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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噩梦连连夜夜惊(三) ...

  •   若说是水鬼,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水鬼,还是孩童。

      就比如他船浆上的水鬼,湿淋淋地趴在船浆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白色碎衣,披头散发遮住了身上多多少少的伤疤。因为水鬼的缘故并不会看着干瘪,反而浑身圆滚滚的看着有些恶心。

      道若只是看脸的话,这的确是孩童。届时,旁边水里冒出所有水鬼,全是一些几岁到十几岁的孩童少年少女,长得稚嫩可爱,但却忽视不了身上的伤疤。

      风铃动了动船浆,他船浆上的孩童估摸着才几岁,一脸懵懵懂懂地模样,看着也不像害人不浅的水鬼索命。那水鬼被风铃打晕乎了,待他悠悠转醒后,才发现自己趴在船浆上,整个人被吓得身子一抖,瘪嘴委屈哭了起来。

      那小水鬼一哭,风铃自个儿都有些对不住他,毕竟把这水鬼也打的太惨了,鼻青脸肿地不像话,的确是风铃的过错。

      风铃:“那个……你?”

      身旁的所有小水鬼看见这一幕,更是紧张起来绕着风铃的船打转,想救下那水鬼,却碍于打不过风铃,只能急得团团转。

      风铃还想问些事,可那些水鬼绕着他船只打转,风铃不得不防备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届时,一些大一点的水鬼鼓起勇气冲上来,抓着船浆上的小水鬼往下拖。没想到那小水鬼的衣服勾住了船浆上的钉子,拖了半天没拖下来。

      风铃赶紧抓住船浆,用另一个船浆拍打其他涌上来的水鬼,可没想到这时所有水鬼一鼓作气全围过来,他们蛮力而上,抓在船只边缘左右晃动。

      风铃两只手都没把手,整个人摇摇欲坠在船只里,只得松手将船浆放开。

      本以为小水鬼被救助离开后,自己也就能安然无恙,可没想到的是,船只在这个时候已经九十度倾斜,在最后一击后直接侧翻。

      扑通一声,风铃摔下了水,船只直接倒扣过来砸在风铃身上,疼得他呼气呛了水。那些水鬼倒是没有乘人之危,而是救走那只小水鬼便纷纷离开。

      风铃奋力推拖船只,却在这是头晕眼花起来。一时,他竟然感觉到了苏然口中所说的头重脚轻无力感,即使他再怎么打起精神来,也是无用功一般昏昏欲睡。

      是,风铃差点忘了,因为夜晚他看不见青烟,并不代表青烟就不存在。

      他越靠近湖中央,青烟越浓厚,梦魇的效果越大。待了这么久,他浑然不知吸了多少青烟,在此之前,他害怕的是不知道这次昏睡过去,又会是怎样的噩梦降临。

      届时,风铃抓着船只的手渐渐松开,他这时不像常人害怕的被淹死,更怕的是噩梦来临。

      ……

      这次,他回到了白义国。

      就在文安,他为了跟踪带坏辰戴必敖的秦炎去了青楼酒馆。

      不理会门外那些搔首弄姿的姑娘们,他坐在听书的位置看着前排的辰戴必敖和秦炎的后脑勺,心里不满地诽议秦炎带坏辰戴必敖,并且想抓住两人的小辫子,以后方便威胁。

      而说书人拿着折扇敲了敲桌子,以示大家注意。

      风铃看过去,见说书人在讲上古国,渊国。

      渊国,风铃很熟悉,他懒懒散散靠在椅子上,听些说书人正史野史混为一谈。在野史中,也把风铃这样的‘恶鬼’狠狠奚落一番。

      对此,风铃无奈笑笑。

      听着说书人胡吹乱说,风铃有些累了,他微微侧首靠在椅子上,却晃眼看见身旁坐着一个人。

      霎时,风铃倏地正身。惊奇道:“明灵!你怎么来了?”

      明灵不知何时来的,他端身而坐,淡淡笑意。他看了一眼风铃,回答道:“有一会儿了,你一直在听书,没发现我。”

      风铃一笑:“当真是没发现,吓我一跳。”

      风铃靠回椅子,笑道:“你听了吗?这说书人,在说你的国家,渊国。”

      明灵:“听了。”

      风铃一笑:“他把野史也说了,说的跟真的一样。”

      风铃哈哈一笑,却听见耳边轻飘飘一句落入耳中。

      明灵:“好笑吗?”

