为我改变不了，却让我一次又一次看这样戏码，后面是怎样，我大概都能猜的出来了。”

　　曼殊沉吟片刻，道:“七哥哥，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有的事也不是我们该管的，做好自己的事，才是真的。”

　　风铃道:“曼殊说的在理，涟漪也说过有些事我们管不了。”

　　罢了，插手世事，强行改变，也会给自己带来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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