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苏尚景

121、情愫互生定此人

　　风铃本就穿着宽松的睡袍，听到曼殊这回答吓得睡袍差点滑落，风铃撇嘴不满：“没个正经，我累了，你自己画吧，别来打扰我就行。”

　　他风铃活了这么多年给他画画的人不在少数，自然也不多曼殊这一个，风铃爬上床就累了，他这几日在外魂不守舍过得浑浑噩噩，休息是没怎么休息好，脑子一直想着曼殊都有精神问题了。

　　很快风铃睡下了，曼殊看了风铃一眼便笑了，他在画纸上画了风铃在床上睡着的模样。

　　风铃睡觉有个习惯那就是把手枕在头下，压麻了都不松开，曼殊走过去把风铃的手抽出来放在头旁边，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笑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睡觉这么奇怪。”

　　曼殊回到桌前照着风铃的模样画下来，要说风铃睡着的模样的确比他醒着的模样更讨人喜欢。

　　风铃本就有一双给人无辜的下垂眼会让人感觉可怜可爱，可风铃却不是需要别人可怜可爱的人，他一向随意又不示弱，该气愤时还是会发火，该打斗时也不手软，该严肃冷漠时也不矫揉造作，眼神从不会有可爱这种出现，没人知道他可怜可爱在哪儿。

　　可如今睡着了他却乖乖躺好了，乌黑的头发披散开来，被子恰到好处盖在腹部上，风铃一只手压着被子另一只被曼殊放在脸边，他胸膛因为呼吸微微起伏，不时有着细小的呼吸声传来。

　　下垂眼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可怜可爱地像个孩子一般，穿着白色睡袍的模样让人忍不住……

　　曼殊眨了眨眼，把自己看到的一幕画下来，随后添上一笔便也去沐浴更衣。

　　曼殊出来后穿着一身青衣的睡袍，他走到床边熄了灯，屋子瞬间暗了下来。

　　外边窗外照射进一束光柱，曼殊把床榻边的帐纱降下来半遮半掩挡住阳光，光束瞬间变成柔和的星星点点洒在风铃身上，曼殊担心掉下去把风铃往里面挪了挪。

　　风铃哼哼几声把曼殊揽在怀里：“乖不闹了……让我睡会儿。”

　　曼殊不再有动作，他停靠在风铃肩膀边，静默许久他缓缓靠近风铃的脖子，闻到方才浴池里的玫瑰花味儿，曼殊止不住呼吸，黑暗中眼里又闪过呼之欲出的占有欲，随即又是一星半点的隐忍。

　　曼殊很懂得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一旦靠近风铃他便败下阵来，很想，想抚摸他，亲吻他，拥抱他，想和他咬耳朵般甜言蜜语，想和他耳鬓厮磨互相亲吻，甚至肌肤之亲想做更进一步的事，想和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听风铃对他说我爱你，想欺负他……

　　可这一切就如曼殊弹的曲子那般很慢，暗恋一如既往地需要用心培养，他的行为现在只允许他就这样躺在风铃身边却不敢多一步奏，很怕，怕惹怒他，怕他不接受他，怕他恶心他，怕他再不理会他，怕他冷漠的眼色，怕他决裂的背影，还怕他痛下杀手，甚至怕他身边会出现一个和他一样想法的人……

　　就这样，曼殊不敢。

　　在风铃来之前曼殊听几个不正经的手下讲怎么追求心爱的人，在曼殊之前，他只会认为认真守在风铃身边就好，保护他不让他受伤害，可那几个手下称这样的行为不会被人注意到。

　　他们说，对于心爱之人，要时常说一些肉麻的话，所谓甜言蜜语就是这样来的，对于心爱之人，要时常抱他搂他，让他知道你在想他喜欢他，让他知道你对他明显的爱意，对于心爱之人，适当的示弱可怜也是有必要的。

　　本来曼殊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可今天他鼓起勇气按照他手下的说法做了，不知道风铃是怎么想的，但风铃一定知道曼殊这若有若无的心意。

　　他今天破天荒可怜了一把，也不知道风铃有没有心疼他……

　　曼殊闭上眼靠上去在风铃耳边气声道：“七哥哥，我不知道怎么对自己的心爱之人好，但从今天开始起，我会学着去爱你让你知道我爱你。”

