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苏尚景

162、瑰石山内撞邪祟（二）

　　在瑰石山中找了许久，太阳已经下山，整个山间全是漆黑一片。踩在枯叶上的淅淅索索的声音，偶尔传来动物的呜咽，危机四伏如同黑色魅影藏匿于身旁，随时给上一刀。

　　防招凶兽不敢点火折子，只能抹黑前进，也不敢叫喊失踪人口的名字，还是担心引来凶兽和邪祟。

　　风铃：“这样找下去，不是个办法。”

　　辰戴景湛叹道：“或许，我们应该听话下山，让老师们来找。”

　　风铃：“少了人，尚文书院一定会来了的，而且兰容泊也知道该说。”

　　许是知道有救援会来，风铃也放心不少。兜兜转转几圈看见一座石碑，上面刻写着‘禁地勿进’。问了辰戴景湛是不是这里他表示的确来过这里。

　　既然是禁地，那就表示里面有威胁生命的东西存在，而误入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两人进入禁地，明明都在瑰石山，而这里的安静，没有动物逃窜行走的声音，没有呜咽嚎叫的声音，只有黑色流转于风铃周边。

　　“有人在吗……”

　　老远就听见了远处有呼救的声音，两人默契对视，不动声色往那边靠近。

　　果然，苏然就在这里。

　　他腿受伤了，像是不能动弹。而苏然周边都全是黑色烟雾的绿色双眼邪祟，风铃可以肯定，这是冥界的鬼兵，但却和鬼兵有些不同。

　　而是……像是被|操控的鬼兵，本鬼兵应该是全身黑烟幻觉黑色盔甲，没有一点颜色，别说绿色的眼睛了，鬼兵本就不该存有眼睛这个东西。

　　苏然靠在一个石头上，手上拿着一张符纸发光发亮，某种程度上保护了自己。而一旦符纸的作用用完，苏然也就完了。

　　辰戴景湛：“该怎么办？”

　　两人藏身与草丛之中，风铃沉吟不语，许久才道：“这个……应该不是鬼兵，像是怨念太深而诞生的怨灵。”的确是在忽悠辰戴景湛，总不能告诉他真正的鬼兵不是这样的吧。

　　风铃：“它们应该害怕火光，把火折子点燃，带着苏然出禁地。”

　　辰戴景湛：“确定吗？若是火折子中途燃没了或者出了意外，确定能逃脱？”

　　“不能。”风铃看向辰戴景湛：“依五殿下的意思，是打算静观其变不救了？”辰戴景湛虽是一愣，却马上摇头：“我只是认为没有把握的事最好别做，小心得不偿失引火上身。”

　　风铃：“不做，又怎知不行。”

　　的确，风铃有这股韧劲在，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底气全是他深知自己不会死，因为他是神。但是……若是哪天他不是神了，他会害怕吗？还会像今天一样无所畏惧吗？

　　答应是不知，没人会知道自己是另一种场景时会是怎样的状态，一切只是还未到，还没到时候。

　　风铃冲出去，点燃火折子，驱赶邪祟跑到苏然身边，随后跟来一脸焦急的辰戴景湛，他有些生气风铃如此莽撞冲动。

　　把苏然背起来就跑。风铃一边挥舞着火折子，一边护着辰戴景湛往安全的地方逃离。

　　邪祟紧紧跟随，不时攻击上来被风铃用火折子吓退，根本近不了身。

　　苏然都来不及道谢，还没出禁地就看见远方也跑过来一个人，是个男生，背着苏情。

　　苏然很激动：“小情！”他或许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还待在这恐怖的山里，而转念想想背着他的是谁就应该猜得出来了。

　　兄妹俩都被背着，背着苏情过来的男生仪表堂堂。他微微躬身礼貌待人，没说一句话。

　　一伙人冲下去，快到禁地之外时，火折子的火快没了，渐渐缩小。

　　邪祟攻击上来，风铃也保护不了这么多人。一团邪祟冲上来，眼看就快不行了，风铃推了一把他们把他们推到石碑处一同摔地上，那些邪祟赶紧袭击过去，风铃把手中仅存的火折子抛掷向他们身边，邪祟顿时逃脱。

