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苏尚景

107、参一典解一设局（二）

　　没话讲，一时没有任何人说话。

　　阿诺的生辰典礼结束后，大家都去了祭台参加驱鬼大会，听闻这每年都会有一次，时间不定时，一般在厢书圣庄发生那件事的近期前后。

　　风铃先跟着大家去了祭台，一个圆形对半而开的祭台就在中央，大家依次就位坐着等待阿诺整装开举驱鬼大会。风铃拉了一边一个小弟子问道：“这驱鬼大会，是驱哪儿的鬼？”

　　小弟子本不想告知，但看见是同为十文学堂的苏兰洲，想了想也觉着没必要掩盖事实，看了周边一圈，神秘凑到风铃耳边道：“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驱鬼驱的就是十文学堂那死了的五个人，呃，还有南安学长……”

　　风铃蹙眉，道：“南安……”

　　小弟子点头，道：“不知道啊，十年前的事了，因为都死得冤，听闻冤死之人怨气深。就说那怜周汶来说，听说找到他人的时候，眼珠子都被人挖了，内脏被毒|药腐蚀，几乎就剩下一层皮和骨头，惨死啊！”

　　风铃怎不知，因为厢书圣庄十年前发生了太多命案，自然大家会认为这些死去的冤魂怨气冲天会每年回来惹是生非扰乱秩序。所以，他们每年都会举办驱鬼大会实行驱鬼仪式，为的就是让这些鬼魂离开。说好听点叫驱逐，难听点就叫灭除。

　　而这里面，还有南安……

　　风铃很是惆怅，未等回过神，驱鬼仪式便开始了，阿诺身着祭祀服站上祭台，双手合十口中念着什么，风铃不懂，毕竟他没有驱逐过鬼。一瞬间的功夫，一束光柱直冲云霄，渐渐四散开来，周边以肉眼可见的黑皮怨气被光柱驱散。

　　风铃叹，脑子却一下子闪过南安！

　　“完了，南安还在坟墓那边！”

　　留下曼殊让他坐镇自己找了一个由头离开，当即往墓地跑去，可还未靠近，风铃便停了下来。

　　要说为什么，只能说墓地里除了南安和风铃，还有一个人在。

　　这个人就是南城。

　　风铃暗道难怪方才在祭台没有看见南城，原来他也不忍自己师兄被驱逐，所以没有参加驱鬼仪式，而是跑到这里来了。

　　南城跪在南安坟前，南安坐在南城面前，支着下巴看着南城。

　　风铃靠近一点点才听见南城嘴里好像还在说什么。南城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花放在坟前，道：“看来我今天还是没办法去参加驱鬼仪式了。”

　　南安伸手想去拿花，但还是收了回来。他继续听着，眼里除了温柔还带着一点好奇和探索，但有时候更多的是茫然。南城继续道：“虽然每年都会问，但我还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比你高。”

　　自然，南城高了太多，而南安听了这句话，眉头轻蹙，道：“那我还是那句话，我还是比你高。”

　　说着，南安用手比划了一下，表示他才最高。

　　南城继续道：“你过得还好吗？”

　　南安：“还行吧。”

　　南城：“我过得不好……”

　　南安微征，道：“为什么？”

　　南城眼里集满了泪水，忍不住呜咽道：“我很想你……”

　　南安愣了，他这次许久没回话，只是看着南城。风铃心中暗自打算，上前和南城一并跪下，南城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见之后才道：“苏兰洲，你怎么来这里了？”

　　风铃：“这是南安学长的墓地吧。”

　　风铃这次因为易容成了苏兰洲，又掩盖身上的死灵气，南安也不知道风铃就是方才之前见的鬼差。他有些好奇凑近了风铃看，好像还想问什么。风铃明了，自话自说道：“南安学长，我是苏兰洲，曾经二文学堂的学生，苏秋国六皇子。”

　　南安点了点头。

　　风铃笑了笑，道：“南城学长，逝者如斯夫，还请勿要留念。”

