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苏尚景

122、一年一度桃花节

　　就这样，两人习了一晚上的字没有片刻休息。

　　曼殊似乎和风铃较真起来，想必是想在写字上超过风铃，可风铃却啧道：“你若是把点中字体写的比我好我就无所谓了，但如果点尾字体也能比我好那我就纳闷了。”

　　曼殊认真习字，额前浮出一些薄汗，片刻后放下笔道：“七哥哥方才不是说，耐心多练，天赋加勤奋，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完成的吗。”

　　风铃坐一旁支着头笑道：“我看你习字这么辛苦心疼你了让你休息一下，你看你都写了几十张了。”

　　自从风铃写了字后，曼殊便一刻不停写了几十张的字，地上全是纸张，风铃一一捡起来：“都别丢了，下会儿写出字来还可以对比一下看进步没有。”风铃一边捡着一边看着曼殊写的字，说是好看也的确让人赏心悦目，但看久了容易枯燥无味。

　　风铃道：“曼殊，我说你这字体究竟是为什么写的这么有力？”

　　曼殊：“七哥哥，写字不就要用力吗。”

　　风铃为正色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字中规中矩却又模范，端正优雅但看久了容易枯燥无味，因为字体里唯一的看点就是力度，你的力度把控的不错，估计是常年弹琵琶而成的优势，但你却不懂用自己的优势写出更肆意潇洒又独特性的字，这估计是你常年写中规中矩的字写惯了便再难写出有自己味道的字体了。”

　　曼殊静默片刻道：“这种字体，如果是你，你打几分？”

　　风铃笑笑：“满分十分的话，给你六点五分吧。”

　　曼殊挑眉：“六点五？”

　　风铃：“总的来说，差强人意。”

　　曼殊笑笑，而风铃继续道：“我在想，你说你儿时教你习字的是白义国的老先生，那为什么你写出来的字不是点中字体呢？”

　　曼殊一滞没有回应。

　　风铃拿着写的最好的一副字体道：“这幅写的还不错，但看点依旧是力度，中规中矩不容易出错，但容易丢失个人特点，我曾经的老师教我习字时一直要求我先学会怎么写自己的字再去练习点中字体，所以哪怕到了现在我写的是点中字体但也依旧透露着我自己的味道。”

　　曼殊扯起嘴角：“我知道，我儿时虽然学的是点中字体，但我出身的地方并不是一个学点中字体的国家。”

　　风铃笑道：“你生前的那个国家的人？”

　　曼殊一笑而之：“我是逾轮国人。”

　　风铃挑眉：“逾轮国？我知道逾轮国字体是怎么写法，按理说，字体最好看看着最舒服，最赏心悦目的就是逾轮国的字了，很多人文雅士都喜欢效仿逾轮国的字体。”

　　曼殊点头：“逾轮国字体自古以来一直是‘柳曲字体’，这种字体清新脱俗典雅舒适，如同柳叶拼写而成像一副曲谱一般赏心悦目让人心生安逸，适合游山玩水的诗词古句来写表达出其中的小资美谈，效仿者女子最多。”

　　风铃点头：“逾轮国，这么说来，你的字体里，我却看不到一点柳曲字体的特点，你没学过？”

　　曼殊轻声一笑：“的确没学过，儿时我父亲是从南洲国入赘而进的，南洲国的字体一向中规中矩模范标准，他时常嫌弃逾轮国的柳曲字体，声称只有女子才会学这种字体，所以家里除了男丁之外，姐妹学的就是柳曲字体，而我，因为南洲国中规中矩的字体被祖父认为固步自封没有独特性，所以请了白义国的老先生来教我，可惜不过一年……”

　　曼殊静默许久，外边忽然下起了雨，入了夜的雨更冷了，风铃忍不住打个寒颤继续问道：“可惜怎么了？”

　　曼殊低着头习字看不清他的状态，但情绪明显低落很多，他悠悠一笑：“后面家里出了一点变故，我沦落多国四处游荡，后来到了盗骊国，盗骊国的整个氛围就十分严肃端正，不愧是军力最强的国家，连写字也是以力量为重，所以我的字在力量上会突出一些。”