　　曼殊拉起风铃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如果你还记得我，还能想起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样爱着你那般爱我。”

　　有时候，站在心爱之人背后保护他这没问题，可是站在他背后他看不见你的好，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挡在他身前保护他，要让他知道你对他的爱意，你对他的好，只有你站在他面前他才会看见。

　　要直面对待一切，哪怕是爱情。

　　……

　　一觉醒来外边儿已经夜了，整个房间都是黑的，风铃看不清胡乱摸了一爪摸到身前一个温热的身体，风铃倏地收回来随即道：“你醒了吗？”

　　曼殊没有回应，看来是睡着了。

　　风铃松懈下来，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被曼殊抓着手取不出来。

　　风铃心里叫苦，这种不安的心跳和诡异的气氛可不是他想要的，曼殊睡得晚没怎么醒，把风铃抓到怀里给盖好被子一气呵成。

　　“秋季天凉，盖好。”

　　曼殊说完这句话便昏睡过去，风铃被曼殊抱在怀里动弹不得，身子与曼殊的身体密不可分的贴在一起，风铃想动动脚却被曼殊一腿压住。

　　不知道是被子盖多了还是怎么的，风铃觉得有些发热，他心里苦不堪言希望曼殊能翻个身将他放开，而睡袍本就轻薄，如此贴在一起风铃怎么不能感觉到曼殊的整个身体构造。

　　风铃一时心猿意马起来，脑子进水般问了一句：“曼殊，你是不是喜欢我？”

　　风铃小声道：“上次，你说你失踪的心爱之人就在这里，在你怀里，还作数吗？”

　　曼殊睡着了没答，要是曼殊回答是的话，风铃今天就把他按床上下不来，可惜曼殊睡着了没听见。

　　风铃摸了摸曼殊的嘴唇，心里那邪恶的小恶魔开始叫嚣起来，一个说反正曼殊睡着了看不见，你亲一口又怎么了。

　　而另一个小天使却认为不经允许是不对的，而小恶魔却说曼殊之前和风铃也吻过，再吻一次怎么了，要是发现了就说曼殊方才没呼吸了打算替他渡气呗，而小天使却认为要把持住不能听小恶魔的混账话。

　　风铃岂不知这小恶魔和小天使都是自己罢了。

　　内心挣扎半天，小恶魔说再不亲一下曼殊醒了就没时间了，反正都是男人亲一口又怎么了，大不了发现了被打一顿好了。

　　小天使跑过来还想劝说什么被风铃一个翻身跳跃回旋踢给踢出脑海，脑海里只留下小恶魔哈哈大笑，风铃便凑上去吻在曼殊嘴上，待没有反应后那小恶魔说再来一次，风铃摇头表示被曼殊发现一定会砍了我的头的，而小恶魔却说为了一吻砍头怕什么。

　　风铃再一次被怂恿吻上去，明知道自己不对，可他就认为依曼殊平时对他的态度应该不会砍他头，或者说，如果曼殊和他一样对他也是一样的心思呢？

　　就算不是，大不了砍头罢了。

　　风铃吻着，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心里喊着得罪了手却一点没有做错的意识在曼殊身上流连忘返摸来摸去，风铃微微支起身子吻在曼殊的鼻子眉眼上，风铃细细吻，处处吻，没落下一处，心里好像慢慢确定一件事情。

　　他好像，喜欢上曼殊了。

　　这种莫名其妙来的认知来的突然却又炽热，似乎毫不可挡。

　　曼殊从睡梦中醒来，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醒过来，搂着风铃的腰身将风铃反压在身下撬开风铃唇舌亲吻，而意识清醒过来却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在睡梦时会做这种龌龊事，赶紧放开了风铃。

　　风铃也是吓了一跳，在曼殊醒过来时他故作才睡醒一般惊讶地看着曼殊，一副他才是受害人的模样，而下垂眼却更显无辜，实则风铃也是吓到了，一份惊吓更显真实。

　　两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风铃见曼殊愣住了，于心不忍正想道歉承认错误，哪怕被砍头都无所谓。可没想到曼殊扇了自己一巴掌，风铃一惊赶紧捂住他的脸忙道：“你打自己做什么，疯了！？”