      风铃嘴角一滞:“呃,没,我只是在笑说书人的语言不严谨,并且,野史这种东西,就不该拿出来讲,这混为一谈容易混淆视听。”

      “野史?”明灵对这个词语好像有些惊奇,他看过来,眼神是风铃看不懂的意味,问道:“你怎么知晓说书人口中的,就是野史?”

      风铃感觉不对,微微坐正:“呃……渊国正史没有写。”

      明灵歪头:“渊国正史,是我写的,你又怎么保证,我不是胡绉乱写的?”

      风铃讪笑:“正史这种东西……不能乱写吧?”

      明灵冷声一笑,嘴角挂起一丝笑意,却冰凉袭来:“为何不能,把一个国家不正常的灭亡写得正常点,不是很好吗?”

      不正常的灭亡……

      风铃瞬间笑不出来,他沉吟片刻,道:“明灵,那些民间流传的野史……是不是……。”

      届时,一声轻飘飘的冷哼而过,明灵眼里含着嘲讽狠毒,他瞥了一眼风铃,嫌弃地移开视线道:“野史,也是我写的,只不过被我撕毁后来才流传于民间,而对于正史的结局,只是我为一个不正常灭亡的国家,写上一个正常灭亡的结局罢了。”

      风铃蹙眉,看着明灵眼里的嫌恶,他越来越明白一些事情。明灵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正史野史孰真孰假,作为当年涉猎其中的邪曲圣君,你还会不知道吗?”

      风铃:“……”

      明灵再次移开视线,他像是怕多看一眼就脏了他眼睛。静默片刻,他自顾自道:“当年,你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个可怕,冷漠,狠毒,狼子野心又歹毒心肠,蔑视高傲又自大狂妄的人。 ”

      风铃侧过头,沉默许久才吐出一句:“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不喜欢我。”

      “当然。”明灵快速回答,又再慢悠悠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过的,而是所有人,接触过你的人,都说过,并且,都没有好下场,不是吗?”

      没有好下场……

      风铃顿时震住。

      明灵继续道:“邪曲,你总是这样,明明自己的过失过错,却死命不认怪罪在别人身上。蔑视清高,自大狂妄,没人打得过你,没人斗得过你,所有人,并不赞同理解你,但是因为你的强大,忍辱负重屈服于你。”

      风铃捏着拳头,有些生气:“行了,别说了。”

      “难道不是吗?”明灵平淡地说着一切,他嘴角一勾,明明温柔的人,笑起来是好看的,而此时,明灵的笑容,是轻蔑的。

      他继续道:“渊国是怎么一步步走向灭亡的,你不知道吗?你心里不清楚吗?”

      风铃微怒:“我!”

      明灵正色:“你,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的过失过错,而导致渊国灭亡。”

      说完,明灵再次坐正身子,直视前方道:“如果单单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就是有人,蔑视清高,自大狂妄,自己做错的,怪在别人身上,嘲笑别人的失败,落井下石,奚落不在话下。”

      风铃呼吸急促,他道:“我知道,我以前,的确坏透了,也差极了。可我现在,不是已经改了吗!”

      “晚了。”

      就这一句,一锤定音。

      风铃愣住,思量许久,问道:“明灵,我们是朋友……从前那些事,你还在记恨我?”

      “朋友?”明灵微微侧首,像是有些不理解风□□中的词语,他故作不懂,道:“朋友?原来,在你眼中,我是你朋友?”

      风铃蹙眉:“你,什么意思?”

      明灵嘴角一勾,笑道:“邪曲,就你这样的人,谁会愿意和你做朋友呢?若说是有,那些口口声声称为朋友的,不过都是因为你强大而依附你生存的朋友,那些看似情深意重的情意,实则是虚浮不定地虚情假意。”

      明灵看过来:“那种朋友,也算朋友吗?”

      风铃一时回答不了,他有些犹豫,却听明灵道:“换个说法,这样的朋友,就比如我,你也要吗?”

      “严繁……”风铃。

      这个名字一出,明灵像是被什么机关触动一般面部扭曲起来,他倏地站起来呵斥道:“别叫我名字,你也配!”

      风铃忍不住了,他也倏地站起来:“我不明白,我不了解你们人类的感情,我是妖精,我什么都不懂,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把玩我的感情!明灵,我不明白,如果你不喜欢我,恨我,你就表明了说出来,让我知道。你这样遮遮掩掩模糊不清,我真的不懂!”