　　曼殊曾经家里一定出过变故，虽然他没怎么提及，但估计每每想起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哀怨。

　　风铃没了话，后面曼殊说的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但一向环境决定一个人，在盗骊国他一定没少受过苦。

　　窗外吹来一阵凉风，携雨伴花吹湿了曼殊的睡袍，风铃赶紧把窗户关上，拿了一件外袍披在曼殊身上。曼殊放下笔握住风铃的手：“入秋了，天气总是忽冷忽热凉嗖嗖的，你别管我了，上床躺着吧。”

　　风铃蹙眉：“字别练了，下次有空再写。”

　　曼殊：“我闲来无事可做，还不如多习字好等有一天超过你。”

　　风铃拉着曼殊塞进床里：“日久天长，你什么时候都可以超过我，何必急这一时。”曼殊还想说什么风铃便捂住他的嘴道：“你既然说入秋了天凉，现在夜了更冷更别提还下雨了，你是非要把自己搞出病来吗？”

　　风铃把曼殊按下，曼殊也没法子只好躺着，不过床上的确是暖和一些，曼殊微笑着，道：“七哥哥，彼岸岭的冬天很冷。”

　　风铃坐起来倚靠在一边：“我知道，冬天的彼岸岭下雪很严重，走路都很危险，花都比以往开的少了。”

　　曼殊淡笑道：“只不过，以后的冬天我不会再冷了。”

　　风铃：“衣服多穿些，被子盖厚点就不冷了。”

　　曼殊一笑而之，眉眼间仍旧看得出他的失意，风铃沉吟思量片刻，问道：“曼殊，你的家人，都不在了是吗？”

　　曼殊：“嗯。”

　　风铃抚摸曼殊的发丝，温声道：“这人啊，总有一天是要分离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们要离开，也是各自有命天命难违，你也无需多想，现在过好每一天，珍惜眼前，这才是你该做的，既然活着一天就好好过一天，千万别虚度光阴。”

　　曼殊淡笑：“嗯。”

　　风铃微叹道：“不满你说，我呢，是一个天地共存的妖精，没有所谓的国家和家族，更没有亲朋好友，甚至爱到骨子里的人也不会有，有时候，我在想我会不会永远这样过一生。但并不是，毕竟活着就是要与人交际的，这一生，来到我生命中又离开的不在少数，大多数留下了使我成长的东西便离开了，说实话，如果我从未拥有过或许我不会在意纠结，可一旦拥有过，面临丢失之际我又不愿意了。我想念他们在我身边的时候，想念他们，可是这就是生活，即使是想念，也要活下去。”

　　曼殊：“很痛苦。”

　　风铃叹道：“痛苦也没法子，生活里还是有很多值得认识的人和事，为了这些，痛苦也活着，其他的，只不过在午夜梦回之时留念哭诉一下罢了。”

　　曼殊：“活在世上，若是没有精神支柱，如同木头人一般也就没有意义了。”

　　风铃轻笑：“你上次在北海说，你有时候闲着的时候会想到死亡？”

　　曼殊：“嗯。”

　　风铃无奈一笑：“那我实话告诉你，我闲着的时候，也会想到死亡。而就是因为这样，我尽量让自己不要闲着，死亡这个东西还真不能随意去碰，你想多了，说不定哪天在梦中就死了，所以，我尽量也避开死亡这个话题。”

　　曼殊静默：“那七哥哥，想到死亡，你有什么原因吗？”

　　原因……

　　太多了。

　　风铃笑笑：“原因嘛……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活在世上没有精神支柱就如同木头人没有意义，并且这样活着很痛苦。”

　　曼殊：“方便谈谈吗？”

　　风铃侧头笑：“不方便。”

　　曼殊很想知道，但风铃不愿说，他自然也不好强问，闷不做声。邪曲瞥了一眼曼殊，暗道，他现在不就是有了精神支柱了吗。

　　风铃一时忍不住笑了，抱着曼殊进了被窝笑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累了休息吧。”