　　很好，火折子没了，风铃完了。

　　他们借着微弱的火光跑出禁地结界，那些追上去的邪祟像是被屏障阻拦撞在空气里，却冲不出去。

　　四人瞠目看着几米之内的趴在地上的风铃，都没了动作。

　　火折子火光微弱，风铃抬起头还没站起来就被邪祟抓住腿，它们全部涌上来拖着咬着把风铃往后拽。风铃死命挣扎却不敌邪祟，硬生生被拖进黑色的森林里。

　　“潋侨！！！”

　　辰戴景湛吓坏了，他放下苏然就往禁地之内跑，可惜一把被苏然抓住。

　　苏然腿受伤了，手却没事。任凭辰戴景湛怎么打都不松手，喊道：“现在进去也是送死，老师们也一定派人来了，先不要进去送死。”

　　再怎么担惊受怕，苏然说的也有道理。辰戴景湛捏着拳头将苏然背起来快速下了山。

　　……

　　等风铃再次醒来，他被拖下了水里，身上全是血水。

　　不知道被邪祟咬了几口，反正就很疼，他拼死挣扎逃脱跑进一个湖泊里，待了许久差点快憋死时，那些邪祟终于离开了。

　　他停靠在一边，却不敢上岸。浑身难受脱力，根本没力气。

　　抓着湖泊的泥土保持着身体浮在水面上，等着尚文书院的老师来救援。可等了许久，等来的不是老师，是一些闻到血气的邪祟。

　　它们漂浮在湖泊水面上用绿色的眼睛盯着风铃，莫名发怵。

　　风铃呵呵一笑：“给你们说实话，我是邪曲圣君，就算我不在冥界当差了，你们作为曾经的鬼兵也应该听过我的名声吧。”那些邪祟没有回答，的确是被控制了一般尝试着攻击上来。

　　风铃一下一上，漂浮不定在水面上，一旦快被抓住时就躲进水里，但他们像是知道风铃的心思，全堆积在水面上让风铃憋死在水里。

　　的确也有效，风铃在水中看着水面乌漆墨黑的邪祟，的确不敢上去，担心就怕一上去就被抓了分尸。

　　可藏在水里很快便缺氧了，血流不止让他没有力气支撑。想着这次下界的任务可能提前中止了，他松了身子，沉下水底。

　　模模糊糊间，水面上的邪祟被一道剑影一一斩杀，很快那压抑的黑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蓝白色的水面，月光洒进水面，照射到快沉入水底的风铃。

　　风铃微微睁眼，看见平静的水面忽然被黑色物体打破，激起水花的波浪向风铃游来。来人并不是一身厉气，反而渐渐靠近风铃时抓住了风铃的手拖了上去。

　　他搂着风铃往上游，吻住风铃的唇，向风铃嘴里渡气。

　　两人冒出水面来人就松开了他。把风铃抱出水面放在干燥的草地里，拍了拍风铃的脸，风铃却没力气说话动弹。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却也没力气，全身血水躺着，微弱的呼吸如同死了一般。

　　“邪曲，醒醒。”

　　这声音太熟悉了，风铃的手指微微一动，想睁眼看看他。

　　来人见风铃不醒，犹豫不决将风铃的头抬起，捏着鼻子吻了上去。明明只是在给风铃输送空气和灵气，若是之前不知道是谁还好，可如今知道了，风铃就心猿意马了。

　　待身子灌满了灵气，力气也上来了。那人要离开时风铃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扣住后脑勺继续吻起来，死死扣住他，让其逃脱不了。
　　可无奈凡胎肉身，敌不过神仙。 风铃被推开，那人就不满说教了。

　　明灵：“还以为你出事了。”

　　风铃一笑：“差点就死了。”

　　明灵站起来，一脸不满和怒气，将风铃拉起来：“身上的伤我就不替你治了，毕竟凡胎肉身，被发现治愈就瞒不住了。”他说着就要离开，风铃故作站不稳倒在他身上，随后紧紧抱住明灵。

　　“不留下多陪陪我，我差点死了，而且这里邪祟多。”明灵半推半就，看着风铃腿部流血不止的确是站不住就抱起来。他道：“送你去禁地之外，不会有邪祟闯出去，到时候有人找到你你就说是自己爬出去的。”

　　风铃笑了笑点头，明灵带着他走了一段，看起来十岁小孩子的身材还是有些重的。

　　他额前浮出薄汗，风铃问道：“我很重吗？”明灵瞥了一眼他，随即移开视线冷脸说道：“你天潢贵胄身份尊贵，天之骄子价值连城，能不重吗？”