　　南城倒不介意风铃的突然乍到，道：“我明白，只不过，我实在难做到。”

　　风铃一笑而之，道：“南城学长有听过一个俗话吗？”

　　南城：“什么俗话？”

　　风铃：“风铃响，邪曲到，好运来。”

　　南城摇头，道：“我一向不信鬼神之事。”

　　风铃道：“可如果是真的呢？”

　　南城：“如果是真的，那我希望邪曲能多多来我这里，多给我一些好运了。”

　　风铃：“邪曲他老人家最喜欢管闲事了，南城学长有什么愿望吗？”

　　南城摇头，道：“没有愿望，即使是有，也实现不了。”

　　风铃没多说，只是双手合十道：“我希望邪曲他老人家能给我金山银山。”

　　南城忍不住笑了，道：“你贵为苏秋六皇子，金山银山还少吗？”

　　风铃：“我不嫌多的。”

　　南城一笑而之，也双手合十道：“如果真的有鬼神之说，那我希望……师兄他能在九泉之下安息。”

　　风铃：“安息……可是要去投胎的。”

　　南城沉吟片刻，道：“那我希望师兄能投胎，哪怕是忘记所有。”

　　南安一征，道：“为什么？”

　　其实，现在的南安，也没有什么记忆，而他的记忆里他面前这位只是厢书圣庄的南城先生。

　　南城叹气道：“有时候，拥有记忆而阴阳相隔这无疑是痛苦的，我很感谢这么多年来他的陪伴，可我也渐渐懂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不能永远陪着我，分离是一定的，只看长短，不看是否。他离开或许是天命难违，我自然不能逆天而行，还是顺其自然，让师兄早日投胎转世，寻得一个好人家，娶得一个好妻子，来世一定平稳过一生。”

　　风铃被南城的话惊了，他以为会听见什么再见到一次南安这样的愿望，可没想到是只是希望他能快点转世离开，这样，痛苦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南安也愣了，他不解的眼神里透露着担心，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南城先生？”

　　风铃也问道：“当真？”

　　南城没有回应，他伸手将腰间常年带着的流苏取下放在墓碑前，道：“或许，我也该是时候放下了。”

　　说完，南城便离开了。

　　南安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情不自禁伸手想拉住却还是收了回来。风铃叹息，和南安相跪静默。许久，风铃才道：“南安学长，你听见了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命难违，还是早些放下为好。

　　南安愣愣地点头，有些失神。

　　“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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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本弥漫在周边的光束渐渐将南安身上的鬼气驱散，而剩下的是一个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灵魂。

　　这时，风铃才明了，原来所谓的驱鬼仪式，其实暗地里，阿诺是想净化这些带有鬼气的灵魂，为他们驱散鬼气，这会让投胎之路更加顺畅。

　　原来阿诺自己明白在做什么，而这种净化，公之于众一定引起不好的反响，所以给外界说的一直是驱鬼仪式。

　　南安周身发着一丝白净的淡光，他静默停留许久，终于拿起墓地前的花和流苏转身离开，没有回头，没有留念，南安这一生，将在今天结束。

　　风铃站起，回了祭台，那边坐着两个小鬼温暮和怜周汶，两人像是好奇对方身上的鬼气大有减少，忍不住的直叫喊。风铃正想上去说话便感觉周身有不一样的变化，而这变化是阿诺的光束，它从白色渐渐有了黑色，渐渐向天空集聚起来。

　　整个天空乌黑一片，像是要下雨一般，而这时天空竟然一声惊天雷乍响，吓得风铃也忍不住一抖。两个小鬼被吓住了，而另一天边竟然出现了漩涡，黑色和白色混在里面从中间撕出一个口子！