　　曼殊无奈：“我们今日睡了一下午了。”

　　风铃摆手：“又累了，睡了，别吵我。”

　　风铃说着累了也很快睡了，曼殊在一旁躺着没动，曼殊看了风铃一晚上，他一直没睡，直到第二天初日升起时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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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铃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只知道外面太阳都晒屁股了，风铃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下床，曼殊便从外面进来，他打了一盆水放开一旁：“七哥哥，睡得好吗？”

　　风铃接过湿帕子擦脸：“嗯，把我几天没睡好的觉全补回来了。”

　　风铃正站起来曼殊便过来服侍风铃更衣，风铃蹙眉：“我自己来就好。”

　　曼殊把风铃的衣服给风铃穿好道：“七哥哥你这衣服里面一层细绳这么多，我若是不帮你，你要穿到何年何月？”

　　风铃：“我习惯了，手脚快。”

　　谈话间曼殊已经给风铃穿好了，不知不觉间风铃居然也接受了旁人的服侍，这下风铃倒是笑了，暗道他原来还是没有脱离曾经辉煌时期需要别人服侍的时候，那个时候都是多人在旁啊。

　　风铃想着，外面便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欢声笑语不知道怎么了。

　　风铃走出去便看见殿外满天撒着桃花花瓣，而万花殿下花房里的花妖全部跑出来乱蹦乱跳开心极了。

　　风铃：“这是怎么了？”

　　曼殊跟上来：“桃花节，彼岸岭一年一度的桃花节。”

　　风铃：“上次在地牢，你说的节日就是这个？”

　　曼殊：“嗯，每年九月下的第一场雨过后，就是桃花节。”

　　风铃不解：“干嘛的，种桃树？”

　　曼殊笑道：“七哥哥要去看看吗？”

　　风铃自然答应，跟着曼殊书下了万花殿，走到白玉桥上看着周边花妖用奇怪的姿势左跑右跳，把肩膀甩来甩去，而玉石桥五十多米远处有一颗巨大的桃花树，这个桃花树估计也是万年老树，盘根错节，本不该这个月份开的桃花今天居然开花了。

　　曼殊带着风铃走到桃树下，许多花妖给风铃抛媚眼，一时在旁边小声谈话看了风铃和曼殊一眼便羞红了脸。

　　而很快，这颗桃树下聚拢了更多人过来，他们围着这颗桃树像是在期待着什么，风铃笑道：“他们这是干什么，等桃花树下美人儿吗？”

　　曼殊一笑：“桃花树不下美人，但桃花树下有美人。”

　　曼殊这一言一语无不撩动风铃的心，风铃故作正派道：“哪儿呢美人，我怎么没看见，你指给我看看？”

　　曼殊一笑而之没有回应，可眼睛看着风铃已经很明显了，风铃打趣道：“桃花树不下美人，但桃花树下有美人，我这找半天也没看到美人，只不过我眼前就有一个，你把美人藏你这儿了？”

　　曼殊笑了，风铃得意仰起头，暗道谁不会说花言巧语。

　　曼殊笑道：“美人的确在我这里，在我眼里。”

　　眼里……

　　风铃看过去，在曼殊的眼里只看到了自己，一时风铃红了脸，他的确输了，可风铃怎么能认输，他自从和明灵星君讲开了后甜话随口一来就可以把明灵星君恶心几天。

　　风铃凑近曼殊，暧昧道：“你猜猜，美人眼里出什么？”

　　曼殊不解，风铃注视着他道：“美人眼里出美人。”

　　这明摆着把两个人都比作美人，曼殊耳尖一红移开了头，他胸膛微微起伏隐忍着呼吸，风铃暗道小样，说这几句就受不了了，还妄想撩拨他？

　　风铃这甜话一旦开口了就停不下来了，风铃正想多说几句看看曼殊脸红的样子，而这时万众期待的桃花节来了，忽然人群中爆发出声欢呼声，伴随着桃花树落下桃花，而这些桃花却不是一瓣一瓣的，而是一朵一朵的。