　　曼殊没说话，他一直以为自己自制力人不错，可惜睡梦之时美人在怀连身体都比他诚实做了不该做的事。

　　曼殊：“七哥哥，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风铃蹙眉：“你错什么了，亲吻而已又怎么了，而且是我……”

　　曼殊截断道：“我知道七哥哥在安慰我不想怪罪我，可惜我还是冒犯你了，幸好……”幸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要是做了估计风铃也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曼殊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而罪魁祸首风铃却更是心软下来。

　　再多说都是无稽之谈，曼殊不会信以为风铃编话忽悠他，风铃抱着曼殊道：“好了我知道了，不管怎样我也有错，这很正常，男人嘛，不知不觉就会做那样的事……呃，反正我也没生气，乖啦，打自己做什么呢真是。”

　　风铃这下是真的心疼了，自己做错事被曼殊顶罪了，曼殊打那一巴掌几乎是狠狠扇了风铃一耳光，打他他身痛在风铃心上。

　　风铃轻抚曼殊的发丝，暗道下一次他还是别玩儿了，曼殊这么抗拒，或许是不喜欢这样。

　　只不过可惜了，风铃陷入曼殊对他好的和甜蜜里，曼殊又怎能脱身离开呢，风铃把曼殊紧紧抱在怀里，暗自打算自己的追求之路。

　　或许百年来身边除了佟靓没有真正待他好的人，而正巧来了一个对他百依百顺有求必应的人，风铃一时陷入温柔乡里也很正常。

　　佟靓的喜欢更多的是仰慕尊敬，而曼殊给他的感觉却是溺水，如同坠落进一处加了糖的温水池子里，甜的发腻，温的生暖，酥了骨头软了皮肉，呼吸不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曼殊对他好，风铃也看在眼里，虽然有时候不解，但还是莫名其妙陷进去便爬不上来了，风铃无奈一笑，暗道他从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曼殊，否则怎么这么容易就喜欢上他了呢？

　　还是说自己太缺爱了……

　　……

　　夜了很晚，风铃和曼殊才从床上爬起来，许是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曼殊依旧穿着他睡袍坐着画画，风铃走过去看着发现他画的是自己睡着时的模样。

　　风铃：“你画的？”

　　曼殊：“闲来无事找不到可以画的就把七哥哥画下来了。”

　　风铃轻咳：“挺好看的。”

　　的确是挺好看的，与之曼殊的画功比起来风铃终于是明白了佟靓为什么让他不要把自己画的曼殊那副画让曼殊看到，风铃现在也担心曼殊看见了会砍他脑袋。

　　曼殊执笔在旁边批字，可写上去的字风铃并没有看清楚写的什么便被收起来。风铃忙道：“你写的什么？太快了我没看见。”

　　曼殊收好画放在一边：“没什么，一些有感而发的诗词罢了。”

　　风铃的确是想看看，可是人家明摆着不让你看你还能抢过来看不成。曼殊从书桌下拿出一个本子，里面是一些正体字写好的诗词古句，曼殊蒙上一层便开始模仿起练字。

　　他一笔一划都有力，不愧是弹琵琶的手，画画不错，写字也好看。这哪是断了手指的手啊，这明显是天赐的金手指啊，什么都会，怎么就断了呢……

　　可惜了。

　　风铃：“你这字写的够不错了，我的字都不如你一半。”

　　曼殊一笑：“七哥哥要来试试吗？”

　　说来就来，风铃挑了一句最适合自己此刻心态的古句写了起来，而曼殊却没有关注风铃写的字，反而风铃写的古句让他忍不住念出来。

　　“沙场月下将军坡，侯府杜氏末子成；公子相，桃花面；清冷似水燕青候，却有一颗将军心。”

　　风铃笑道：“我写的不错吧。”

　　曼殊点头：“这句古句好像还有一句。”

　　风铃继续写，嘴里念着。

　　“花树日下竹房院，皇族赵氏庶子归；忠臣相，贤才面；贤良方正方兴帝，乃是一个帝王命。”