　　风铃一笑：“生气了？”

　　“没有。”他一口否认，脸上却写着我生气了。

　　风铃低声一笑，沉吟许久，试探说道：“明灵，那个……方才那是……”

　　“你也是，醒了就该喊我，我以为你出事了！”他语气为严厉，看上去的确怒火堆积在心里。风铃莞尔一笑：“你在担心我啊？很关心我嘛。”

　　明灵：“这千年来，我关心你还少了吗？”

　　“是是是，我不知好歹，我没认清事实。”风铃说完，明灵脸色就变了。他冷着脸将风铃放在禁地石碑之外的草地上，正要离开风铃拉住了他：“你一直在我身边吗？方才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风铃眼里满是期待，而明灵偏过头凉凉道：“有任务下来灭除邪祟，没想到碰巧遇到了你。”说着这些打消希望的话，风铃渐渐低下头，轻咳一笑：“哦，这样啊。不留下来陪我吗？这瑰石山野兽多，把我独自就在这里怕是不稳妥。”

　　明灵环顾四周，像是真在考虑这件事。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先留下。

　　他坐了下来看着石碑，风铃一时身心疲惫便靠在他身上，发出一声叹息：“好累啊……做人类，还当个皇子，还要想着替白义打胜仗，处心积虑活在不安和阴谋中，就怕哪天七皇子辰戴潋侨离奇死亡，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还是做自己最好。”

　　明灵没说话，他低头冥想，说道：“你千万年道行，强权力压他人，有呼风唤雨翻江倒海的能力，自然不知道做一个普通的人类有多难多痛苦。但即使再难，你不都已经过了这十年了吗。”

　　风铃正想夸奖自己一句，但明灵继续道：“但这还不够……”

　　风铃挑眉不解：“不够？”

　　明灵抬起头：“人这一生，会遇到更多的难处，你还小身处环境中还没遇到那种绝境，你现在被保护的很好，不知那些问题会更让自己痛苦。但既然有这个机会让你走一遭，你也就用心体验一把吧。”

　　风铃一笑：“墨竹让我别用心，因为我是神仙，总要回仙都的。但你还让我用心去体验，这是什么用意？”

　　明灵沉默片刻：“就算你不用心，你也没办法抛开真心违背一切。你是神仙或者妖精这都不妨碍你体会一些真心实意的情感，因为我知道你是有灵性的妖精，带着人性的神仙，再不懂世事也会被感化。哪怕我不让你用心体会，你也做不到吧。”

　　竟然戳破风铃的隐蔽白纸，风铃没答应而明灵继续道：“那个辰戴必敖，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辰戴必敖……

　　风铃眨了眨眼：“名义上的哥哥罢了。”

　　明灵：“仅此如此？”

　　风铃：“不然呢？”

　　明灵：“我以为，你会很在乎他。”

　　“……”风铃扯起一丝笑：“你想多了，怎么会呢，他是凡人，我是神仙，本就不是同一类人，两个世界的人，在乎个什么劲儿。”

　　明灵：“但看上去，他很在乎你。”

　　风铃低声一笑：“在乎谁？他在乎的是白义七皇子，辰戴潋侨，又不是我。”

　　不可否认风铃这话说带着点醋味，一想到他是冒充顶替辰戴潋侨这个身份，一想到辰戴必敖和其他人对他的好和爱都是给辰戴潋侨并非是风铃的，一想到自己只是个冒充品，他就不由得难受，甚至憋屈微怒。

　　“呵……”明灵冷不禁笑了，他道：“冒充辰戴潋侨？邪曲，你脑子真进水了吗？你不就是辰戴潋侨吗？你和自己吃醋个什么劲儿？”

　　风铃瘪嘴：“我不是辰戴潋侨，我是邪曲，名风铃。”

　　明灵不由得一笑：“你只是太固执太死板了，投胎之道乃命道运道，谁都有可能占取白义七皇子的投胎之道，凭什么你占取了就说自己是冒充别人呢？这不合适。白义七皇子只是一个身份代表，谁都可以拥有他，而你先拥有了，那你就是白义七皇子本人。”

　　“我……不是。”风铃的确有些固执，还想着反驳几句。

　　明灵：“邪曲，辰戴潋侨是你，邪曲也是你，风铃更是你，无论是怎样的你，你依旧是你，而名字，身份，只是代表一种人生。而辰戴潋侨，就是你的另一种人生。”