　　那桃花掉下来整个花都意境都不一样起来，所有花妖垫着脚用肩膀去接桃花，十分滑稽搞笑。

　　风铃站着没动，而站着不动的人总有一朵桃花会降落在身上，果然没想错，风铃肩头飘下一朵五瓣完整桃红色的桃花，说巧不巧，桃花微微颤抖一下还是稳停不动了。

　　风铃把桃花拿下来，心里一动，打算继续他撩拨曼殊的过程，笑道：“这桃花，最配美人。”

　　风铃把桃花送给曼殊，而曼殊这时并没有风铃想的羞红了脸之类的表现，他看着手里的桃花微微愣神，随即道：“七哥哥，你是要把这桃花送我？”

　　这不明摆着吗，风铃笑道：“美人配桃花，着实赏心悦目。”

　　曼殊拿着没说话，而周边有的花妖把肩头幸运的桃花送给周边喜欢的人，而当桃花也被接受下来时两人便拥抱着亲吻起来。

　　风铃见此，随即不开玩笑了：“不是，这桃花，还真是用来送人的？呃，我不是故意的。”

　　曼殊一手拿着桃花转了转：“七哥哥，这不怪你，是我没给你说桃花节的来源以及过法。”

　　曼殊好像没有把桃花还回来的样子，他继续道：“桃花节，是前任岭主花折留下的节日，听闻花折岭主在一个九月下雨天过后像他心爱之人告白了，他担心心爱之人不答应他，所以花折岭主想了一个法子，把恰巧飘在他肩头的桃花送给了他心爱之人，而他心爱之人不是妖怪而是人族的人，不懂这其中的意思便收下来了，花折岭主便以此声称收下了桃花就表明他接受了他的爱。”

　　风铃无奈：“然后呢，花折的心爱之人承认了吗？”

　　曼殊笑道：“花折岭主与他心爱之人本就互相爱念，就算花折岭主不用这个方法他心爱之人也会答应他，自然，那天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风铃：“所以，所谓桃花节，不过是一个给互相爱念之人一个告白的机会罢了，如果是互相喜欢，知道了收桃花的意义就不会乱收桃花，而收下了两人也就算告白成功了。”

　　曼殊眯眼：“七哥哥聪明。”

　　风铃慢慢靠近，笑道：“那你明知道这桃花的意义还收下，是想告诉我你喜欢我？”

　　风铃一时心里打鼓，脸上装作没事人一般问着，曼殊很想问答是，但看风铃的表情怎么都不像是他想的意思，如果他真的说是了，会不会风铃马上黑脸把桃花收走离开……

　　说到底曼殊不自信，他扯起一丝微笑道：“虽然我想把桃花还给七哥哥，但我听闻收下的桃花还回去容易烂桃花，以后会遇到一些不怀好意之人靠近，虽然不知真假，但为了七哥哥，我还是把桃花收下帮你保管好。”

　　风铃根本没有听曼殊后面说的话，他注意力全在曼殊说的第一句，他曼殊想把桃花还回来……

　　风铃心里冷笑，暗道你还敢还回来！

　　风铃心里有些气，啧道：“哪有这么玄乎，顶多就是机会没把握住而已，怎么就会烂桃花了，你把桃花还回来吧。”

　　说着风铃去抓桃花却被曼殊躲过，曼殊自然不想把桃花还回去，可风铃依旧这样像是桃花不还给他就不罢休。

　　曼殊背手：“七哥哥别不信，若是哪天你身边有了一些不怀好意之人怎么办，我心里过意不去的。”

　　虽然不想这么勉强，但风铃依旧把这句话当做曼殊不想他身边出现别人，即使是烂桃花也不行。风铃心里莫名其妙开心起来，脸上还是冷道：“罢了随你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两人没事人一般看向周边，曼殊收下了桃花心里满足了，风铃转过身也忍不住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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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收了我的桃花你就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