　　而那个位置，竟然是十文学堂！

　　完了完了！

　　相贺楠还被他关押在哪儿！

　　风铃急忙冲向十文学堂，还未靠近那天空的漩涡便撕出巨大的口子，一边是白光，一边是黑光。而白光处竟然掉落许多鬼魂下来，这些鬼魂是至纯至净的灵魂，而另一边黑光也掉落下来鬼魂，而这些却是穷凶极恶的灵魂。

　　他们似乎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就被拉扯到这个地方来，只不过很快两边就厮杀起来。与其说是两边厮杀，倒不如是说穷凶极恶的鬼魂心性残暴，他们没有考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们一看到那些至纯至净的鬼魂就拉住撕咬。

　　风铃惊住了，赶紧解开相贺楠的束缚让其逃出，可相贺楠闪出来后一见到这场景便下愣了，一时没有注意他身后的张开獠牙的恶鬼就被拖腿拖到了恶鬼堆儿里。相贺楠很快反应过来拿剑抵挡，风铃这边脱不开身，喊道：“想办法逃脱，不要念战，快跑！”

　　这些恶鬼似乎有几个熟面孔，像是……像是冥界三里路的厉鬼！！！

　　原来！这天空撕出的口子是冥界与人间的通道，居然把冥界的厉鬼拉扯过来了！那那些至纯至净的灵魂呢？是从天界拉扯过来的吗？听闻至纯至净的灵魂会升去天界的蓬莱仙岛，那天界也会知道这件事吗？！

　　这个口子，居然撕出的两个通道！

　　撕出了两个对立面！

　　风铃还没来得及想太多，相贺楠那边却根本反应应付不过来了。他闭眼等待死亡，而却没有他预想的那一刻到来！而厉鬼的獠牙被一个身影挡住。

　　此人便是岚贞！

　　岚贞喘息未定，他便踢开一个厉鬼将相贺楠拉起来，两人背靠对立，相贺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或许以为岚贞永远原谅不了他。而岚贞方才的举动，竟让他有了可以缓解的余地。

　　相贺楠还未发话，岚贞一个转身砍断扑向相贺楠厉鬼的头颅，怒道：“别晃神了，打起精神来！”

　　相贺楠：“岚贞，我……”

　　岚贞道：“有什么想说的后面我给你时间！”

　　闻言，相贺楠也没再说话，两人背靠杀敌，却仍是处于下风。

　　风铃被一个厉鬼扣住手腕儿动弹不得，可无奈风铃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鬼神了，法力武力都封住。这依靠人海战术他的确有点吃不消。

　　怎么办怎么办！

　　风铃被多个厉鬼扣住，而相贺楠那边却岌岌可危。

　　岚贞和相贺楠都是几十年的小鬼头，而这冥界三里路都是千年老鬼，他们又怎么能抵挡得住。果然，岚贞他很快就败下阵来，相贺楠抱起脖子被砍了一刀的岚贞一时急了起来，喊道：“岚贞坚持住！”

　　岚贞比了一个手势表示还可以。

　　而柿子专挑软的捏，大家都知道相贺楠这边更好攻击便都过来，刀剑无眼乱砍下来，相贺楠抱住岚贞趴在地上便弓起身子任由砍下来！

　　风铃：“相贺楠！”

　　话音刚落，一阵尖利的尖叫便传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的是岚贞，相贺楠的鲜血喷涌在岚贞脸上，岚贞一时尖叫出来。随即，岚贞便哭喊起来。

　　“邪曲大人救救我们！”

　　这个时候，岚贞终于不再要强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哭喊这风铃来救救他们。可这时风铃却帮不了他们，风铃被扣住按在地上，身上多处地方鲜血流出，一些厉鬼那些刀剑捅了风铃几十刀。

　　风铃挣扎了几次，猛的喊道：“我是鬼君邪曲！你们谁敢伤我！”

　　风铃将苏兰洲的模样变回了自己的模样，而那几只厉鬼微微愣住了片刻便笑起来了，道：“听闻鬼君邪曲如今混的不怎么样，我倒很想看看这位说自己是鬼君邪曲的实力如何。”