　　风铃微微瞠目：“另一种人生？”

　　明灵：“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一直觉着是冒充的辰戴潋侨吗？”

　　风铃摇头，明灵解道：“因为你从未把自己当做过辰戴潋侨，你没有重视过这个名字，没有对它负责，甚至对这个名字该承受的没有承受，该认识的没有认识，该接触的没有接触，所以你从未把这个名字当做是自己。但若是那天你过完了辰戴潋侨的一生，你就会知道自己就是辰戴潋侨。”

　　风铃一笑：“过完辰戴潋侨这一生我也不一定是就是辰戴潋侨，辰戴潋侨这一生该怎么做，我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去完成辰戴潋侨这一生呢？”

　　明灵看了风铃一阵，摇了摇头无奈笑了：“果然是个妖精，人性虽有，可还是固步自封在自己的圈子里打转。”

　　风铃蹙眉：“什么意思？”

　　明灵站起来，微叹：“辰戴潋侨这个名字不是来操控你的，它是你的专属权，应该是你对它行使该有的权利。你问我辰戴潋侨这一生该怎么过？你不觉着好笑吗？自己本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过，问我一个外人，合适吗？”

　　风铃：“你是说，让我去寻找辰戴潋侨的一生吗？”

　　明灵：“你不用寻找，因为你就是辰戴潋侨，不管你这一生过得坎坷不平还是顺风顺水，这都是你自己操控的。你只需要按照自己原本的意愿活着过完辰戴潋侨的一生，那辰戴潋侨的一生，不就是因为你而存在了吗？”

　　许是茅塞顿开，风铃微微一笑：“这么说，我并不是冒充或者顶替？”

　　明灵：“邪曲圣君找一个投胎之道还需要冒充或顶替吗？你强权在他人之上，随口一说，赶着一些好的命道运道让你选，随便一个，都会是你的另一种人生。”

　　风铃：“我的另一种人生？”

　　明灵：“你只是没有对你的名字和身份给予尊重和认真罢了。你要知道，你可以有很多名字和身份，但不能忘本。”

　　风铃不由得一笑，拍了拍明灵的肩膀：“果然还是像你这样之前就是人类的懂一些，我是妖精，再有人性都是妖，想不到这么多。”

　　明灵微微点头：“所以说，人妖殊途，再怎么玩得来，也就只是玩得来了。”

　　……！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竟然让风铃察觉到，像是曾经对明灵告白失败后他告诉风铃说兔子本就不该有翅膀一样，直接破碎风铃的试探和爱念，堵死，塞住，永远都别想说出来，永远都不想再听见。

　　风铃低着头微微一笑，心想一定是方才强吻明灵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阴影了，虽然明灵说话自然平常，但却一直记着这笔账。随后见缝插针跟随事态发展抵了一句，像是一记空拳没有打到他却如同隔山打牛受伤极重，难以自愈。

　　的确，人妖殊途，再怎么玩得来也只是玩得来，明灵是人，风铃是妖，其他的，风铃依旧多想了……

　　风铃和明灵，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风铃淡笑：“的确，人妖殊途，再怎么玩得来也只是玩得来。”

　　风铃抬头看向明灵，他安静地待在原地，没有离开，没有表情，静静地看向远方，手上戴着风铃曾经给他的生日礼物一串金黄色的小铃铛。

　　要说为什么喜欢他，风铃自己都觉着新奇。但思来想去，或许是很少见明灵这般大慈大悲的神仙，不仅不计前嫌对他有求必应，还百依百顺谦和温柔。

　　对待世人有求必应，时常往贫苦的地方走动，为了救助更多看不见的深渊疾苦之人。对待自己也从未抬高，哪怕自己已经是星君神官，文政帝君的心腹，也是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

　　所以说，他为什么是信徒最多又最有钱的天官，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或许就是这样的人太难找了，风铃身边不乏一些心思复杂的人，虽然明灵心思也复杂，却不像其他人那般残忍嗜血。

　　有了对比和衬托，风铃就不由自主喜欢上了吧……这种爱，准确说是倾慕，是一种喜爱，更是一种赞赏，真正的爱，或许不太多。

　　风铃蹙眉，心想，‘我……或许根本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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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风铃，以后，可别喜欢就爱，爱了就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