　　曼殊蹙眉：“他们两个，是一对爱人。”

　　风铃不以为然：“是啊，我知道。”

　　曼殊看过来眼神不明：“他们两个是男人。”

　　风铃：“啊，我知道啊。不就是后人把他们互相写的书信翻了出来才发现两个人原来是一对爱人嘛，好久的事了，早就听说过了。”

　　曼殊静默片刻：“七哥哥对于此事有何看法？”

　　风铃一脸正气：“没什么看法，只不过能在世间找到一个心灵相通的爱人很不容易，在那种年代战事不断他们也没有松开彼此的手我很为他们高兴。”

　　曼殊：“新世界前的人物，他们也应该死了。”

　　风铃：“能被人记住就还不算死。”

　　曼殊再看了一遍，这才注意风铃的字，又看了一遍道：“七哥哥的字，很是不错，只不过……”

　　风铃挑眉：“只不过怎么了？”

　　曼殊笑道：“你的这个字体，很特别，很像白义国皇族的字体。”

　　风铃：“怎么说？”

　　曼殊：“我儿时教我习字的就是白义国的一位老先生，他就是从白义国皇族教书而因年事已高退下来的老师，他的字，就很有皇族字体的特别之处，而你的字和那位老先生的就几乎一模一样。”

　　风铃笑道：“夸张了吧，哪能一模一样？”

　　曼殊：“白义国皇族字体的特别之处在于一笔一划两头轻中间重，而就是这种写法导致每一笔划写出来就像是波浪线一般，整个字体呈现龙飞凤舞却并非潦草的特别，因为笔划中间重的缘故显得整个字体极为突兀却又突显的极为明显，很能抓人眼球。”

　　风铃满意一笑，接道：“若是把控妥当写出的字就很气度不凡却不显锋芒毕露反而内敛不少，很符合白义国为四大首国的风范却因为从文而内秀的特别，但若是失手处理不当，就如同草竹上写字打湿了水一般潦草不堪。”

　　曼殊：“这样的字体很难练成，各国称之为‘点中字体’。”

　　风铃：“耐心多练，天赋加勤奋，没有什么是不能成功的。”

　　曼殊笑道：“七哥哥对这些字体看来都有研究？”

　　风铃：“在世上活得太久，很多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曼殊一笑而之：“只不过，我还发现了一个特别之处。”

　　风铃挑眉：“说来听听。”

　　曼殊：“你的字体虽然是名副其实的点中字体，但你在每个字体末尾处都会加重，也就是说，在笔划两头轻中间重的‘点中字体’之上，你还在每个字体结尾时加重，而这种写法被称为‘点尾字体’，但据我所知，点尾字体是苏秋国皇族才写的字体。”

　　风铃点头，赏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风铃自顾自解释起来，笑道：“所谓‘点尾字体’，乃苏秋国在脱离白义国管制后的而开发的字体。曾几何时苏秋国是白义国的附属国，在成为附属国之前苏秋国的字体一直是两头重中间轻的标准写法，可后来沦为附属国后皇族分裂严重，当时的秋氏皇族为与苏氏贵族区分开来便把字体写法拆分开来，笔划开头重结尾轻的写法便是当时字体的写法，但后面苏氏贵族举兵造反占取皇位并且顺利带苏秋脱离白义国的掌控，开国皇帝于是将字体改为标准字体，只不过在每个字的结尾处加重，意为落败的附属国苏秋在今日画上句点。”

　　“这便是‘点尾字体’。”

　　曼殊：“各国字体效仿开创，七哥哥看来很懂这些，这怕是大师级别才能写出这样的字体了。”

　　风铃一笑而之：“生活不易多才多艺，要是我那天地官不做了，改行搭个桌子佟靓画画我写字卖出去也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曼殊忍不住一笑：“七哥哥方才还夸我写字好看，看来我得和你多学学，七哥哥若是不嫌弃我愚笨，还请多教教我这点中字体。”

　　风铃：“若你愿意教我画画，我随时恭候。”

　　两人相视一笑，原来对于兴趣相同的人，不多说都可以明白心里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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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点中字体了解一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