　　“或许还是老样子？”

　　风铃猛的睁眼，这熟悉的场景差点让他失声尖叫！

　　在冥界，只要不在你旗下做事，你就管制不了他，而在冥界，如果一个鬼君的实力不如一个少年厉鬼，那也就只能被当做脚下骨任人踩踏。

　　他风铃，是一个无能的神！

　　风铃想尖叫，他也想喊救命，可是，别人都需要他来救，他又找谁？

　　而另一边传来尖叫，相贺楠的身子几乎被砍成了肉酱，他的灵魂半点儿被周边厉鬼吸食，而相贺楠的灵魂几乎透明。岚贞哭喊尖叫，摇头晃脑。“相贺楠！相贺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风铃忍不住流泪，他的灵魂竟然也被吸食起来，身子一下子轻了很多。

　　谁，谁，谁可以救他们！

　　风铃脸色苍白，痛苦喝道：“你们这些杂碎！换做以前，你们已经死了几千遍了！！！”

　　而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厉鬼便倒地不起。风铃一时站不起来，眼尖发现厉鬼身上的红针！

　　曼殊？！

　　这个名字一想起来，风铃便被拉进一个怀抱。

　　曼殊紧紧的抱住风铃带他离开闪到一边，风铃还未说话曼殊便凑到风铃耳边道：“七哥哥，你是不是遇见的难事永远不会想到我？！”曼殊语气激动而又克制怒火，像是生气了。

　　风铃：“曼殊，我……”

　　曼殊：“下次，大声喊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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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边，一个白衣人穿梭其中将相贺楠和岚贞救下，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阿诺。而旁边还有一个人便是怜周汶，他估计是去报信请人来帮忙。自然，第一人就是曼殊，至于这阿诺怎么会跟来就奇怪了。

　　而相贺楠却已经残魂由在，人却没了，准确的说，是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相贺楠，相贺楠……”

　　岚贞一时难以接受，抱头尖叫不止。相贺楠的残魂只是围绕着岚贞转了几圈，在岚贞脸上蹭了蹭便飘散去空中消失不在。岚贞捂着脸痛哭不止浑身发抖。

　　“相贺楠！相贺楠！相贺楠！……相贺楠，相贺楠！！！”

　　岚贞喊着哭着，嘴里还是一句相贺楠更为表达他此刻的痛苦。

　　风铃蹙眉，片刻捂住脸。曼殊将风铃抱的更紧了，道：“七哥哥，跟你没关系。”

　　风铃：“我是个没用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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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周汶看着发疯了的岚贞，一时竟然也哭了起来，这没由来的哭泣没有让人注意到，只不过他还是哭着。

　　阿诺看了看周边，那天空撕裂的口子很快合并起来，所以灵魂都慢慢消散不在，乌云散尽，阳光洒下。阿诺叹了一口气，还未有作为，一个身影猛的闪出来一剑捅在阿诺腹部。

　　！！！

　　风铃一惊，还未看清那人模样，南城与其他人随后赶来，估计都是被封印封住进不来，所以没赶上方才的救助。而阿诺握住腹部前的利剑，微瞠目。而他面前这个人，打扮一身黑色乞丐装，包裹严实，弓背叫喊着！

　　南城瞬间上前一剑刺在乞丐人身上，将乞丐人的黑衣划破。

　　乞丐人没怎么反抗，待黑色碎片滑落，疯疯癫癫地笑起来，声音难听又刺耳，像是含了一口痰一般。乞丐人张牙舞爪，笑的诡异，他上前看着阿诺，眼里的血丝暴露无遗，他嘿嘿一笑，道：“庄主之位，只能是我的。”

　　随后而来的陈书念愣了，南城也愣了，风铃也愣了……

　　谁也没想到，这乞丐人竟是……

　　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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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都该走了，南安比南城大六岁，相贺楠比岚贞大一岁，可惜岚贞没有等到相贺楠解释。