      “你不懂!”

      明灵眼眶倏地红起来,他激动了起来,怒道:“好啊!那我告诉你,我恨你!恨毒了你!恨透了你!我巴不得把你扒皮抽筋刮骨剔肉!我巴不得你痛苦一生永世不安活在愧疚不安中!我恨你,恨你的过失害我国家灭亡!恨你的过错让我朋友惨遭万箭穿心!恨你的自视清高狂妄自大的态度!”

      风铃:“……”

      风铃一时懵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明灵似乎终于说出心中千年来的不满和愤恨,像是一个耳光狠狠朝风铃扇一巴掌!

      明灵眼里闪着泪光,嘲道:“还不懂吗?我恨你,但我又不得不因为你的强大忌惮你而屈服!我恨你,却又不得不因为你的强大依附你而存活!我恨你,却不得不为了前途和你好朋友的模样欺骗你!我恨你,却不得不为了帝君的任务作出虚情假意来迷惑你!”

      “这样,懂了吗?”

      风铃嘴角一勾,心里的防线在这一刻像是嘣直断线,直接化作烟云畔雾结成露水从眼眶掉落。一时,风铃竟也觉得自己矫情得很,因为,他哭了。

      像是十分委屈一般,他用皱眉来化解心中委屈,带着些许哭腔问道:“你恨我,恨毒了我,恨透了我?”

      明灵:“是。”

      风铃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他侧过头,抹开眼泪:“你的真情实意,实则……虚情假意,你只是为了利用我,从我这里获得通往强大的最近渠道?”

      明灵凉凉道:“是。”

      风铃:“你,从来没把我当朋友?”

      明灵:“是。”

      如此残忍的的话语,从明灵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今夜忘了吃饭一样简单明了,毫不顾忌风铃的感受与心情。

      鼻子酸涩,风铃竟然尝到了背叛的滋味。按理说,这么久以来,风铃也是真心付出,可没想到,他的真心付错了人,错付了。

      朋友这个东西,风铃很重视,对他也很重要,如今到头来,却说没把你当过朋友,并且恨毒了你。一股五味杂粮无法明说的滋味涌上心头,简直要了风铃的命了。

      风铃退后一步,踉跄一步摔坐在椅子上,瘫倒着听到一旁的说书人口中还在念着野史中,渊国的史官严繁有多恨他。

      其实,这一切,风铃多多少少有所感知,他只是当做不知道,把一切利刺用一层薄纸遮挡起来,隔纸看去当做看不见对方的利刺,把自己也蒙蔽在纸张的另一面。

      可是当有一天这张薄纸被利刺刺穿,一切鲜血淋漓露骨的事实摆在风铃眼前,他再也无法自我欺骗,只能接受。

      ……

      这是一个讨厌的梦。

      等风铃再次醒来时,他几乎忘了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他差点以为自己就是和明灵来了一个相遇,偶然之间终于把千年的不满怒火控诉出来。

      可再次醒来时,他眼前是白花花的屋顶,干净整洁的屋子表示了他风铃并没有死在梦莲湖里,而是得救了。

      他起身,抹开脸上的泪水,心脏麻木的开端,已经开始不疼了。像是开始慢慢习惯这种刺痛般的滋味,他也可以学着笑着面对。

      苏然进门,紧忙问道:“感觉怎么样?身子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风铃就这么一个字蹦出来,后续却沉默不语。

      身子倒没有不舒服,反倒是心,疼得发麻。

      苏然给风铃倒了一杯水:“我昨夜来找你,见你不在房间,这才急急忙忙到处寻找,在梦莲湖找到你。幸好我来得及时,你没喝多少水。”

      他说着,还有些怪罪的意思:“你怎么回事?怎么往梦莲湖跑,还摔水里去了?”苏然心中已经多多少少知道了些,只不过等风铃说出来,现在怕是有点难。

      风铃没有回答,他坐着一动不动,头也不抬。

      苏然静坐一旁,问道:“潋侨,你昨夜,做噩梦了吗?”

      此话一出,风铃眉眼微微颤抖,他低眉看着手中的杯子,没有回应。

      苏然温声道:“我昨夜带你回来时,就见你眼珠一直转动不停,到了后面,还快速不减。也就方才,你还哭了……是不是,梦见不好的事,可以和我说说。”

      风铃还是不答,他就这么坐着,想安静下来。

      苏然沉默不语,自己也端了一杯水过来坐着,犹豫半天才道:“你昨日不是说,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忍着吗?很多事,是需要说出来分担的。所以……我昨夜才三更半夜来找你,就是想和你说一些事情,正巧,见你不在房间。”

      风铃微微抬头,不解。

      这边天青白起来,屋子没有点灯,看上去雾蒙蒙的,更好的掩藏了两人即将崩溃的心态。

      苏然靠在床尾,他悠悠道:“潋侨,我这几日整天梦到苏府的那场大火,甚至,苏氏,即将灭亡的未来。”

      ??

      风铃:“为何?”

      苏然淡淡一笑:“潋侨,你初次来锦郡,不是问我为什么才两年就对你生分了许多吗?我当时说,两年,会改变很多东西。不仅是之间的情意,更多的可能是家庭。”

      风铃心里一紧,暗道果不其然。那次风铃就发觉不对劲了,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是有问题的。

      苏然喝了一口水,娓娓道来:“在尚文书院期间,在你离院不久后,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苏秋的先帝病重已经到了病危的地步。秋嵩生作为长子被急招回国,而我和情儿,作为苏秋人,自然也不能安然无事待在尚文书院。”

      “我们跟着一起回了苏秋,没想到这时,父亲他,因为办事不利被革职,头衔摘取,官位不保。整个苏府,就指着父亲吃穿,就一会子的功夫,家里断了粮食的来源,好歹曾经吃皇粮的,家里还有积蓄,可待以时日,又能撑多久?”

      “我入宫那年,也不过十七,做礼部侍郎的书郎,一切都从小的做起。本是矜矜业业,以为这样,也可以安然无恙过下去,可是一切事事愿违,也就在三个月后,父亲查出的差事里,有人栽赃他结党营私有篡位的嫌疑。”

      他无奈地叹息:“毕竟是苏氏,曾经和皇族秋氏一个家出来的分支,当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帝信以为真,便将父亲斩首示众悬挂与锦郡城门口,……就那样,父亲的头颅悬挂了整整一个月。”

      风铃心里一紧,紧了眉头。

      苏然一笑而之,却是如此悲凉:“那一个月,母亲悲痛欲绝病倒在家中,情儿被我派去南下的书院里,没来得及回来见父亲的最后一面。我强撑身子起早贪黑工作,可每次回家,都能远远看见悬挂在城门楼上的父亲的头颅。”

      届时,苏然眼里闪着泪光。

      他继续道:“那时,我好想去把父亲的头颅取回来放在墓地里好好安葬,可是我做不了,我只能看着,看着,一天天下来,我眼睁睁看着父亲鲜血淋漓的头颅变成骨瘦如柴干瘪的枯骨,直到一个月后才被取下来,还不得安葬……”

      “情儿回家后,父亲已经下葬了,父亲不在,我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儿郎,顶梁柱。我不得不和所有朝中的人打交道,让自己更懂朝中政务,这才能升官,家里的皇粮才有着落。”

      “可惜,我做的过火了些,引起了先帝的注意。我在朝当官不过一年,矜矜业业前前后后解决了不少麻烦事,也算是铺垫好了一些路。可是,毕竟我是苏氏的人,先帝十分弹劾苏家,见我这一路走的顺风顺水,打算给我来点暴风雨磨练磨练……。”

      “也就近一年前吧,因为商讨朝中重大事件,我请了礼部侍郎和一些稍有联系的当朝丞相来家里商议要事。可是那天晚上,家里平白无故起了大火,烧死了母亲和丞相们,还有很多丫鬟奴才,活着逃出来的,也就我和情儿了。”

      “福大命大,自从那以后,我们也就没再经历过大的磨难。功高不可震主,但对于先帝来说,我不是不能功高,而是连功都不许有。所以那场大火,我心里有数是谁纵的火,只是我不能说,说了,我就有罪。……父亲母亲都不在了,我的生命里,也就剩下情儿了。”

      “苏府被从新翻修过,一切从简,我也懂得了收敛行事,不再像从前那般以为自己做的是为了苏秋就一定不会有事,我错了,我应该早就知道,作为苏氏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苏然只是一笑而之,念叨:“所以啊七殿下,两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两年,是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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